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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集(上)

时光的印记 久远的山 2025-01-01 15:13
第十集(上)
1、红山镇酒馆,日,内。
受伤的万老板和伙计正在收拾着被砸过的物品。
丁协卫倏地迈进屋子里,后面跟着杜保长。
伙计眼尖,先看见丁协卫和杜保长,紧着回避地进了里面的厨房间。
万老板也受了惊吓,手里端着的托盘连同托盘上的几个打破了碗和盘子,一同掉到地上:“哎呀呀呀,你咋还来啊,俺的丁协卫,祖宗?……你没看见俺这正收拾着呢吗?……俺关张,俺关张不干了,不干了,你就快走吧,换一家去吃吧;俺求求你了,还不中吗?”
丁协卫:“你这是咋说话呢你?……妈了个巴子的,不开了。你真的是不开了是吧?”
万老板:“不开了。真的是不开了。”
丁协卫:“那成。那你先把这儿一年的保安费都先交给俺,完了再把这个店也交给俺;俺成全你,替你盘出去。”
万老板转着磨磨儿:“哎呦俺的大爷,你这儿不是……你看看这儿,这儿这儿……都被你给砸成这儿样了,你还叫俺咋开吗你?”
“砸你,砸你那也是俺看得起你!”丁协卫把一条板凳踢正当一些,在上面坐下来:“……妈了个巴子的。俺这儿不也把砸你店儿的祸首给带来了吗?俺砸了你多少东西,就叫他来赔!……你开个价儿吧!”
万老板看了眼杜保长,躲瘟疫似的扭过身去:“哎呦俺说丁协卫,您就别拿俺穷开心了,成吗?……俺咋就敢叫杜大爷来赔呢俺?”
丁协卫:“你咋就不敢?……妈了个巴子的,俺也告诉你,砸你的店儿,还不全都是为着他?……今格儿俺给你作主,你开个价儿,俺看着他赔。”
一直急得直搓手的杜保长:“俺,俺就哪有钱吗,俺?”
“你放肆!”丁协卫一拍桌子站起来,又踢了一下凳子:“……你没钱是吧?……给脸不要脸,妈了个巴子的,没钱,没钱你就还给俺回里头呆着去。”
丁协卫说着,向门外走去。
2、红山镇酒馆,日,内。
“嗳嗳嗳……嗳,丁协卫!”杜保长赶紧上前,拦住丁协卫,“……你别发火吗,丁协卫;你也听俺慢慢地和你说嘛!……俺给你说,俺是没钱,可俺总能给你找着有钱的主儿啊,你说是不是?”
丁协卫又被劝回到凳子上坐下;他看了眼桌子上的空茶碗,扭头冲着万老板道:“你还愣着干啥?……也给俺先上壶茶来喝着啊?……妈了个巴子的,俺看你也就是欠砸!”
杜保长也坐下,防备着刚刚走出去的万老板,在丁协卫的耳边耳语道:“……你,知道,那杨先生家……有多少钱吗?”
丁协卫疑惑地看着杜保长。
杜保长看了眼厨房间,向着丁协卫的身边靠近了些。
“他有多少钱,俺哪知道?”丁协卫也看看厨房间,向着杜保长靠近一些。
杜保长:“你小点儿声!……俺和你说啊,俺可是听说,有不下一万的现大洋呢!”
丁协卫:“恁么多?”
杜保长:“那是啊!……你想啊,他那都几辈子了,光挣不花,也就年年的,一到腊月里,搁这镇子上,舍那几天粥,又能花多少?……俺今格儿前晌搁他家里头还听说,他这儿一死,账簿啥的,也都跟着找不着了。”
丁协卫瞪着眼睛看着杜保长:“找不着啦?……你咋个意思?”
“哎呀,这儿不是明摆着的吗,俺的丁协卫?”杜保长向厨房间看了眼,神秘地冲着丁协卫继续道:“你说,咱要是……”
丁协卫转悠着眼珠想了会儿,犹豫道:“可俺……以前也没少喝他的酒儿,要是恁么做,那俺……不是缺了大德吗?”
