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有你便是家

第一百零三章：有你便是家
　　赵希珊在明白了柴少凡的种种无奈后，决定帮助他把那张字条拿到手，两人赶往衙门，得到的，却是一个对柴少凡来说，晴天霹雳的消息。
　　老王爷柴武，他的父亲，死了。
　　柴少凡捧着公文瑟瑟发抖，嘴上还倔强道：“怎么可能呢？”
　　包拯叹气道：“这是房州知府给我的公函，老王爷在十天前，落水身亡了。”
　　柴少凡将公文一扔，转身跑出衙门。赵希珊担心地看了看他，差点就追出去了，最后还是乖乖地呆在白玉堂的身边。
　　“去看看吧，”白玉堂道，“你这样干着急也无济于事。”
　　赵希珊摇头，“我还是不去了，让他一个人静静比较好。”
　　白玉堂摸了摸她的脑袋，“可我认为，比起一人，他更希望身边有人陪着他。”
　　赵希珊拿眼斜他，“你很奇怪哦。”
　　可转念一想，白玉堂这算不算是，推己及人。当年的他，父母双亡，大哥去世，唯一的亲人大嫂带着侄子离开了他。那时的他，无助彷徨，也希望有人能陪在他身边吧。
　　看到赵希珊瞬间有些愣住的脸，白玉堂就知道，她想到了他。他道：“只限今日，我将你借给他。”
　　赵希珊狠狠地点了点头，转身也跑了出去，找柴少凡去了。
　　可偌大的松江，她该去哪里找他呢？
　　青家帮吗？青家帮怎么走，她不记得了啊！
　　普济寺！
　　这三个一下就窜到赵希珊的脑海里，来不及再多想，赵希珊拔腿就往普济寺跑去。
　　姻缘会一过，去普济寺的路上，亦是人烟稀少。赵希珊心里发毛，就低着头赶路，顺便在心里默念“阿弥陀佛”。这要是出来个劫财劫色的，她肯定就死定了。
　　等找到柴少凡，她一定好好揍他一顿！等等她是会死啊！
　　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赵希珊才到普济寺的山脚，几个蒙面人就拿着刀出现了。
　　“哪里来的小妞，长得还听俊俏的。”头目的一句话，惹的众人哈哈直笑。
　　“那什么。”赵希珊搓着手道，“几位大爷，小女子无财无色，你就放过我吧。”
　　“财有没有我不知道，姿色倒是有几分！”头目猥琐道。
　　他身边的那个男子道：“头，有没有财，咱搜一搜就知道了！”
　　我去！赵希珊猛地一跳，“你们别过来！我、我、我……”好吧，赵希珊承认她怂了。身边没个白玉堂，怎么愉快地装bility嘛！
　　蒙面人很快将她围了起来，不怀好意地越走越近，赵希珊的警告，什么效果都没有。
　　有人一把抓住了赵希珊的手腕，急不可耐道：“姑娘，你就陪我们兄弟，玩玩吧！”周遭是他们得意的笑声。
　　赵希珊一闭眼，大声喊道：“柴少凡你个王八蛋，再不出来我要被拖去小黑屋啦！”
　　赵希珊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疾风袭来，抓着赵希珊手腕的那人一下被踢得老远。赵希珊被带着一旋身，撞进了一个怀抱里。她惊喜地一睁眼，嘴上却不饶人道：“篡位的，你特么早点出来能死啊！”
　　柴少凡又踢飞了一个企图近身的人，回道：“你刚不是喊我柴少凡吗？怎么又改口了？”
　　“懒得理你！”赵希珊翻了个白眼，一个漂亮的回旋踢，踢飞了一个人。
　　“不错嘛！”柴少凡赞赏道，“只是方才，你怎么那么怂了？”
　　“我一个人，我害怕。”赵希珊诚实道。
　　柴少凡的心情不禁好了许多。赵希珊的意思，是不是因为有他，而不害怕了呢？
　　这就够了吧。
　　三下两除二打得那几个蒙面人跪地求饶，柴少凡冷冷地扔下一个“滚”字，就继续往山上走了。赵希珊提着衣摆，赶紧跟上。她可不想，再碰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了。
