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外来客

第二章 天外来客
　　可能是这世上真有天资这一说，同一个师傅教的，秦无衣还多学了几年，无论是轻功还是点穴指法，内力抑或学识，秦无衣非常无奈的，没有一样比得过萧摇。
　　萧摇把秦无衣扛在肩上，跃上屋顶，直奔公主府。跳窗前不忘从秦无衣身上摸出银子留在桌上。
　　不过是两个起落的功夫，秦无衣自行解开了穴道，一掌拍向萧摇：“萧萧，太快了，太快了，我想吐。”任哪个人被倒挂着跳上跳下都会觉得想吐的，即便是风流的轻衣剑也不能幸免。
　　萧摇眨眨眼：“正好，你好重。”一松手，秦无衣从三层的楼阁上摔了下去，快要落地的瞬间，却见秦无衣像一只大鸟，贴着地面滑翔了一阵，又回到萧摇身边，得意的笑“萧萧，这手习禽术你没有学过吧？”
　　萧摇眨眨眼，笑了：“秦大哥这手轻功甚妙，出自漠北金鹏门吧？”
　　秦无衣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你小子都能看出来？！”
　　“碰巧罢了。”萧摇摇摇扇子，动身要走。
　　“我说萧萧，要不你自己去吧，我说，这普天之下，还有你想去去不了的地方么？”秦无衣苦着脸，双手作揖，“回来，大哥请你喝酒。”
　　萧摇沉吟片刻，说：“那你把酒备好了，我去去就回。”说罢，跳下楼阁，步行走向公主府。
　　秦无衣就这么大刺刺的在屋顶上坐了下来，从身上摸出一只小酒壶，慢慢酌起来，眯起眼，看萧摇苍青色的身影晃晃荡荡的混入百姓中，一丝特别也没有，究竟要有怎样一颗强大的心，才能像萧萧这样高调又平凡的活着呢？秦无衣暗想，用嘴咬住酒壶一个飞跃，大鸟一般滑向天空。
　　待秦无衣也消失在去公主府的那条路上时，他们原来站着的那一栋阁楼上突然飞起了一只鸟，很大的鸟，褐色的羽毛，金色的花纹，眼神凌冽喙微弯，脚短爪长，像是一只鸢怪鸢展开宽大的羽翼，向西方飞去，翅膀投下了浅色的阴影。只是这是洛都嘴繁华的令丘街，人来人往，它的影子落在一间卖豆花的摊子的伞盖上，没有人发觉。
　　“你，你是秦无衣的朋友？”黑袍的公主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青衣男子，略略吃惊的问。
　　公主府还是那个鲜花绽放，守卫森严的公主府，只是花香里，梧凰公主看到了这个黑发如墨，刘海遮眉的侠客。
　　“是，我叫萧摇。”萧摇垂首，“妄闯公主府，冒犯了。”
　　梧凰公主的眉毛都快结到一起来，皱着一张小脸说：“原来你就是萧摇，我从未想到，萧摇也会去万福楼这样的小茶楼喝茶。”
　　萧摇笑着眨眨眼睛：“连公主都能去万福楼，我萧摇为何去不得？”
　　“坐吧。”梧凰公主浅浅的笑，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身边的鸡翅木皇宫椅，又起身，亲自为萧摇斟上一盏茶，“我的手都有些发颤了，突然见着您本尊，到不知道如何处了。”
　　“萧某看不出公主的紧张。”萧摇用眼睛扫了扫梧凰公主的左手食指指间，一粒小小的朱砂痣美中带着妖娆。
　　“萧公子，有什么事想问的呢？”梧凰公主也坐下，品茗，“今年西苗刚进的新茶。”
　　“叫我萧摇便好，不必用敬称，我们随便聊聊？”萧摇不动声色的动了动眉毛。
　　“也好，萧摇公子，你想聊些什么？”梧凰公主放下茶盏，不急不缓的说，水蜜色的唇微动，眼睛暗敛的盯着茶盏里旋转沉浮的茶叶。
　　“谈谈您的姐姐，梧凤公主。”萧摇低沉清冷的声音缓缓落下，“和尹小惜。”
　　梧凰公主神色一变，放下茶杯微微发颤，说：“嗯，关于皇姐和尹妃？”
　　“我刚从西苗回来。”萧摇轻轻的说，“对中原的事不太了解。特别是宫中的。”
　　梧凰公主轻轻叹息，望向四周神色担忧，原来灵俏的姑娘，平添了一股成熟，抑郁的风味。
　　萧摇了然于心的点头，轻咳一声：“咳！房梁上的，四周的眼睛解决一下。”
　　“来的时候就解决了！”房梁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哎？萧萧，你知道我在？！”秦无衣从房梁上跳下来，争过萧摇手上的茶盏，咕噜噜灌下了两大口。
　　“来的时候就知道了。”萧摇摇扇，眯起眼，“倒是你，不是说不来么？”
　　“我不是不放心么？”秦无衣把重剑一甩，坐在萧摇身边的椅子上，“你们继续。”
　　梧凰公主脸微微一红，随后深吸了几口气，用她那如莺的声音讲述了她所知道的故事。
　　“父皇原来是很好的皇帝，可不知为什么，去年开始奇怪起来，他召集了大批的方士，又大肆的炼丹，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那日，他召姐姐进宫，说是西苗的苗王向姐姐提亲，姐姐便被送到了西苗。”
　　“后来，父亲又在公主府旁改建起了惜雪殿，养了一个民间女子，便是尹小惜，我没见过她的脸，相传她是个极美的女子，但我知道，她不会说话，她总是用一种很恐怖的眼神看着我，很骇人。”
　　“人们都说父皇宠尹小惜是因为父皇为她建了这惜雪殿，私养在宫廷之外的妃子，总让人有金屋藏娇的错觉，但是，事实上，父皇只来见过她一次。”
