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无端惹是非

第二十七章：无端惹是非
　　赵希珊四岁半入住开封，直至今日，已有十年。这十年来，襄阳王私下见过她的次数屈指可数。若不是她身上背负的那个秘密，他甚至不屑去看一眼这对他的大业毫无帮助的女儿！探子带回来的消息不少，但也仅是增加他对这个女儿的不满而已。
　　一个月前，他那不中用的大儿子赵冲从开封灰溜溜地跑回来，说是赵希珊将他赶回来了！还说她脱胎换骨了。他根本就不相信。后来，这一个月里，她的变化，他却再也无法忽视。
　　赵希珊一伸手，苏以情已将一个红木盘子递上。她道：“爹爹，希阳让御膳房准备一个糕点，叫千层饼，保证你没吃过。”盘子上两个碟子，碟子里盛放着重重叠叠的饼子，却又不像饼子。关键是，一大一小。
　　“本来，这大的一份是想给爹爹的。可是今天皇上也在，那只能给爹爹小的这一份了。毕竟，君臣有别！”
　　如果说，刚才的赵希珊借波斯猫暗示襄阳王的逾矩，那么，现在，她就是清清楚楚地挑明了！
　　赵希珊敢这么嚣张，当然是认定她爹不会对她下手。毕竟，她才是那个能帮他登上皇位的关键所在！
　　众人不由得屏气凝神，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撞枪口上了。
　　襄阳王端着酒杯，一步一步地下了台阶，走到赵希珊的前面。
　　她的眼神没有闪躲，竟然毫无畏惧！
　　一个不足十五岁的女子，面对着野心勃勃的逆反者，纵然是自己的父亲，也敢出言训斥，且没有任何惧色！
　　众人不禁有些汗颜——被一个小姑娘比下去了呢！
　　可是，襄阳王呢？对于一个挑战他权威的人，就算是他的女儿，他会放过吗？
　　答案当然是——会！
　　襄阳王端起那小碟子的千层饼，宽袖有意无意地拂过另一碟，他道：“希阳说的对，君臣有别。为父自然拿小的这一份。你有心了，为父一定好好品尝！”说罢就回了位置坐下。
　　陈林甩了甩拂尘，也下台来拿。
　　台下那人咬着唇，手指也不停地绞着衣摆，似乎很紧张。
　　“哎呀！”赵希珊一声惊呼，红木托盘掉在了地上，发出了响声。“皇上，不好意思，希阳手滑了。”
　　完了！那人暗暗叹息。
　　“无妨。”赵祯道。
　　陈林不解地看着赵希珊，慢慢转身，宽大的袖子下，是她在托盘落下的一刹那塞给他的东西。
　　他背对着众人，悄悄地用袖子做掩护，瞅了一眼，顿时脸无血色。
　　发了黑的银线！
　　那个千层饼里，有毒！
　　赵希珊看向襄阳王，他正好也投眼过来，一根食指在千层饼边上，轻轻地点着。
　　她向了福了福身，算是对他提醒的感谢。而后，退下回座。
　　襄阳王似乎早就知道千层饼里有毒！
　　如果赵希珊没发现，那么结果会如何？
　　皇上被毒死，她作为奉上千层饼的人，自然脱不了干系，倒真真的坐实了“改朝换代”的名声！
　　好一招一石二鸟！
　　她合上双眸，暗暗握起了拳头：不要让我恨你！
　　庞依凌捣了捣她的胳膊，她疑惑地看去，就见她竖起了大拇指！
　　宴会继续，众人却各怀心事。
　　赵希珊知道有很多人在看她，不屑的，好奇的，愤怒的，佩服的。她通通无视，瞥向舞台。舞台上，颇有姿色的舞姬，身着霓裳舞衣，神采飞扬地在金丝绣成的百花地毯上起舞。眼神暧昧，身段柔软。配上乐师所奏的音乐，简直看酥了一群高官子弟。
　　赵希珊浑身一颤，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皇上，听闻希阳郡主精通音律，不知诗媛和在座的大人们可有这个荣幸，请郡主一展歌喉？”
　　这是？
　　赵希珊转起头，就见仇诗媛站在她的座位旁，脸上是盈盈笑意，是对着赵祯的。
