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方伊雨

第六章 方伊雨
　　天蒙蒙亮，冬天的季节阳光总是姗姗来迟，微亮的清晨，微凉的天空。方伊雨靠坐在沙发上，呆呆的看着百叶窗隔开的天空，眼角是干枯的泪痕，清澈并且清晰，红肿的眼睛不知道多少个夜晚没有合眼，只是呆坐着，她不敢睡，因为一闭眼，就想起他。睁着眼，看着天，留着泪，肿着眼睛直到昏睡过去，哭着睡去。
　　“嘟嘟嘟，嘟嘟嘟”闹铃如往常一般在同一个时间响起，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的清晰。她醒了过来，睁开眼，去打了盆水，冰的，开始收拾屋子。拿着抹布擦拭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从茶几到电视柜再到橱柜，房间里每一寸都再三擦拭了三遍，干净的没有一丝灰尘，她很用力，从擦拭发出的摩擦声就能听的出来她很用力，但眼神却异常的空洞。收拾完房间，开始洗衣服，衣服先手洗，一件一件搓过来，再放到洗衣机里甩干，然后是熨烫，每一件都熨烫的整齐，而衣服基本上是男士衬衫西服和领带，熨烫好一件一件的挂好。干好这些，基本上要花上个把小时，然后开始做饭，厨房变的忙碌，四菜一汤，餐桌上摆着两副碗筷，两碗饭，而她就坐着沉默的吃着，只吃着饭，却没有动菜，与其说是在吃饭，眼神却依旧空洞着。
　　吃完饭，将桌上的菜全部倒掉。又打了盆水，开始收拾屋子，就很上午一样，擦拭完每一样家具每一寸角落，又将早上熨烫好的衣服又重新洗了一遍，再次洗好再次熨烫好，她就像机器一般，不带情绪的重复着做着那些事。
　　叮咚，门铃声响了很久，咚咚咚，敲门声也响了很多次，可她依旧干着自己的事，完全没有反应，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哎”门外传来一声叹息，门缝里慢慢的塞进来一个公文袋。
　　太阳东升西落变化着，而对方伊雨来说，天仿佛就没有亮过一般，从那天起就是如此。她再次靠坐在沙发上发呆，她知道她出现了问题，她知道自己每一天都在重复做着那些事，她知道，可是除了这些她还能做什么？这几年，她都是如此，唯一不同的事，每天做完这些事，她爱的他就会回来，而如今，不管她重复做多少次，她爱的他就再也没有回来。
　　“你不在了，我怎么办？”方伊雨自言自语的问道。
　　她看到了门缝里的公文袋，里面装着一些钱，方伊雨只是看了一眼，便扔到了一边。电视里闪烁着雪花，画面开始有些抖动。却播放着一场婚礼，那天，他告诉她，他爱她，那天，他告诉她，他会永远陪着她。
　　她走进了浴室，热水冲刷着她疲惫的身躯，脸上滑落的水珠分不清是泪水还是其他。渐渐地，浴室的玻璃上被雾气占满了位置，看不清人影，却听得出，除了流水的声音，还夹着的哭声，压抑的哭声。
　　梳洗完毕，换了身衣服，画了精致的妆容，衣服看着有些久，却有一方独特的味道。围上一条中褐色的围巾，遮住了半张脸，长发被围巾围住，很显然，她并没有将长发拉出来的打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方伊雨笑了笑，轻声说道，“怎么样，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这是你最爱的样子，对吗？”
　　镜子里的她长发乌黑，明眸皓齿，眉目如画，清秀可人却也凄美动人……
　　川流不息的人群，川流不息的车辆，交替的灯光不曾为谁停留，唯有记忆的影子依旧在脑海中，在眼前，一幕幕的上演。方伊雨呆坐在公交车站的座椅上，看着一辆辆驶来的公交车，看着一上一下的人群。一边发着呆，一边等待着。记忆中那辆有点破旧却开的很稳的八六路。
　　不记得有多少车过去了，姗姗来迟的末班八六终于映入眼帘，车门缓缓打开，开车的却是一位年轻的司机。方伊雨的眼神一阵暗淡，年迈的老司机早已退休，她不知道他是否安享晚年，是否共享天伦，就像她不知道很多事一样。车上没有多少人，在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靠着窗，看着窗外，眼中的神情却不飘向了何处，记忆中的那天，她也坐在这个位置上。
　　开车前又陆陆续续跑上来一个人，穿着兜帽衫，围着围巾，司机瞥了一眼，尽管心里有些奇怪，却并没有在意。天很冷，他只想赶紧开到终点站，结束这忙碌的一天。
　　车子缓缓的发动，却快速的消失在街的尽头。
　　 方伊雨看着窗外，车子刚刚发动不久，她便沉沉的睡去，尽管车子有些颠簸，可对她来说，她太累了。又或者她心中有那么一种奢望，这一切不过是梦一场，那年她在车上睡着了，睡醒后，便遇见了他，遇见了他才有了随后的一切，而如今，她奢望着眼睛一闭一睁之后。她依旧还是那个大一的新生，而身边依旧是那个被她靠了一路的大三学长。可惜，年轻的司机并不像曾经的老司机那般，坑坑洼洼的路依旧开的那么稳，车子起起伏伏，颠簸不堪，将刚刚睡去不久的方伊雨弄醒了，她睁开眼，身边依旧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泪水开始止不住的喷涌而出……