杜保长:“可你也想啊,他这儿一死,他家杨大妮就划拉了不少的东西去了她的婆家,还带走了小少爷;他家的大少爷,也不知道死到了哪里,你没看连他爹出殡,都没回来吗?保不齐,也叫张家的哥几个儿给打死了,就是没打死,那张家的人,还能放得过他?……张家的哥几个儿为啥要打死杨先生?……那还不是……就为着杨家的那些个现大洋?……与其都让他们得了去,……也当然啦,他们也会拿出一部分,去送给梁队长,好给他们摆平了事儿。可咋也到不了你丁协卫的手里不是?……所以俺说呢,与其都让他们得了去,那咱何不也早点的下手呢?……这儿也就是俺咋没急着回来还你的枪,去了杨家探风声了,这儿回……你懂了吧?”
“那你说,咱该咋做?”丁协卫动了心思,又朝杜保长的身边靠了靠。
3、红山镇酒馆,日,内。
厨房间里,万老板烧好了水,沏好了茶,想让伙计送上去,伙计打怵地朝后退着。
万老板无奈,只好自己用托盘端着茶壶和茶碗,向饭厅里走去。
4、红山镇酒馆,日,内。
万老板刚一进了饭厅,看见丁协卫和杜保长那神秘的样子,禁不住愣怔了一下,轻咳了一声。
丁协卫和杜保长显然也被吓了一跳;俩人都干咳着。
丁协卫一边掩饰着,冲万老板道:“……嗯,嗯嗯!……那个,嗯,那个,……你就看着啥方便,有啥熟食唔的,给俺先端上两盘来,再烫上一壶好酒来。……俺这儿已经和杜大爷说好了,就赔你二十块大洋好了!”
“啊?啊啊?……咋就还让俺赔,你?”杜保长不情愿道。
“你他妈了巴子的不赔谁儿赔?难道叫俺来赔?”丁协卫强硬道。
杜保长起身捶着手转了个圈:“好吧好吧,那好吧,就由俺来赔,俺来赔;就先记在俺的账上!”
万老板把茶壶顿在桌子上,怨恨地瞪了杜保长一眼,回厨房间去了。
丁协卫和杜保长又凑在了一起。
5、杨俊家院子里,傍晚,外。
葫芦在扫着院子。
杨大憨在把显然是招待人吃饭用过的凳子和桌子收拾起来。
山菊从正房里出出进进地向屋子里拾到着盘子碗。
6、杨俊家正房东屋,傍晚,内。
屋子里已经收拾得井井有条,周凤兰穿着,跪在炕上垛好了被垛,退着下到地上。
一旁,周老爹端坐在炕桌前正抽着烟袋,沉思着什么。
周凤兰慢声细语:“爹。……想啥呢?”
周老爹闻声看着周凤兰有一会儿,似是和周凤兰商量道:“今格儿这还不算晚,咱还回去吗?”
周凤兰欲言又止,看着周老爹,渐渐地,用手扭结着衣襟。
“要不,咱就明格儿起早儿走?”周老爹目光回避着,又征询地道。
周凤兰的眼里渐渐地汪起了泪水,突兀地道:“你……是想叫我……悔婚吗,爹?”
周老爹不敢看着周凤兰:“可你……也看到了,杨先生这儿一没,这儿个家,都成了啥样子。……爹也是怕你……也是怕……怕你扛不起来,也误了杨家啊,……兰子,你懂吗?”
周凤兰两手痛苦地绞动着衣襟,嘴唇颤抖着,娇好的面庞也抽动着,眼里的泪水汩汩地流了下来。
周老爹不敢直视周凤兰。
渐渐地,周凤兰冲着炕上的周老爹跪了下去:“爹,女儿……对你和娘……不肖!……可女儿……不想跟你回去。女儿不能就眼看着这儿个家……就这么没落了!……女儿也读过《女儿经》和《二十四孝》,就是再难,女儿也想要撑起这儿个家。……要是在从前,女儿也曾犹豫过;可是现在,……女儿这一辈子……没有啥大的愿望,就是要做个恪守妇道的女人;爹!”
