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无功不受禄

第一百六十五章  无功不受禄
　　“拂倾街？”筝玉闻言微微一怔，随后问道，“那这条街上是不是有一座凌芳客栈？”
　　那中年男子脸上立刻出现一抹异样神色：“江大人知道这凌芳客栈？”
　　筝玉不方便透露那晋州府尹在凌芳客栈失踪的事情，便只笑了笑道：“只是听人提起过在这拂倾街上，却不知道具体在何处，有些好奇而已。”
　　中年男子道：“江大人有所不知，那凌芳客栈原本确实在这拂倾街上，它在街道的西段路北，距此处不到两里路，从开张之日起，两年来经营的还算不错，不过由于年前出了起命案，被官府给查封了，掌柜的与伙计都被关进了大牢，到现在还没放出来。”
　　命案？筝玉心中不由一紧。难道今日上朝的时候户部尚书并没有说实话，那晋州府尹不是失踪了，而是被杀了？
　　有了这样的想法，稍作迟疑，她问道：“可知道死的是什么人？”
　　中年男子面上出现些许遗憾之色，答道：“那是一个参加去年春试的落第书生，因为落榜了，觉得没有颜面回家，就在凌芳客栈住了下了。也是那掌柜的心好，明知道他没有什么钱，却没有赶他走，依旧好吃好喝的给他招待着，谁曾想好心没好报，竟给自己招来牢狱之灾。”
　　“是个落第书生？”倘若是这样的话，死的人应该就不是晋州府尹了，想到他所说的那凌芳客栈的掌柜的作为与她以前见过的一个人有些相像，筝玉又问，“先生可知道，那凌芳客栈的掌柜的，他姓什么？”
　　中年男子垂目想了想，道：“好像是姓陈。”
　　“难道真得是他？”筝玉低声喃喃道。
　　萧逸风向她凑近两步：“你说得‘他’，是谁啊？”
　　筝玉想想道：“是我四年前离开京城的第一天在京郊所住的那家客栈的掌柜的，他很喜欢读书人，以前曾开过一家酒楼，常常免费请他们吃饭，后来被一帮落第书生给吃垮，无奈之下便开了那家客栈。”
　　萧逸风不太认可地道：“这天底下喜欢读书人的多了去了，这也不能说明就是同一个人啊。”
　　“但他们都姓陈。”筝玉又道。
　　“陈是国家大姓，姓陈的人多了去了，这也不能说明什么，”萧逸风道，“这一个在城北京郊，一个在京城南部，离得还是有些远呢。”
　　筝玉微微垂下眼睑，沉默了片刻，道：“你说得这些，我也知道，但这也不能排除是他的可能。那陈掌柜的是个好人，当初为了避免那些欠他债务的人见到他心里有负担，甚至远远地看见他们，就先躲开了。像他这样一心为人着想的人，如若还被拉去坐牢的话，那就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听你如此说来，倒还真得去看看。”萧逸风转头看向那中年男子，问道，“可是被紫陵府的人带走的？”
　　“不错，”那中年男子道，“当时是府尹大人亲自过来把人带走的。”
　　“可曾判了罪？”筝玉问道。
　　那中年男子摇了摇头道：“小人不知，当时把人带走的时候还没判，说是带回去问话，就没有再回来。”
　　萧逸风看筝玉一副挺上心的样子，建议道：“反正闲着也闲着，不如我们就去府衙瞧瞧吧，出门顺便去春泽斋买点儿点心，路上也好边吃边走。”
　　筝玉轻轻点点头：“那你的红腹燕雀就先别拿了，路上提着个鸟笼，为免显得太过招摇了。”
　　那中年男子忙举了举手中的鸟笼道：“王爷放心，这红腹燕雀小人一定会好好给您养着，决不会让它出现任何问题的。”
　　“也好。”萧逸风虽然一贯是那种玩世不恭的态度，但也知道提着个鸟笼进府衙实在是有失体统，若是放在外面的马车上，再被人偷走了，可就是有钱也不一定再能买得到了，于是也只好决定暂且割爱一时。
　　二人在那中年男子的相送下离开雅墨堂，微微抬头，便看到人来人往的街道斜对面春泽斋那墨色底板烫金大字的招牌。
　　此时太阳刚刚南斜，早餐时间已过，还不到午饭的时间，所以春泽斋虽然是这条街上有名的小吃店，里面的客人却并不是太多。
　　筝玉与萧逸风并肩穿过这店铺林立的繁华大街来到春泽斋，打听之下得知那著名的招牌汤羹生丝江摇并不能打包，才想到这古代确实并没有纸杯塑料袋什么的。
　　不过，想到这里离自己的府第挺远的，再来一次也实属不易，这么有名的美食她可不想就这样轻易错过了，四处环顾了一番，见这店面倒也干净雅致，于是便决定在这里吃完再走。横竖那去府衙的事情，也不是太着急。
