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卢珍百日宴

第三十五章：卢珍百日宴
　　卢珍的百日宴终于是到来了。
　　一大早，卢方就在聚义厅里迎接八方来客，白玉堂和其他几个哥哥也是忙得团团转。白玉堂都不知道他大哥认识的人这么多，有些他可是连人都没见过。这也不怪他，自从入了公门，他就很少在江湖上有动了。这一忙下来，连去厨房看看赵希珊的时间都没有了。
　　五义毕竟是在江湖享有盛誉的侠客，因此此次来陷空岛参加卢珍百日宴的也几乎是江湖中人，还有开封府众人和襄阳府府尹颜查散以及与陷空岛有生意往来的商人。哦，还有在厨房忙得不亦乐乎的赵希珊。
　　厨房里——赵希珊站在桌子旁，看着她早前吩咐了要买的食材，心里盘算着今晚宴会的菜谱。陷空岛的一众厨娘和丫鬟们齐齐地排成一排，等着赵希珊分配任务。包子馒头这样的吃货，是被列为厨房的危险分子的，是被赵希珊赶出厨房的。期间，她们试图拉出展昭使用美男计，无奈行不通。打算拉拉自家少爷，可是少爷你为何这样忙？！
　　赵希珊自从三天前与白玉堂扫荡了松江城的菜市后，就利用这三天，将该腌的、该熏的，全弄好了。今天，菜市又送来了新鲜的蔬果，塞得库房和厨房全都满当当的。
　　在赵希珊的分配下，每个丫鬟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手里的工作。第一次负责这么大的宴会，仅靠赵希珊一个人掌厨是不行的。因此，她早早写了菜谱，在那三天里，让厨娘一人一张，照着做去。得到赵希珊肯定评价的人，也成了今晚的掌厨。其他的，则帮忙打下手。
　　灶火生的旺盛，只听得“次啦”一声，鱼进了油锅。桌子旁有几个厨娘细细地刻着手里的萝卜，还有几个在毡板上将肉剁得“笃笃笃”直响。
　　对于赵希珊而言，厨房是一个圣地。若踏进来了，那就要好好做出一顿美味佳肴来，才不算辜负了厨房。看见众厨娘并没有像她第一次来陷空岛那时给她使脸色，而是全心全意地帮她打下手，她心里简直要乐开花了。
　　包子和馒头又来探头探脑的，赵希珊一人给喂了一口酒酿丸子后，突然想起了一个主意。
　　路过厨房的人只听得里头传来“刺啦刺啦”地声音，还有他们没听过的曲。是这样唱的：“大白菜、鸡毛菜、通心菜、油麦菜，绿的菜、白的菜，什么菜炒什么菜；喜羊羊、美羊羊、懒羊羊、沸羊羊，什么羊什么样，什么羊都喜洋洋。狼来的日子很平常，狼嚎的声音像饿得慌。小小的羊儿爱吃草，必要时也不怕跟狼打仗。我们虽然是群小小的羊，每个节日都一起歌唱。阳光空气青草和花香，挤挤的、满满的、在草原上。大白菜、鸡毛菜、通心菜、油麦菜……”
　　歌声远远传来，有客人驻足一听，不禁眉开眼笑地问道：“这曲倒也特别，不知是谁在唱呢？”
　　带路的小厮微笑回道：“是陷空岛的厨娘呢。”心里却恶狠狠道：“这是我陷空岛的五少奶奶，笑的这么猥琐也不怕五爷将你砍了去！”
　　曲调一换，又是另一首：“茄子一刀切两段，抠掉中间包肉馅，热油锅里滚一滚，姜葱蒜末浇一浇。蛋清里搅干粉拌，龙井加水汁取用，虾仁油锅五分熟，茶叶茶汁烹点酒。”
　　客人再也忍不住了，抚掌哈哈大笑起来，连道了好几声“有趣，有趣”。心里更是期待晚上的宴会。
　　小厮一叹气，郡主锋芒一起，收都收不住。五爷为何不趁早下手，也省得夜长梦多。唉，这一颗心，没日没夜地就为郡主和五爷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呐！
　　夜晚如期到来，灯火通明的院子里坐满了来自五湖四海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互相打着招呼，这个说一句“别来无恙”，那个道一句“久仰大名”。