　　下了雪的山路很不好走，赵希珊好几次差点滑倒。可是柴少凡就是不放慢脚步，她也只能咬着牙，默默地和满是危险的山路作抗争。
　　再怎么小心，也终究敌不过大自然给的考验。赵希珊脚下踩了空，惊得她大叫一声。
　　柴少凡脚尖一点，将赵希珊拦腰抱住。又一踩旁边的树干，直接飞到了山顶上，普济寺所在的地方。
　　安全落了地，赵希珊后怕地拍拍自己的胸口，不满道：“早这样不就得了，害我爬了这么久。”
　　柴少凡忍俊不禁，“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赵希珊，也有这种时候。”
　　赵希珊白了他一眼，“谁告诉你我天不怕地不怕了？我明明就很怕死。”
　　“是是是。”柴少凡妥协道，“是我考虑不周，让郡主受惊了。”
　　赵希珊很大爷地摆摆手，“态度诚恳，原谅你了。”
　　“谢郡主！”
　　活跃气氛的调侃话说完，两人就沉默了。
　　天上又下起了细细的血来，落在赵希珊的身上，落在她的发间。赵希珊抬起头，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感慨道：“好漂亮！”伸手接住几朵雪花，她道：“其实我，很少看过下雪。温室效应的南方，根本就没下过雪。”
　　“你说什么？”柴少凡听不懂了。
　　“没事。”赵希珊看着手中慢慢溶化的雪，然后道：“这雪花我再怎么喜欢，可我终究留不住。”
　　柴少凡明白了她想说的意思，就一言不发地，转身看着远方。
　　赵希珊见他如此，就甩了甩手，若无其事地走到他身边，“我从来不知道有个父亲是什么滋味。”赵希珊决定，打煽情牌！“我自小就被送到开封，看不见母亲，看不见父亲。在我的记忆里，我的父亲从没给我好脸色看。我知道，他不喜欢我。我现在还活着，纯粹是因为我身上那个所谓的地图。”
　　“你……”
　　“我真的不知道，”赵希珊接着道，仿佛没有听见柴少凡开口，“如果我身上没有地图了，我现在会在哪里。可能，早就死了吧。”她苦笑，“我之前是什么样的人，我全然忘记了，反正一定不是襄阳王要的样子。如今，他们说我脱胎换骨了。这样的我，如果我愿意，能帮助襄阳王登上皇位的我，他也许会承认，我是他的女儿吧。”
　　“赵希珊……”柴少凡心疼道，这种疼，是在听到父亲去世还要疼上好几倍。
　　“如果有一天，襄阳王死了，我站在他的灵柩前，我真的不知道我会怎么样。哭吗？还是觉得解脱？”胸口突然觉得窒息，赵希珊不由得攥起拳头。她明白，这是希阳郡主的感受。
　　襄阳王再怎么十恶不赦，说到底他还是希阳郡主的父亲。血溶于水，这样的牵绊，怎么能断呢？
　　赵希珊暗自深呼吸，平复了心情，“老王爷不幸走了，我看得出来你很难过。可是你知道吗？我居然羡慕你这个难过。”她转头定定地看着他的双眼，“你愿意和我讲讲，你们父子的事吗？”
　　只要把心里的痛说给别人听，那疼痛也会被分走一半吧。
　　柴少凡缓缓地低下头，错开了赵希珊的眸。
　　眼前的光景，白茫茫的。偶尔有几抹绿色，在萧瑟的世界里，顽强地露了出来。
　　柴少凡沉默了许久，这才开了口：“我娘去世的早，我从小和我爹，感情就特别好，就像兄弟一样。他从没骂过我，更别说是打。我做错了事，他也只是循循善诱。而我所做的一点成就，都能让他骄傲许久。街坊四邻都知道，他柴武是个和善的人，是一个以柴少凡为傲的人。我有六个哥哥，三个姐姐，可是我爹他，最宠的，就是我。他对我，可以说是溺爱，有时候连我的哥哥姐姐都看不下去了。可是不管姨娘们怎么抱不平，他还是那样，去哪儿都带上我。”
　　“我还记得有一次，我突发奇想要做个玩具。是我爹亲自上山，伐了竹子给我。那一次，他不小心摔了，在床上足足躺了半月。可等他一好，他就迫不及待和我一起制作玩具了。”
　　“我长大之后，在家的时间也就少了。有时候，一两个月回来看他一次，有时候一年才回来一次。可他从没有任何怨言，三姑六婆都催着让我成家立业，只有我爹说，凡儿还小。”
