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所谓伊人

第五章 所谓伊人
　　那是冬季的某一个夜晚，那一年，他大三，她大一。
　　那一天，气温很低，人们裹着厚实的冬装漫步在繁华的街灯下，你不知道下个和你擦肩而过的人是否在某一天会突然走进你的生活，也许过程很意外，让人欣喜，也许那一切也如四季变换那般那样的自然。夜幕下总是在时间的流逝中发生着一些奇妙的故事，一场邂逅。
　　八六路公交车像往常一样，慢吞吞的向停靠站驶来，他如往常一样，在校外兼职，下班后做末班八六回学校，这是回学校的最后一班车，只是末班的大叔总是开的很慢，很稳，很省油，这一点总让他担心，回学校会不会错过门禁时间。尽管宿舍的大妈人很好，但他却不想给她造成什么麻烦。再则，则是想着上完四年大学，八六的司机估计也得退休了吧。
　　今天的八六路意外的有些拥挤，平时这个点应该都没什么人的，也许今天又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吧，他从来不关心这些，他的大学生活就在上课和打工之间度过了三年。拥挤的人群推着他前进，直到车厢末尾。人虽然拥挤了一些，不过却也阻挡了寒风的滋扰，夜里，起了风，这个冬天有点冷。
　　车子缓缓的开着，不快，很稳，郊区的路其实不好开，但是八六的老司机已经不知道开了多少年，从壮年开到中年，从中年直至老年，所以他开的很稳。
　　他拉着吊环，靠在自己的手臂上，闭着眼，白天上课，晚上打工，其实很累，他所在的大学在终点站，有些路程，随着时间的推移，人群在缓慢的减少，终于身前的大妈推了推他，“劳烦借过下。”终于有位置可以坐了。
　　取下了脖子上的围巾拿在手上，又紧了紧厚实的大衣，靠在座椅上，再次闭上了眼，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觉着肩膀上似乎被什么压着。缓缓的睁开眼，一辆驶过来的车辆为他照亮了身边的她。乌黑的长发挡住了半张容颜，平而不宽的额头，眉目如画，微皱，呼吸却很是均匀，似乎睡的还挺沉。如画办的修眉让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秒，手上的围巾轻轻的盖在小姑娘的手上，他再次闭上了眼睛。这一闭却莫名其妙的睡了过去，也许真是因为他太累了，也许他以为这是一场梦。总之，他不想醒，她没醒，生活有时候就这样奇妙。
　　天空下起了雪，鹅毛般的雪轻盈的徐徐飘落，落下的雪反而让寒冷的冬天显得温暖了一些，大雪像是帷幕，鉴证着一场场一幕幕美好的邂逅。
　　“对不起，我睡的太死了”姑娘害羞的低着头。“围巾还你。”
　　“谢谢你，我睡的很香”他看着她，认真的说道。
　　“我叫方伊雨，你叫什么？”
　　“方伊雨？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方伊雨，倒着念就是于一方。我叫陆家难，大家都叫我阿难。”
　　“阿难？你叫阿难？佛祖问你的问题还记得吗？”方伊雨笑着问道阿难显得有些无奈，回答道“我愿化身石桥，受那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求她从桥上经过。”这句话流行的时候，阿难已经被人问了无数次了，只有这一次，似乎让他觉得这话感觉真不错。
　　女孩捂着嘴哈哈的笑着，如水般的目光在夜幕下显得那样清澈。
　　他们就这样在大雪纷飞的夜幕中相识，继而相恋，方伊雨的出现让阿难枯燥的生活变了色彩，而阿难的出现，让方伊雨觉得冬天似乎也不再寒冷。
　　春天来的那样的自然而，温暖的春光照着靠坐在草坪上的两个人，阿难亲昵的梳理着方伊雨的长发，闻着芳草清香，感受着怀中那个女孩深深的依赖，他爱她。
　　方伊雨总喜欢问他。“阿难，如果我不在了，你怎么办？”她爱着阿难，她喜欢依赖着他的感觉，她喜欢他厚实的手掌带来的温度。
　　在那个夜晚，阿难梦见了一场婚礼，一场梦中的婚礼，而醒来的那一刻，他就认定了她，爱上她是大雪带来的惊喜。毕业后他很努力很努力的工作，为的就是实现那年冬天的那个梦，那个梦中的婚礼。而他做到了，他在多年之后终于娶了她，一切都那么的美好，却没想到，那些年她最爱问的问题，反而是如今他最担心的问题。“我不在了，你怎么办”
　　何奈听着阿难述说着他的故事，听着故事中的陆家难和方伊雨如何相遇相识，又如何相知相爱，又是如何相许相伴。再美好的爱情在经过了时间的洗礼，柴米油盐的冲刷，总会变得平实。他们也会争吵，她开始念叨为什么他因为工作忙而忽略她，而他也会常常因为她的唠叨而感到不耐烦。其实他们心里都知道，他忙，是因为她，她唠叨，是因为他。可是生活总会让人忘记了沟通，忘记了曾有过的激情，直到你失去，直到此刻他开始想念她的唠叨。