　　丝竹声停，众人的喧嚣也停了下来。赵希珊换了身行头，还洗了个澡，去掉身上的油烟味，这才往白玉堂身边舒舒服服一坐。别问她为什么这么自觉坐在这里，因为她只看到这里有空位。怎么？你是有什么意见？
　　就见厨娘们一个个容光焕发地站成一排，手里拿着几块用红绳串起的竹板，手腕一扬就发出了声响。随着节奏，丫鬟们鱼贯而入。手里端着银盘，上头罩子一盖。包子和馒头上前走了几步，齐声道：“打起竹板走上前，各位朋友听我言。”说罢一拱手，竹板声也停了下来。客人一看，这一高一矮，着实有趣。两人又全是花容玉貌，就拍掌叫了声“好”。
　　包子和馒头瞅了赵希珊一眼，就见赵希珊笑吟吟地朝她们点了点头，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厨娘们又手腕一用劲打起竹板，包子道：“卢家有儿唤卢珍，陷空岛上一宝珍。”馒头接下话来：“小小厨娘才用尽，备上佳肴聊表心！”丫鬟们放上银盘，罩子一掀，满座哗然。只见银盘上红黄色彩鲜艳，从银盘外圈开始盘成龙形一直盘道里圈，中间还有胡萝卜雕刻的龙头。包子道：“满座宾客呼上桌，切切卷卷号盘龙。盘龙盘龙一首发，卢珍卢珍定成龙。”
　　宾客们还没从惊喜中出来，馒头又道：“坛起荤香飘四海，佛闻弃禅跳墙来。”丫鬟们端出一坛瓮来，盖子一启，果真飘香四溢。“不求卢珍多富贵，只求佛祖多庇佑。”卢方夫妇眉开眼笑，卢珍能健康成长才是他们最愿看到的。包子道：“燕草条条如碧丝，秦桑根根低绿枝；馅多皮薄如蝉翼，声音清脆如响铃。”这两道菜分别是炒青菜和用豆腐皮做的干炸响铃。馒头接着道：“武林豪杰他包揽，心如明镜在头悬。秘籍浮名他轻视，天下美名遥传来。”白玉堂忍不住轻笑一声，想不都想就知道这是谁编的词了。而后又有鱼香茄盒，西湖醋鱼，龙井虾仁，赛蟹羹，杭州煨鸡，虎跑素火腿，荷叶粉蒸肉，家乡南肉，叫化童鸡，香酥焖肉……
　　江湖人一时看惊了眼，他们还没想过能这么寄祝福于菜肴中！尽管他们江湖人走南闯北，很多菜式他们仍旧是没见过的。若不是那一高一矮两姑娘报上菜名，他们根本不知道还有这种东西的存在。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孤陋寡闻了呢……
　　“这里的很多菜品，都是南宋之后才出现的，你们这些早就作古的人，怎么可能见过？”赵希珊想着，得意洋洋。
　　白玉堂无奈地摇头，伸手给她拣了块肉，道：“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赵希珊开心道，“我觉得很好玩。不过，”她正色道，“这玩意太费脑力了，我可是不想再来一次了。”说完她就愣住了，摸头杀什么的……
　　白玉堂最近摸她脑袋，是摸上瘾了吧？！
　　赵希珊又开始小脸红扑扑的，低头不语与肉搏。
　　宴会一下就热闹起来了，人们互相敬酒，高声讨论，有的还玩起了行酒令。赵希珊没想到的是，大宋朝居然也有真心话大冒险。她看着眼前这位一身酒气的大叔，大叔长得是真丑啊，赵希珊都想一脚踹开了。不过，大叔丑归丑，却是个懂文明懂礼貌的君子。他朝她做了个揖，不好意思道：“敢问姑娘芳名？”
　　赵希珊咬文嚼字地回道：“无名氏，何足挂齿。”
　　大叔还想问，但一看身边冷冷的白玉堂，不禁打了个寒颤，急急一拱手，灰溜溜地走了。留下赵希珊感慨：“反差萌啊反差萌！”
　　赵希珊还在和白玉堂夹给她的翅根搏斗，就听见人群里传来这么一句话：“宁刑天重出江湖，我看宁望天也会赶来松江城。”
　　有人附和道：“宁望天既来，那其他九个恶徒岂不也会来？江湖，看来不免一场腥风血雨了。”
　　又有人道：“红一赢手里的武功秘籍尚不知真假，宁刑天怎会如此草率？”
　　另一人冷哼道：“若不是真的，又怎么会引来闽南七怪？”
　　白玉堂听得认真，赵希珊却是一头雾水。虽然没懂他们到底再讲什么，但一颗侠肝义胆早已燃起来了。