　　将那雅墨堂老板所介绍的素烧鹅、含酱饼、真珠元子与生丝江摇全都点了，等了一阵子，待到那些所谓的美食都端上来，筝玉才发现，原来这名字里看不出是什么材料的生丝江摇，是由生的胡萝卜丝、黄瓜丝飘在一盆类似于现代羊肉泡馍的浓郁香汤里所构成的。那红绿双丝在配有其它佐料的汤里慢慢地飘动着，看上去一晃一晃的，还真像是什么在江里摇动。
　　筝玉拿起旁边的白瓷小碗给萧逸风盛了一碗，搁在他的面前，然后也给自己盛了一碗，拈起小勺微微尝了尝，发现那汤羹虽然看似简单，但确实是难得的美味。
　　将桌上的几样美食吃掉大半，胃部得以充实，筝玉顿觉周身也舒服了不少，从衣袖里取出丝帕轻轻擦了擦唇角，抬头看向对面的萧逸风：“那个，出门的时候有点儿急，忘记带钱袋了。”
　　萧逸风垂眸瞥了眼她腰间所佩戴的那块通体碧绿的玉佩，淡淡一笑：“我看这玉成色还不错，抵这顿饭钱应该绰绰有余。”
　　筝玉连忙抬手将那玉佩护住，道：“是你带我出来的，我就是客，你怎么能够让客人请你吃饭呢，这也太不厚道了吧。”
　　萧逸风温软无害地笑道：“那你知不知道，客随主便的道理啊？”
　　“不行，这绝对不行！”筝玉立刻拒绝道，“好几百两银子买的呢，都够我全府上下两个月的生活费了，来抵这一顿饭钱，也太不值得了。”
　　萧逸风看她这副样子，有些鄙视地道：“不就是几百两银子嘛，至于吗？”
　　“您是裂土封王的王爷，每年封地的收入都够一个一品朝员几十年的俸禄，最不缺的就是钱，您当然不在乎这些。而我不一样，我只是一个俸禄微薄的小官，我又不是贪官，你以为这几百两银子易得啊！”筝玉忍不住反驳道。
　　萧逸风听她说完不禁一笑：“行了行了，说了这么多，还是我来付吧。”说着抬手去解自己腰间的那块通透的白玉，“我这个可是能换你那好几个，不过谁叫是我带你出来的呢。”
　　筝玉看着他将那块白玉解下来，举到自己的面前，有些疑惑地道：“你不会是也没带钱袋吧？”
　　萧逸风微微点点头：“我出门的时候，从来不带钱袋的。”
　　“算了，还是我来付吧。”筝玉抬手从衣袖里取出一只有些锋利的银簪，放在身前的桌子上，道，“这个还是大半年前在永怀县花了五两银子买的呢，应该足够了。”
　　“在袖子里面藏簪子？你还有这嗜好？”萧逸风有些意外地道。
　　“这不是嗜好，这是好习惯，”筝玉纠正道，“比如遇到今天这种状况，不是正好可以派上用场？又或者需要别人的帮助，也可以用此作为谢礼。还有，若是出门在外的，碰到什么坏人，手中有件利器，不也可以拿来防身？”
　　萧逸风薄唇一抿：“如此看来，还是一举三得的事情呢！”
　　“岂止是三得，四得五得都有，”筝玉道，“若是遇上什么需要帮助的人，而自己身上又没带银两，可以以之相赠。有急事要见什么人，也可以用以作为贿赂，当然，这方面主要用在自己需要有求之人的奴才身上，这就需要好一点儿的了，至少得是金簪或者玉簪。”
　　萧逸风微微敛了敛神，眸低似是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东西，轻声道：“你都是哪儿来的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心思？这和以往心性单纯锋芒毕露的你可不太一样了。”
　　筝玉心道这还用你说，许筝玉与柏璃湘是两个灵魂，当然不一样了，不过嘴上的回答却是：“怎么？就不兴自学成才了？”
　　“这自然是没有问题，不过……”萧逸风还想说些什么，但迟疑了一番，最终还是忍住了，将手中的那块玉佩递向她，“既然你俸禄如此微薄，又是个清官，那这块玉便送给你吧，应该够你全府上下一年的生活费了。”
　　“不必了，”筝玉看了一眼，没有丝毫留恋地，又抬手推了回去，“无功不受禄，这是我做人的原则。”
　　这世上，除了父母之外，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自己好，欠下的，总是要还的。接受了物，欠下了情，那就永远都还不起了。
　　而她，不想给自己带来什么心理负担，而是希望何时想走就能够毫无牵挂的走，所以，不愿去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