　　“过分执着对于人或者鬼，都未必是一件好事。”何奈轻声说道阿难抬头看着他，透明般的身形轻微的晃动，何奈如有所思的看着窗外，“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怎么死的？”
　　阿难皱着眉头认真的思考着，对呀，我是怎么死的……
　　冰冷的雾气宛如生命般透过厚实的玻璃缓缓进入大厦的过道，雾气变得凝实漆黑，像是一朵漆黑的雷云不知为何穿过了大厦，黑色的雷云便的深邃，云层的包围下，似乎有道门缓缓的开启，然后从云中并排走出了两个身影，白色衬底，黑色的西装。黑色的墨镜遮挡了他们大半张脸，但裸露在外的肤色显得异样的苍白。
　　两人环顾了下四周，便迈开了步子，一步便是数米。
　　“来的还挺快。”何奈站了起来挡在啊难身前，对着空荡荡的身前说道。
　　“陆家难，享年32岁，于2013年10月23日丑时气绝，跟我们走吧。”恍如来自幽冥的声音从虚空中传出。
　　“两位，现身吧，你们暂时带不走他的。”何奈微笑着说道。
　　两道身影突兀的出现在何奈身前，“为何？人死如灯灭，留在阳间会破坏阴阳秩序，它必须得跟我们走。”
　　何奈指了指阿难身后的锁链。“困魂心锁”其中一位黑衣人定睛看着啊难。“七魄不齐三魂不定？陆家难，快说，你缺失的两魄在哪里？”黑衣人伸手向虚空一挥，手中顿时出现了一只漆黑的棍子，棍子手臂长短，顶端泛着电弧。
　　“什么魄？我。。。我不知道”啊难畏惧的向后退了下，何奈再次挡在阿难身前，说道“两位，七魄不齐三魂不定，他确实没办法跟你们走。”
　　“是带不走，带不走的，循例打散就行了。残缺的魂魄可是很容易积攒怨气化为凶灵的。”另一个在一旁一直保持沉默的黑衣人开口说道。冰冷的话语不带一丝情绪，但他的话却让何奈的表情变了，一直微笑的他，收起了笑容，“在活人的世界里，我最烦那些自以为能随便决定别人生死的人，但死却未必等于消失。可在死人的世界里，魂飞魄散可是真的彻彻底底消失了，这可不是死可以相比的。”
　　“我在说一次，今晚你们带不走他的。”何奈的脚下雾气盘旋升腾，而他原本平实的气质也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变的凌厉锋锐。
　　黑衣人对视了一眼，同时从眼前消失，而下一瞬间，两根漆黑的短棍便分上下分辨向何奈袭来。但是，随着两声沉闷的声响，消失的二人在此出现在原先的位置，唯一不同的是，双手都背在了身后，微微颤抖着。
　　“还需要我重复吗？”何奈脚下的雾气与光芒消失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黑衣人再次对视了一眼，温和一点的黑衣人上前说道，“我们不知道阁下是谁，不过放任残魂逗留阳间会造成阴阳秩序的破坏，再则万一他化为凶灵危害人间，我兄弟二人也无法向上头交代。还请阁下不要为难我们。”
　　“都什么年代了，说话可以不要这个调调吗？给我三天时间，我会找齐他的魂魄，到时候自然能让他跟你们走。““你只有两天时间，困魂心锁只能锁住魂魄七天，七天后，心锁自行断裂，而残魂便会吸收怨气来补充残缺的魂魄。后果，你应该知道。”性情凶暴的黑衣人冷冷的说道。
　　“成交，就两天。”
　　黑衣人再次对视了下，便缓缓退入雾气之中，“还有，这两天我们兄弟二人会看着他，如果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那就别怪我们循例执法。”虚空中再次传来幽冥的声音……
　　 还剩两天么？看来得请几天假了……哎……我的工资啊，请假那可是得扣钱的，何奈正在肉痛自己即将被扣的工资，可惜，只有两天的时间，只用工余时间的话。阿难就等着魂飞魄散吧。
　　 “谢谢，可是，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帮我？”阿难问道。
　　 “我啊，我叫何奈，我就是一个爱管闲事的闲人。这两天好好待着，别做什么奇怪的事，别让他们找到理由打的你魂飞魄散。
　　 阿难表情有些难看，他觉得自己流着冷汗，可魂魄哪会出汗。呆呆的点头答应。又轻声的问道“什么是奇怪的事？”  何奈无奈的说道，你还是不要知道吧。闪了，回去睡觉。
　　 一边走着一边拿出电话，“喂，领导啊，小何呐，真不好意思啊，这么晚还打搅您休息，那个什么来着，哦对，我这两天家里有点事，所以得请两天假，哎，哎，对对，实在不好意思啊……谢谢领导，您休息，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啊，领导再见哈。”
　　 这一刻，他就像普通人一般对待着自己的生活。谁能想到，几分钟前，他刚刚打发两个来自幽冥的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