　　江湖啊！这就是江湖啊！
　　有人问：“卢岛主，不知您怎么看？”
　　卢方一捋胡须道：“不管这武功秘籍是真是假，既然尹素素给了红寨主，那便是他的东西。”
　　卢方这话分明表示了他对这种想要抢来看看或练练的行为的不赞同。此话一出，满座江湖人士的脸上是一阵白一阵红的。正如白玉堂所说，谁都有贪婪之心，武功上的精进更是江湖人一生所追求的。如今有这样好的机会，他们怎能错过。
　　赵希珊悄悄对白玉堂道：“如果我是红一赢，我一定当着所有人的面把秘籍烧了，气死他们！”
　　白玉堂欠佳的心情也因这句话而随之好转，他略一思忖道：“我…想拿到它。”
　　赵希珊不惊不讶，只道：“那我们明天就去红家寨，红一赢知道我是谁后，会给我的吧？”
　　倒是白玉堂有些惊讶，“你不问我为什么？”
　　赵希珊不解：“很重要吗？”她放下翅根，认真道：“五爷，如果我连你都要怀疑，这天下我不知道还能信谁了。”
　　白玉堂一恍惚，之前的记忆扑面而来。赵希珊似乎从陷空岛初见时开始，就一直在信任他。在红梦瑶面前，在危险面前，在…所有面前。她甚至一次又一次地将自己的性命托付给他，相信着他们有的默契，相信着他的能力。或许，她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能说。她选择不说，也不愿骗他。可他，何尝不是？
　　他甚至想着，若他开口问了，她是否会说？
　　会…的吧？
　　白玉堂何德何能，得以这么一个人，倾尽所有的信任？
　　宽袖下的手，紧紧地拉住赵希珊的手。赵希珊惊道：“五爷，我手都是油！”
　　白玉堂淡淡一笑，“无妨。”
　　赵希珊考虑到他的心情，也就随他去了，她小声道：“五爷，这群江湖人一看就不是善茬，如果红一赢真的把秘籍给你了，你一定要小心知道吧？还有那个什么宁什么天闽南七怪什么的，你说他们武功高不高啊？名声这么大，一定差不到哪里去！五爷你能打得过他吗？这样，我们悄悄去拿，不让他们知道。”说罢一拍自己的脑门，“唉！猪脑子啊我！江湖哪有什么秘密？肯定会被挖出来的！哎？五爷，那你怎么办？”紧张不安，对他的担心，全写在脸上。
　　白玉堂凑了过来，他的脸就离赵希珊的不过两公分处停下。赵希珊一下就更手足无措了，连手都不由得用力了。白玉堂看在眼里，喜在心上，他道：“等拿到了秘籍，我们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它烧了，气死他们。”
　　哎？
　　啊！！
　　赵希珊就一脸复杂了，白玉堂的性格果然很恶劣，极其恶劣！
　　我说，你俩这么旁若无人地秀恩爱真的不考虑下在座单身汪的感受吗？撇去陷空岛上至今还单身的二爷、三爷、四爷那一脸“老五终于开窍了”的欣慰样，再撇去包子馒头那一脸“哎呀妈呀终于成了”的欣喜样，最后撇去开封府众人一脸“要办喜事”的兴奋样，其他的可就没那么好脸色了。江湖众人到底有些不爽，白玉堂身边从不缺美人，这会又这么个俏丫头陪伴左右。在看看自己，相貌不如他，武功不如他，身边的人还是不如他，心里不免有落差。而他们身边的女子，个个咬牙切齿，恨不得白玉堂身边的人就是自己。看那丫头，哪里比得上自己？居然还恬不知耻地坐在他的身边！关键是，白玉堂居然对她那么温柔！咬耳朵什么的，对她笑什么的，恨啊！
　　赵希珊双眉一挑，嘴角上扬。白玉堂暗叫不好，就见她一手揽过他的后脑勺，对着他的额头，狠狠一撞！
　　白玉堂吃痛地看着笑得拍桌的赵希珊，心道：小丫头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
　　再看众人，智商掉线，鉴定完毕。
　　唯独一人，笑得勉强，也笑中带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