　　“我不在了你怎么办？”突然一句话那样清晰的传入方伊雨的耳中，她的心猛地颤抖了一下，似乎滑落的泪珠也在这一刻停顿了一般。方伊雨不敢转身看，不是怕，也是怕，不怕是人是鬼，是怕只是落空。她缓缓的抬起头，向一边靠了过去。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味道。“不要抬头看，闭起眼睛好吗？”泪水再次喷涌而出，是他的声音，是他。
　　“对不起，小雨。”方伊雨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听到他叫她小雨了。手上盖上了一天厚实的围巾。
　　“以前，你总问我，你走了，我怎么办？我总是笑笑不作回答，我总觉得，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可没想到，先走的会是我自己。如今，如果你还再问我，你走了，我怎么办？小雨，你听我说，假如你走了，我会好好生活，好好吃饭，睡觉，好好工作，我会再遇到一个人，陪我过没有你的人生。因为我知道，留下的才是最痛苦的，我想如果是你，你也会希望我过的好好的，正如我想你过幸福。”
　　“其实，我也并没有真正离开，我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去爱你，去守护你。”
　　方伊雨紧紧的挽住他的手臂，深怕在失去一般，眼泪就没有停止过。听着他温柔的声音，温柔的话语，尽管车子早早的到了，她挽着他在司机异样的眼光中下了车，走在那熟悉的路上。
　　“我叫方伊雨，你叫什么？”
　　“方伊雨？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方伊雨，倒着念就是于一方。我叫陆家难，大家都叫我阿难。”
　　“阿难？你叫啊难？佛祖问你的问题还记得吗？”
　　“我愿化身石桥，受那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求她从桥上经过。”
　　那些记忆中的对白，充满爱恋与不舍。鹅毛般的雪花徐徐飘落，他们在雪中相识相恋，他们相互依偎着漫步于昏花的路灯下，这条回去的路依旧如此，落下的雪花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朦胧的光芒。方伊雨她不再哭泣，只是紧紧的抱着他。
　　“小雨，你知道吗？你就像阳光一样灿烂，明媚，温暖。你的笑容仿佛拥有化去悲伤的魔力，遇见你之前，我的生活就像一潭死水，没有生机，可是自从生命里有了你，我的人生似乎才有了意义，我多想一直一直陪着你，我想给你更好的生活，所以开始拼命工作，我变的越来越忙，也变得离你越来越远，我甚至忘记了最初的愿望，我开始因为忙碌而忙碌。”
　　“人似乎都是种见忘的生物，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很少再见到你的笑容。”
　　方伊雨将头深深的埋进他的怀里。感受着他最后的温柔。“我知道，其实我都知道。”
　　人有时候就是如此矛盾，如果我没有刀，我就无法保护你，如果我有刀，我就无法拥抱你。我们在追逐梦想的过程中，时常的忘记了梦想是什么？多少讽刺又多少悲哀。但故事可以重来，生活却不曾倒退。失去了，那便是失去……
　　“我要走了。小雨。”
　　阿难的七魄之一，爱魄一直跟在方伊雨身边，看着方伊雨每天折磨自己，看着她一日憔悴，他很心痛，可是他完全没有办法，他试着喊叫，而她却什么也听不到，他只能默默的看着她，直到何奈出现。
　　“果然在这里，你留在她身边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跟我走吧。”何奈认真的说道“而且，头七那夜如果七魄不全，等待你的，要么魂飞魄散，要么，化为厉鬼。那边的人已经盯上你了，他们是绝对会在你化鬼之前，就将你打的魂飞魄散的。”
　　阿难将方伊雨这些天的状态告诉了何奈，“你让我怎么离开？”阿难红着眼吼道。
　　“求你。。。。帮我。。。。。”
　　何奈看着眼前方伊雨的背影，那孤苦无依如行尸走肉一般的状态，无奈的叹了口气。
　　“好吧，上我身。”微笑着说道。他总是如此，随随便便就做了决定，做了决定便微笑着面的。不过身体里另一个声音如何反应，何奈还是决定帮他。
　　一个异常冰冷的声音传入啊难的耳中，“身子借你，只是如果你敢动任何歪脑子，只要一丝念头，我会让你知道，还有很多事比魂飞魄散还痛苦，不仅仅是你，还有和你有关联的所有人。”
　　“不用吓唬他。”阿难此时才发现，何奈的肩膀上站着一只猫，黑色的身子，白色的四蹄，高傲的仰着头，冰冷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阿难。
　　啊难艰难的咽下了一口口水。死后第一次感觉到冷……很清晰很清晰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