第一百六十四章 生丝江上摇

第一百六十四章  生丝江上摇
　　不过，萧逸风与萧逸云两个极端，筝玉虽然一个也不讨厌，甚至还都有些好感，但却也只想远远的观望，对于任何一个，都不愿太过靠近。
　　对于那种每天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人，她总觉得他们与自己的思想不在一个层面上，这样时间久了必然无话可说。但那野心太大的，又给不了她想要的那种“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舟”的悠然与平静。
　　“当然可以，”那中年男子有礼地向着二人抬了抬手，道，“王爷，江大人，请随我来。”
　　在那中年男子的带领下，筝玉与萧逸风穿过摆满各式鸟笼的店面，从里面那个门里走出去，才发现里面竟然是一个朴素简雅的方正小院。
　　那小院约莫一丈见方的样子，最里面是几间造型简单的房屋，院子里没有规律的栽种着几棵开粉红色花朵的枝梢横斜的花树。在那房屋前面的回廊里、台阶上，以及粉花半绽的花树枝头，摆的挂的都是关有各种鸟儿的鸟笼，足足有那店面里的好几倍之多。早春带着些微微凉意的东风吹过，将那花儿的清香与鸟儿的清鸣一同送来，真真是一派鸟语花香。
　　中年男子缓步走到一棵长势旺盛的花树前，微微抬手从上面取下一只鸟笼，温柔地望了一眼里面那个活蹦乱跳却又其貌不扬的小东西，然后双手捧着笼子沿路折回，向着二人轻轻一举：“王爷，江大人，你们看，这便是那红腹燕雀。”
　　筝玉看了看那只除了腹部有点儿红毛外，基本上与普通燕雀相差无几的灰不溜秋的小鸟，有些诧异地道：“它能价值千金？长得也不怎样嘛！”她抬手指了指院中其它笼子里的鸟儿，“你看那只，那只，还有那只，个个比它好看多了。”
　　萧逸风有些鄙视地看了她一眼：“物以稀为贵，你知不知道啊？这红腹燕雀是极为难得的珍品，哪是用长相来区分呢？”
　　说着伸手接下那中年男子手中的鸟笼，用一只手提着，另一只手晃来晃去地逗弄着里面的小东西，面上充满了兴趣。
　　筝玉对于他这个说法却不认同，在她看来，这就如同明代唐顺之《竹溪记》中那不惜数千钱买一棵竹子的京师人，其实根本就不是真正喜欢，只不过是拿来作为炫耀的资本。
　　但想要反驳，又觉得如此一来除了闹得不愉快之外，没有任何意义，终于还是忍住了，有些虚伪地点了点头，然后向那中年男子问道：“方才先生说经营花鸟生意已有二十多年，那对于鸟的品种，一定知道很多吧？”
　　中年男子笑道：“很多也说不上，有几百种吧，毕竟有些是生活在南方的，那是齐国的疆域，想要弄到手，就不太容易了。”
　　“也是。”筝玉微微一笑，抬脚向不远处花树旁她刚刚觉得很漂亮的一对鹅黄色羽毛深红色嘴巴的鸟儿走去，一边道，“这是鹦鹉吧，长得可真漂亮！”
　　“江大人好眼光，”那中年男子道，“这对玄凤可是不久前花大价钱进来的，被一位来京城做生意的豫州富商看上了，付了定金，说是过几天回豫州的时候来领。”
　　“玄凤？这名字可真好听！”筝玉回头问道，“是你为它取的吗？”
　　萧逸风听她此说，唇角不禁微微一扬，将手中的红腹燕雀交给那中年男子，大步走过来道：“你啊，真是见识浅薄，这‘玄凤’哪是这两只鹦鹉的名字？它是鹦鹉的一个品种！你看，它们头顶上那撮蓬起来的羽毛，就好像凤翎一样，所以叫做玄凤。”
　　“那这种呢？”筝玉指了指旁边笼中那对带有黑色斑纹的黄绿色羽毛的鹦鹉。
　　萧逸风看了看道：“这是虎皮鹦鹉，另外还有蓝色与黄色两种颜色，但都是一个品种的。”
　　筝玉了然地点了点头：“那一定是因为它们身上的斑纹和老虎很像喽。”
　　“还算不是太笨，”萧逸风瞥她一眼，抬手指向另一边一对身上羽毛有好几种颜色，但一看就知道应该是鹦鹉的鸟类，道，“那你猜猜，这种鹦鹉该叫什么名字呢？”
　　“这还不简单，”筝玉默默数了一下那鹦鹉羽毛的颜色，胸有成竹地道，“五彩鹦鹉嘛！”
　　那中年男子此时一惊提着那只红腹燕雀缓步走过来，他笑道：“江大人，这可不叫五彩鹦鹉。”