周老爹的眼里也汪起了泪水,嘴唇颤抖着。
良久,周老爹嗫嚅着道:“爹……也是怕委屈了你,到头来,又于杨家于事无补啊!……爹……咋就忍心眼看着俺亲家的这儿个家,就这儿样的毁了呢?……你起来吧,兰子!……既然你已经是决定了,那爹……就要义不容辞的帮你!”
“爹!”周凤兰起身扑进周老爹的怀里,哭出了声。
周老爹爱抚地拍着周凤兰。
7、杨大憨家屋子里,傍晚,内。
大憨爹坐在炕上,背对着屋门口,在吃力地鼓捣着什么。
蓦地,听到外面有动静,他紧着就向后一仰,躺下了。
“爹!你饿了吗?等俺这儿就给你做饭啊,爹!”山菊一边说着,进了屋子。
大憨爹:“啊!还……没呢!……你自格儿……回来的?”
山菊一边划火柴点亮炕桌上的油灯:“大憨搁后面呢。东家家里还有点儿活计,他就回来。”
大憨爹:“那,那大少奶奶……她,……就走啦?”
“没。”山菊一边借着灯光整理着炕上的东西,道,“……可是爹,大憨说先不让管她叫大少奶奶,只搁心里面当她是大少奶奶就行了;人家还不定站得下站不下呢!”
大憨爹:“也是。……东家……那么大个……家业,俺也是怕……她就撑不起来。……可是那,少东家就还……没有一点儿消息?”
山菊:“也没。……俺核计着,也怕是他就跑远了,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也最好就是跑远了,千万就叫别人给害了。……你先歇着吧,爹,俺去做饭啦。明博也不又死哪儿去啦?还没回来吗?”
山菊说着,走出了屋子去。
大憨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俺那会儿上……还听着他搁家呢,不是……又睡着啦?”
好久没有听见山菊的声音。
大憨爹眼睛望着房巴,眨巴着。
8、村街上,傍晚,外。
杨大憨顺着村街走着。
后面传来喊声:“大憨!”
杨大憨顿住,回头望去,见是葫芦正追赶上来。
葫芦到了杨大憨的身边,沉重地道:“大憨。……才刚儿俺和大少奶奶张了好几次嘴,也没张开;俺,还是和你说吧。”
杨大憨疑惑的目光看着葫芦,一边向前走着,道:“啥?……你说吧!”
葫芦沉重地:“东家的殡,好歹也算是出去了,闹了这儿一整天。……俺跟着东家,也快有二十年了吧?还从没听说过东家欠了外边恁么多的钱。可咱又说不清。……少东家没回来,是死是活也不知道。……大姑奶奶也没回来。……俺看大少奶奶……好像也不是要打算常住的样子。……就是常住,她也不见得能站住脚儿。”
葫芦不再说下去。
杨大憨:“你接着说啊,老吞咽着干啥?”
葫芦彻底泄气地长叹了口气,道:“唉!……俺看东家的这儿个家啊,也就恁么完了。”
杨大憨:“不能。这儿就要看大少奶奶了。她要是一门心思地想撑着,在有咱帮衬着,就不能完。”
葫芦:“可问题是,你看她那样子,她能撑得起来吗?……咱和那些租户短工不一样,咱是长年吃喝着东家,拿东家的工钱。东家这一没,家再拆散了,咱也就没了根儿了。所以俺是想,……俺是想,也该自格儿先做个打算了。”
杨大憨:“你是说,你想离开杨家?……搁这儿个时候?”
葫芦:“不这,就还能咋呢?”
杨大憨:“日你娘的,那你还叫个人吗?……唉!也好吧,俺也不劝你了,不是说人各有志吗?你要是觉着走的安心,那你就离开吧。反正俺是……哪怕就真向你说的,这儿个家散了,只要是大少奶奶还在,俺就得跟着扑腾扑腾!”