　　她不由得很不爽，明明是让她唱歌，怎么就看着皇上的呢？
　　她不知道，这仇诗媛还是柳妃的表妹。柳妃喜欢戏曲，也擅长昆曲，赵祯常常让她在宫殿里，身着一身戏服，为他一人唱戏。她这么做，无非是想让赵祯看着昔日的情分上，饶了柳妃。
　　赵希珊杀人，还让人假扮白娘娘，蛊惑人心。这等大罪，都能被无罪释放。更何况，柳妃是杀人未遂！
　　赵祯微微皱起了眉。
　　仇诗媛心里打起了鼓。
　　她琢磨不透赵祯的心思，不知他这一皱眉，到底是代表了什么？是厌恶她的所作所为，还是想起了柳妃的自作主张而厌恶？
　　庞依凌在赵希珊耳边轻声道出了两人的关系，赵希珊突然懂了。
　　“好啊！若是各位不嫌弃，那希阳就献丑了。”
　　他们倒是得有那个胆敢嫌弃啊！赵希珊此刻就算是拿着个破锣敲个没完，他们也只能装出一副享受的表情，违心地说一句：郡主敲得好啊……
　　仇诗媛脸上堆砌着非常得体非常端庄，让人找不出一丝一毫瑕疵的笑容来，看得底下的一些纨绔子弟心生荡漾。
　　其实，她和那个所谓的表姐关系并不怎么好。只是，她就是看不惯！看不惯赵希珊对展昭的死缠烂打，看不惯她一切皆在掌握之中的气势，看不惯她那般可以为所欲为！
　　明明她，什么都比不过她！
　　就因为她是仇诗媛，她是开封第一才女，所以她必须中规中矩！所以她不能为所欲为！所以她…连喜欢的人都不能想见就见！
　　凭什么？！赵希珊凭什么可以做她不能做她的事？！
　　赵希珊会的乐器不多，一个是吉他，一个便是琵琶。天知道她有此刻多钦佩当初硬让她学琵琶以修身养性培养淑女气质的老爹。
　　第一次得以参加宴会演奏的小乐师紧张地抱着自己的琵琶，看着那个传说中的希阳郡主一步一步地走来。宫里的老乐师们提醒过她，要想在宫里生存下去，就要清楚哪个主子人最好，那个主子有什么禁忌，哪个主子是万万不能惹的。希阳郡主赵希珊正是这“万万不能惹”的主！当初年轻的自己还多问了一句：为什么？老乐师没有回答，只是一脸高深莫测地说：以后能避开就避开！
　　可是，现在，她笑盈盈地，站在自己面前！
　　小乐师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
　　“我可以用下你的琵琶吗？”
　　那人半弯着腰，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指着他的琵琶。他们离得好近，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那淡淡的香味！
　　她睁着灵动的大眼睛，满脸的期待。
　　“哦！哦…好！”
　　小乐师收回眼神，忙不迭地双手奉上自己心爱的琵琶还有位置。
　　“谢谢。”
　　赵希珊笑着，眉眼弯弯。
　　小乐师觉得自己现在肯定脸很红。
　　希阳郡主，是个美人，还是个好人呢！
　　赵希珊拿过琵琶，对着众人福身示意，而后坐下。
　　纤纤玉指划过琴弦，只听得“镪啷”一声，犹如万剑出鞘！
　　仇诗媛不禁抚上自己的胸口，好像有什么要穿膛而出！
　　赵希珊暗暗叹了一句“好琴”！
　　她微微一笑，手指在那四根弦上轻轻拨弄，悦耳动听的音乐缓缓从琵琶里流淌出来。不同于刚才的气势磅礴，此时乐曲平缓，仿佛潺潺流水，让人的心沉淀了下来。
　　她轻声唱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作为一个穿越人士，苏东坡的《水调歌头》自然是装逼的不二法宝！
　　可是她忘记了，如今是庆历五年，即公元前1045年，作为1037年才出生的苏东坡，此刻才八岁……
　　宴会气氛在漫天的烟花中飙升至最高点，同时，也标志着宴会即将圆满结束！
