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飘来了烧牛肉的香气,我走了进去,见阿母正在烧着一块牛肉,想起卢足曾经跟我说过她很想吃牛肉,我问阿母:“阿母,卢足跟姎说过,她想吃牛肉,姎是不是可以分点给她?”
阿母微笑道:“你不忘诺言,是信;不忘友道,是义。你有信有义,是难得的品行。阿母为何要阻止你守信尽义呢?”我喜道:“谢谢阿母。”拿刀砍下一块,用绳子拴牢了,出门去找卢足。
我在田里找到正在割草的卢足,把牛肉递给她:“卢足,你不是说你想吃牛肉吗?这是官府赏赐给姎的,你可以大大方方地吃。你尝尝,味道如何?”卢足伸手接过,一付垂涎欲滴的样子,可是她却把牛肉挂到竹篮上,道:“谢谢你。姎不想在这里吃,姎想拿回家去,请阿翁阿母兄长先尝。”我说:“好。”心想:也只有古人才会这么讲究孝悌之道,要是在重庆啊,恐怕十个人有九个人想不起有好东西先带回去给父母尝尝。重庆的生活对我来说,确实象场梦,我的校园生活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永远结束了……
好像是被卢足所感染,我想到了三兄,过几天过年了,三兄一定会回来的,我们这时候吃了,到时候他就吃不到牛肉了,牛肉也保存不了那么久,这样吧,跟上次没吃完的豹肉一样处理,回去割一块,风干了,就能够保存几天不会坏,等到他回来过年的时候吃。我把这个想法跟阿母翁阿母说了,他们也很赞成。于是割下一块,挂在楼上。
当天晚上,全家人聚在一起,品尝牛肉,家人都对我赞誉有加,四兄更是眉飞色舞,说起那天我冲上去砍了豹子,得了神人的教诲,学了神术,救了阿翁。长兄道:“季姜,你真的是从梦里学会的神术?”我笑着说:“是啊!”—--当然不是,人工呼吸是我在学校学到的,可我可不敢实话实说。----嫂嫂陈南笑道:“咱们的季姜一定来历不凡,该不会是哪位神仙来咱们家投的胎吧?”阿翁笑道:“要真这样,她一定光宗耀祖。我凌家列祖列宗都会感到欣慰的。”阿母轻声道:“光宗耀祖?其实只要家人团聚,是否光荣耀祖没什么重要,姎原想振兴门楣,谁想却是骨肉分离……”阿翁道:“徽君,你也别难过,这也是那孩子的命……”阿母还在伤心二姊的离去,我伸手去握住阿母的手,道:“阿母,您还有季姜呢。季姜会孝顺您的,季姜一辈子守在您的身边。”阿母笑道:“阿母怎能把你留成老妪?女儿大了,终究有于归之日啊。明年,你三姊十四了,也得给她找个夫婿了,当年,阿母在十四之时,已为人妇……”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满脸爱怜之色。我心里慌了,难道阿母也要在我十三四岁的时候就急着给我找个夫婿,我才不要呢,我不要这么早结婚,我忙说:“阿翁阿母,女儿还想多陪你们几年……”阿翁笑道:“你看你这么害怕。你是我们最疼爱的小女儿,阿翁阿母也舍不得你,当然要多留几年,再怎么也得等你及笄之后。阿翁阿母会时时留心,为你物色一位佳偶……”我更害怕了,汉人婚姻均从父母之命,汉律规定,父母看中的,为妻,自己看中的,为妾,聘则为妻,奔则为妾,除极个别之外,无可例外。阿翁阿母再疼爱我,也不会超出这个时代。阿翁阿母一定会给我挑选一个和咱们家差不多条件的乡里良家,把我给嫁出去的。唉,怎么办哪!
管它呢,反正现在也不会让我马上就出嫁,车到山前自有路,到时候再说。不知怎么的,我眼前突然出现了霍郎中的的身影,要是能够嫁给他……算了算了,这种好高骛远不切实际之事咱也不要想了,汉律上说了,各色人等,相偶为婚,人家是豪门贵族,咱们家普通百姓,高攀不上,再说那天见面他对我的第一印象特别不好,没当面责骂我一顿已经是人家有修养了,还指望他对我有好感?愿意娶我?更何况谁给我当媒人呢,总不会我自己倒贴过去吧,那样人家不会看得起我,我还会丢尽家人的面子,即使按照汉律,我这样做也是个做妾的命,我才不做妾呢,我宁肯做凡人妻,也不做英雄妾。算了,我不去想他了,走一步算一步。
汉代过年的讲究也挺多,过年之前要进行大扫除,过年的那天还要祭祀祖先,祭祀之前,心斋七日,致斋三日,等到祭祀之时,首先敬酒祭天,然后按照尊卑大小,以次列坐在先祖排位之前,全家人向阿翁阿母敬椒酒,我是年纪最小的,由我先开始敬酒。还要拜谒宗族左邻右舍,乡中三老。至于压岁钱,那是听都没听说过,爆竹什么的,也没有。三兄在除夕的头一天赶了回来,和我们一起过年。我恭恭敬敬地把牛肉奉上给他,三兄一边还礼,一边道:“季姜,你确实长大了,真的越来越懂事了……”在这里久了,学也要学乖,男女有别,长幼有序,孝悌乃人之常伦也。不能当规则的制定者,只好当规则的遵守者了,即使不能在这里混得风声水起,可也不能混死。
转过了年,三兄又回长安去了。三兄于闲聊之时说起他担任卒史之事,我才知道,原来所谓的卒史其实就是相当于管理一百个士兵的队级官吏,主管军中文书工作,只能够算是基层军官,不过这是个好的开始,万里长征第一步,凡事总得从头来。
每年冬季服徭役的时间到了,二兄又到官府去应召了,我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这些苦差事老是落在二兄头上,他还无怨无悔,大姊说,长兄除了在二兄未成年的时候服过我大汉规定的每个成年男子必服的两年兵役,另外还服了两年的徭役外,二兄甫一成年,所有的服役问题都二兄一个人担了,官府甚至连大姊都征去服过役,给服役的男子们做饭,独独长兄次次都轮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