葫芦看见已经到了杨大憨的家门前,停下了:“其实俺,也还没最后拿定主意。”
“俺不是说了吗,不劝你;你自格儿曲量儿着办吧!”杨大憨仍旧向前走去。
葫芦:“嗳!你不回家吗?……你做啥去?”
杨大憨朝自己的家门看了眼:“俺去张家撒摸撒摸,看他们哥几个儿回来了没。……咱东家不能就那么死了。到了这儿个时候,没人给他主张正义,就得咱精心点儿,傍着他们的影儿,就紧着去保安队报告,才能给他伸冤。”
葫芦看着杨大憨走出了有一段路,犹豫着忽然道:“嗳!……大憨!……你等俺一下;俺和你一起去。”
葫芦朝着杨大憨追去。
俩人消失在熹微的夜幕中。
9、杨俊家正房东屋,傍晚,内。
周老爹眼望着屋顶,一只手爱抚地抚摸着躺在他怀里的周凤兰的头发,想着什么。
周凤兰裹动着嘴唇,眼里闪动着泪光。
突然,周凤兰像是想起了什么,眨着眼睛一会儿,突兀地起身,下地,向外面走去。
周老爹坐在炕上,诧异地看着周凤兰,欲言又止。
不一会儿,周凤兰用衣襟盖着,心虚地向身后瞥着,又走回屋子里,上了炕,撩起衣襟,拿出了山菊交给她的“红山女神”右坐像,冲周老爹道:“爹,你看,这是啥?”
正欲点燃烟袋的周老爹愣了一下,接过“红山女神”右坐像,惊讶道:“红山玉娘娘!……你在哪儿找到的?”
周凤兰紧盯着周老爹:“你看准啦,爹;这真的是红山女神娘娘?”
周老爹把烟袋叼在嘴上,用两手捧着,又打量着“红山女神”右坐像好一会儿,从嘴上拿开烟袋,道:“嗯!是!……这就是红山女神娘娘!……虽然爹也是头一次见到,可是爹打小的时候就听你爷爷说过,原先咱牛河梁红山女神庙里面,供着的就是这个样子的一左一右两个玉娘娘。后来闹兵匪,这两个玉娘娘不知咋的,就没了踪影。……可它咋就……又成了这小像儿了呢?咋又在俺的亲家的手里呢?难不成,是俺的亲家……不能。不能!俺的亲家绝不是那样的人。一准儿的是俺的亲家在哪里发现了它,就请到家里偷偷的供藏了起来。……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周凤兰:“是那个叫山菊的嫂子,给我的。……我也是觉得,这个像有些怪怪的,可又觉得它肯定是个宝贝,就先把它藏了起来。”
周老爹:“那你没让别人看见;别人都不知道吧?”
周凤兰想了想:“没有。也许别人看见了,也不知道它是个宝贝,所以才没人注意它,才被山菊给收了起来。”
周老爹:“俺说呢,白天的时候,日本人为啥就来搜查;莫不是就为着这儿个?……这儿个,就是日本人说的,你小姑子的玩具?”
周凤兰若有所思:“不会吧?!山菊嫂子说,这是我大姑子的东西。……我看不像。……日本人好像是也不怎么知道根底。他们要是真知道了,能就那么轻易地了事吗?”
周老爹沉思一会儿,道:“不管怎么说吧,你先把它收好喽,既然是你公公家里留下来的东西,那就一定是个宝贝;俺那亲家,眼睫毛可不空呢!你千万千万就不能让它落到了日本人的手里;咱可都是这红山女神娘娘传下来的子孙呢!等到日后天下太平了,咱一准儿的还要把娘娘请回到庙里去,好供咱们所有的红山女神娘娘的子孙敬仰!”
周凤兰:“我知道的,爹。这器物虽然只是个物件,可它却是咱们的根!是咱们子孙后代的魂!它比任何金钱财宝都贵重。我会用心,就像是保护我的眼睛一样的去保护它的!”
周老爹信赖地看着周凤兰。
周凤兰把红山女神右坐像贴在胸口上,庄严而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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