　　“她很快便怀上了龙胎，这是宫中传出的消息，但是，我觉得，那个尹小惜肚子里的并不是父皇的孩子，她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
　　“或许是还有就要临产了吧，我记不清了，要知道，公主的日子，过得很无知。”
　　梧凰突然露出苦恼的神色，听得还起了劲的秦无衣居然细心的为她满上了茶，梧凰纤长的葱指交错着握住茶杯，缓缓的喝了一口，神色却仍是空洞，她继续说。
　　“那天便是一个多月前了，天气很闷热，我带着两个侍卫上了东边的阁楼纳凉，东阁是最靠近惜雪殿的建筑，然后，惜雪殿中闯入了一个陌生人，一袭黑衣，一路走进，一路杀出一条血路，我远远的看着吃惊，却从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我是该叫些侍卫过去的。”梧凰用手指偷偷掩去眼泪，“我门下也私下养了一些江湖高手的门客或许可以阻止。”
　　“别想太多了，不是你的错。”秦无衣轻拍她的手。
　　“你们也知道了，那个人就是‘百里踏血不归人’的七十二氏，真的是百里踏血，惜雪殿像是炼狱。”
　　“尹小惜像是事先知道一样平静，穿着白色的绸衣，纱裙，立在风里，没有像任何一个宫人那样惊慌失措，看到七十二氏出现在她面前，她摘下了面纱，然后七十二氏便同她一同走进了内殿。”
　　“在内殿里，七十二氏残忍的杀害了尹小惜，撕了她的面皮，又剖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带走。”
　　“哦？”萧摇摇头似笑非笑的发出一声。
　　秦无衣倒是听得认真，催促道：“别理萧萧，你继续！”
　　“嗯。”萧摇也很认真的打量梧凰，点头。
　　“很快，父王就赶到了，却止住了同行的侍卫，独自冲入内殿，大约半柱香时间，人们才看到父皇浑身是血的抱着尹小惜的尸体缓缓走出来。”
　　“再后来，父皇突然变了，特别关心我，安排了很多人来保护我，生怕我也像尹小惜似的……大概是因为失了龙子。”
　　“完了？”萧摇问。
　　“嗯”梧凰公主似放下了什么包袱似的，松下了肩膀。
　　“那么，多谢公主，萧摇打扰了，就此告辞。”萧摇微微屈身。
　　“就走了啊？”秦无衣大咧咧的问，重剑往肩上一甩，却率先跳上鎏金铜的房顶。
　　“秦大哥！”梧凰公主起身叫住他。
　　秦无衣却像见鬼一样，一闪便没影了，梧凰公主转身去看萧摇，却看到萧摇无比放大的脸：“梧凰公主知不知道，十个多月前梧凤公主已返回中原。”
　　萧摇很满意的看着梧凰公主惊愕的表情，然后像阵风一样飘远了。
　　公主府东边的阁楼上。
　　“喂！萧萧，明明我先动身，你却先到，太不公平了！师傅一定被你收买了，这清风赶蝉你怎么使得比我还好！”秦无衣大声叫嚷，手舞足蹈。
　　萧摇把扇子合上，按住他的嘴：“嘘，小心把公主的影卫引来。”
　　秦无衣睁大眼睛，用力点头，然后好奇的看萧摇化身为望夫石，踩在栏杆上，望向现在看起来很凄凉的惜雪殿。
　　“看出什么了？”秦无衣坐着，靠着栏杆取出小壶酒，抿了一口，似乎耗尽心力，缓缓吐出一口气说：“梧凰说谎了，对不对？”
　　“哦？”萧摇歪头，眼睛却没有望向秦无衣。
　　“这里，根本看不到内殿吧，他又怎么看到七十二氏杀死尹小惜，剖她肚子，撕她面皮？”秦无衣闭上眼。
　　“可能是听了传言自己又记混了吧。”萧摇说，语气没有丝毫感情。
　　“萧萧，我懂你，你不用担心我。”秦无衣如是说。
　　他知道萧摇是为了他才没有揭穿梧凰。
　　要知道，一个人说谎，总是会紧张的，既是他是个大骗子，也会很小心翼翼，以致过分的地步，那么，过分小心的表现，太过完美的表演，就是谎言的开端。
　　比如，刚才的梧凰公主，或许别人都不知道，但是，至少秦无衣知道，她小心做错事了，刚才几上那壶茶，分明不是茶，而是浓烈的黄连汁，秦无衣只闻了气味，便苦得要把胆汁都吐出来了。
　　但，梧凰公主作为金枝玉叶的公主，却很平静的喝了下去。
　　当然，不是她自己准备的黄连汁，因为，秦无衣起初灌下的那二口确是上好的西苗茶，那么，必然是有人做了手脚，虽然，没发现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换的，但是，秦无衣相信萧摇手上的功夫，就像萧摇一直很信任秦无衣的鼻子一样。
　　梧凰公主本不该喝那苦口的黄连汁，但是说谎的人，本身总感到一种别扭的感觉，突生的变数，只会令他们茫然，却不得已接受变故。
　　秦无衣，很纠结，非常纠结。
　　“萧萧，你说她为什么呢？”
　　“我现在还不知道，不过，至少我们知道她说的话不一定是真的。”萧摇皱眉，想起梧凰公主惊愕的表情，说，“但也未必有假。”
　　“然后呢？你现在要干什么？”秦无衣问，突然面色一凛，一把拉过萧摇，“小心！”
　　萧摇原先站着的地方赫然一支拐杖插入，深深的一半没入木制的地板里，然后，五层高的楼阁上，突然多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