　　皇宫的西门——馒头打了今晚的第三百六十一个哈欠，顺便拍死了试图吸她血的第七十八只蚊子。
　　她的身边立着一个白色的身影，挺拔而潇洒。
　　那是，白玉堂！
　　皇宫西门离乾清殿很近，白玉堂站在高而隐秘的地方，不仅将殿里发生的一切都看了个完全，还凭着他那高深的内力，将殿里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看着座位上的赵希珊，她正和庞依凌讨论着矮桌上的糕点，根本不知道她的行为给在座的人带来多大的震撼。
　　赵希珊有一种能力——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就算她明日说她是个十足十的武林高手，他白玉堂也不会奇怪。
　　“少爷，你说那些人今晚真的会来吗？宴会都快结束了！”馒头问，她手里的零嘴可都吃完很久了！
　　白玉堂抱着画影，收起笑容道：“不知道。”
　　“那万一…”馒头蹲着向他挪了几步，“…他们不来怎么办？那就代表郡主的计谋没有用，还说谎了！”
　　“是那和尚所说。”白玉堂纠正了馒头的说法。
　　本来就是，赵希珊充其量就是个传话的！
　　不过，那和尚…郡主又是怎么识得他的？
　　馒头满脸嫌弃——少爷这次真栽了！
　　可是可是，她家郡主为什么不带她和她姐去吃大餐反而让她跟着少爷、让她姐跟着展昭呢？为什么只带小以情去呢？到底为什么啊？
　　在馒头无比纠结时，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出现在西门，他环顾四周，见没人后打开了门！
　　白玉堂扬起嘴角——这不来了！
　　一群穿着禁卫军服饰的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进来！竟然还有了尘道观的那些姑子和良工！馒头总算知道她家郡主为什么让她和她姐留下来了，让她们来打女人呗！苏以情虽然也有一身本领，可她实战经验少，又年纪小，怕是下不了狠手，反倒让自己身陷险境。
　　但是，郡主啊，少爷平时，可没少砍女人！
　　门一掩上，馒头就嚷开了：“喂！造反的，你们丫的下次能不能早点来？你姑奶奶我都饿晕了！”
　　众人一惊，齐齐抬头！
　　巨大、妖异、圆滚滚的月亮下，一个颀长的身影立在屋脊上。他身着纯白色的锦衣，脸看得不甚清楚，及腰的长发在夜晚的微风带动下，扬起了点点光芒。
　　孤身一人，仿佛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之势！
　　只是一眼，众人便觉得全身被水浇个透凉！
　　……
　　满天烟花中，皇城的东西两侧分别窜起一束银色的光来。乾清殿众人还沉浸在惊喜中，就有禁卫军穿着铠甲，闯了进来！
　　为首的人身着龙袍，头戴通天冠，系白玉珠为十二毓，俨然君主的装扮！
　　禁卫军副统领带着他的禁卫军们将百官团团围住，而他，在白玉阶下，站定。
　　一旁的女眷们早已慌作一团，百官们有的佯装镇定，有的得意忘形，有的则忧心如焚地看着自家的老婆孩子。
　　赵祯一点都不意外，但还是摆出了一副惊讶的模样来，怒道：“你是谁？！好大的胆子！”
　　不就是柴宗训第五个儿子柴武的第七个儿子，柴少凡嘛！
　　他没有赵希珊猜测的三四十岁，看着也不过和白玉堂一般年纪。
　　赵希珊都想给赵祯鼓掌叫好了，这演技，简直没Sei了！
　　比起那些已经瑟瑟发抖的女眷，她倒一点都不害怕。只要一想到，那个白衣飘飘的男子就在她的不远处，她就一点都不觉得恐惧。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