　　动情之处，柴少凡落泪了。赵希珊赶紧拿出手帕，递了过去，她最看不得别人哭了。
　　可柴少凡一拉她的手，将她揽入怀里。赵希珊僵直了身子，纠结了一会，还是拍了拍他的后背，表示有她在呢。
　　柴少凡哽咽道：“看他变成完全没有灵魂的样子，我真的好害怕。我怕我会失去他，我怕再也没有会无条件容忍我的人。可是我，还是失去了他。赵希珊，我没有爹了。”
　　“你还有我们。”赵希珊道，“想哭就哭吧，我不会笑话你的。”
　　柴少凡痛彻心扉的哭声传来，赵希珊的心里，全是苦涩。
　　她想起了千年之后的、她的父母，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快半年了，他们是不是也从丧女的悲痛中，走了出来。他们的生活，是不是步入正轨了。再看到她的东西，是不是又会流泪？
　　可是，对不起。
　　你们失去的女儿，不回去了。因为她不想让白玉堂，也经历得到却失去的痛苦。原谅她的不孝，以后将她埋在心底，如此就好。
　　回家路上——
　　“篡……柴……少凡，咦？”赵希珊嫌弃道，“你不觉得你的名字，很像烧饭吗？”
　　赵希珊的关注点奇特，柴少凡早就知道了，也就不介意了，就问道：“你想说什么？”
　　“哦。”赵希珊终于想起她要问的事了，“就是，你来普济寺干嘛？这么远，路又不好走。”
　　柴少凡看着身后远去的普济寺，道：“因为这里，至少有好的回忆。”
　　赵希珊好奇地看他，可柴少凡假装看不到。这意思，他不说就是了。
　　“不说拉倒！”赵希珊扁扁嘴，脚下一踢马的三叉骨，马儿就奔出去了。
　　柴少凡凝视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
　　赵希珊自然不知道，当柴少凡在姻缘会拿到“桃花”锦囊的时候，有多开心。那时的他，一心以为，他的桃花，就是赵希珊。可是事实证明，他拿到的，是烂桃花。
　　赵希珊这朵，烂桃花！
　　既然有喜欢的人，为何还来招惹他？
　　好吧，其实赵希珊从头到尾，都没隐瞒她喜欢白玉堂的事，只是他，即使知道了，还是义无反顾地，陷了进去。
　　“喂！”柴少凡喊道，“你等等我啊！当心又遇到劫财劫色的蒙面人！”
　　“柴少凡，你这个乌鸦嘴！”
　　柴少凡笑着，追上了她，“我劝你还是跟着我比较稳妥，这黑不隆冬的，万一出来只什么野兽啊毒蛇啊……”
　　“柴少凡，你给劳资闭嘴！”
　　黑暗里，是柴少凡爽朗的笑声。
　　算了算了，赵希珊认倒霉了。柴少凡高兴就好了，她就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了。
　　回到白府，将马给了白福，赵希珊就兴冲冲地进门了。
　　“五爷呢？”赵希珊只想找他，告诉他，她回来了。
　　苏以情答道：“五爷在屋子里呢。”
　　“好。”赵希珊转身就跑，跑过长廊，跑过花园，最后到了白玉堂的屋子外。
　　门半掩着，赵希珊轻轻一戳，就打开了。“五爷，我回来了。”
　　没人？
　　赵希珊直接走到白玉堂的书房，就见白玉堂的书架上，满满当当地挂着她的画像。
　　她趴在桌子上，握着墨块睡着的模样，她在一个白衣男子的怀里，惊喜的模样，她身着华服，自信的模样……每一张画，都能让赵希珊想起了从前，清清楚楚的，甚至是当时周遭的样子，当时的温度，当时白玉堂的样子。
　　白玉堂在她身后，环抱着他，“我好怕，你不回来了。”尾音还带着小委屈。
　　白天将她“借给”柴少凡的时候，不是很潇洒吗？
　　“我怎么可能不回来？”赵希珊忍着笑把覆在他的手上，“这里有你，是我的家，我当然要回来。”
　　“谢谢你。”白玉堂道，将她转了个身来，他对上她的双眼，一字一顿道：“欢迎回家。”
　　  烛光摇曳，月上柳梢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