　　“那它叫什么呀？”筝玉有些不解地道，“它们明明是有五中颜色的啊。”假如按照那玄凤与虎皮名字的由来，如此推算下去，也应该是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萧逸风有些得意地一笑，“这是牡丹鹦鹉，因为羽毛的颜色并不是一块一块组成的，而是像牡丹花一样，慢慢过渡晕染开的，所以叫做牡丹鹦鹉。”
　　“原来如此，”筝玉笑道，“萧逸风，真没看出来，你还知道挺多的嘛。”
　　萧逸风毫不谦虚地道：“那当然，你别以为我喜欢鸟只是拿来玩乐，我对它们，可是深有研究的。”
　　“真的假的？”筝玉一副明显不信的样子，指了指小院中毫无规律地摆放着的几百只鸟笼，问道，“那这些鸟，你能认得了多少？”
　　萧逸风从头至尾地扫了一遍，道：“不说全部认识，也是大半。”
　　“那好，”筝玉淡淡一笑，“既然如此的话，那就劳烦你挨个儿帮我介绍一下吧。”
　　“想考我？”萧逸风眼珠轻轻一转，也不在乎有那中年男子在身边，抬手拉起她的手，“这还不简单，你跟我来。”
　　他牵着筝玉走到房屋前的回廊中，清清嗓子，抬手向左指了指道：“我们从这边开始吧，你看，此鸟名叫绣眼，是因为它的眼睛外圈有一圈如同刺绣一般的白边而得名。再看这只，它叫山雀，与常见的麻雀长得很像，不过背上的羽毛不是麻花的，而是朱红色的。你再看这只，这是百灵，在众鸟之中，叫声最为悦耳动听。还有这只，它身上的羽毛全是金黄色的，叫做金丝雀，也叫黄雀，就是……”
　　筝玉不等他说完，打断他道：“这我知道，不就是螳螂捕蝉，在后面的那一位嘛！”
　　看到萧逸风点头，自豪地一笑，又抬手指向后面那一只：“这个我也认识，这是啄木鸟，专门吃大树里面的虫子。”
　　“错错错，这可不是啄木鸟，”萧逸风道，“此鸟名叫戴胜，不吃大树里面的虫子，而是吃草地上的小肉虫。”
　　“可它明明和啄木鸟长得很像啊！”筝玉道。
　　萧逸风有些好笑地看她一眼：“你当年不是还认为斑鸠和鸽子长得很像吗？”
　　筝玉顿时被问得哑口无言，顿了顿，指了指再后面的鸟笼道：“好了，戴胜就戴胜吧，继续。”
　　萧逸风看了一眼笼中那只只在翅膀和尾巴上有几根黄绿色羽毛的灰色小鸟，道：“此鸟名叫苇莺，喜欢生活在芦苇丛中。”然后目光继续后移，“再看这只，它叫白头翁，因为头顶羽毛是白色的而得名。还有这只，名叫红耳鹎，因为它的耳边那撮毛是红色的。你再看这只，这是夜莺，其特点是喜欢在夜间出没，歌声相对于百灵毫不逊色。再看这只，这是珍珠鸟，还有这只，这是鸦鹃，这只名叫丘鹬……”
　　“停停停，”眼瞧着已听他说了几十种了，筝玉根本记不过来，连忙打断他的滔滔不绝，问道，“这就是你的长处吗？”
　　萧逸风得意地道：“怎么样？还拿得出门吧？”
　　筝玉认可地点点头：“能记住这么多鸟的名字和特点，确实是很不容易，不过，你为什么要花那么多功夫去研究这些呢？”
　　萧逸风敛了敛神，那张一贯玩世不恭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我打算写一本集子，把我所知道的几百种鸟全部汇集在一起，就叫做《无相居百鸟录》。”
　　“你还有这个志向啊，”筝玉笑道，“那为什么是‘无相居’呢？”
　　“江大人竟不知道么？”那一直提着鸟笼候在一旁的中年男子道，“王爷号无相居士。”
　　“无相居士？”筝玉轻轻重复一遍，想到四年前他所讲的那些小时候捉蝈蝈、斗蟋蟀、上树掏鸟、下河摸鱼的事情，不禁莞尔，“你还可以再关注一下虫鱼，然后再写一本《无相居昆虫录》与《无相居水族录》。”
　　“这倒是个好提议，”萧逸风丝毫不介意她是在拿自己开玩笑，想了想道，“回去之后，我便即刻去准备。”
　　筝玉微微笑道：“那写好之后，可得拿给我第一个拜读哦。”
　　萧逸风道：“只要到时候你还在京城，自然没有问题。”
　　筝玉不由一笑：“好了，你这特长我也见识到了，现在我有些饿了，带上你那物稀为贵的红腹燕雀，我们出去吃点儿东西吧。”
　　“你想去何处？”萧逸风问道。
　　筝玉转身望向那通往外面店面的门：“那这儿是哪里呢？”
　　那中年男子道：“回江大人，这里是拂倾街中段，附近的美食当属对面春泽斋的素烧鹅、含酱饼、真珠元子与著名招牌汤羹生丝江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