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九死一生

第三十四章　九死一生
　　“咻！”
　　只听得一声尖啸，一支长箭破空而出，箭势凌厉快似流星，正向伏地喘息的青鸾背心飞去。
　　“小心！”凌天霁惊叫一声，打飞眼前的一名官差，身子蓦然扑向她。长臂一揽，将她护在怀中，就势一滚，总算躲过了那致命一击。
　　就在他暗自庆幸间，只听得“噗”的一声，手臂猛地传来一阵锥心刺骨的痛，垂眸一瞧，臂上已扎扎实实挨了一箭，那箭矢擦过他的臂膀，划烂他的衣袖，留下深深的箭痕，顷刻间，血流如注。
　　凌天霁疼的冷汗淋漓，眉头拧成了一团。
　　“你怎么样？”青鸾见他受伤，焦急的推开他的怀抱，颤声道。
　　凌天霁扯扯嘴角，勉力一笑，送她个宽慰的笑容。
　　“呀！”青鸾怒极，一双美眸因恨意骤然染红，晚风将她的秀发吹得凌乱而张扬，周身弥漫着冷冽的杀气，似是刚从地狱爬出来的女鬼修罗般。
　　她粉面含霜，心中怒火被悉数点燃，身形一旋，衣袖一挥间，袖中钢针似急雨般向在场众人要害洒去。趁众人手忙脚乱匍地哀嚎时，她足尖一点，轻巧一个纵身，从场中死尸身上抽过钢刀，玉臂一抡，刀锋一晃，快似闪电急急向李郡易刺去。
　　李郡易见状面色微变，蓦地从马背上跃起，拔出佩刀与她缠斗在一起。
　　青鸾招式灵活，出招快而狠，论单打独斗，李郡易远不是她的对手，无奈方才几番轮攻下来，青鸾体力透支厉害，过了几十招后，有些支撑不住。
　　场外的凌天霁见她以命相搏，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怕她吃亏，顾不得手中疼痛，打翻围攻来的另一波人墙，向她急急掠去。
　　青鸾秀眉微蹙，身形一闪，袖中闪过一柄精致的小刀，无声的划过李郡易的耳鬓。
　　只听的轻“嗤”一声，李郡易头顶的帽子应声落地，耳际一缕鬓发散在风里，耳垂一角竟已被悄悄削掉！李郡易吃痛，不由仰头一声惨叫，猛的一摸耳朵，只见掌心鲜红粘腻一片，在夕阳下更觉触目。
　　“死妖女！”李郡易痛得一张脸变了形，面目狰狞的咒骂了一句。
　　一脚踢向身后的青鸾，用尽全力双掌击向她的肩头。
　　掌风呼啸，如排山倒海般袭来，青鸾避之不及，硬生生挨了一掌。不觉痛呼一声，喉间喷出一口鲜血，整个身子如断线的风筝般向身后的芦苇丛急急坠去。
　　“映月！”凌天霁心如刀绞，冲她嘶声吼道。
　　无奈李郡易将他死死缠住，他根本分身乏术。
　　“全部给我上！活捉那个妖女！”李郡易暴喝道。那些候命多时的官差，得令后齐齐向青鸾扑去。
　　凌天霁眼见青鸾受袭，心内焦急万分，频频回首间刀法大乱，却被李郡易敏锐的捕捉到了弱点，更是将他击得节节败退。
　　见一波人再次扑向她，他钢牙紧咬，豁出性命般绝地弹起，手中大刀一扬，用尽全力掷向为首那名官差的背心。
　　“噗”的一声，刀身穿过那人的身子，留出长长的刀刃，殷红的血似小溪般涌了出来。不消片刻，那人双眼瞪若铜铃，来不及惨嚎便扑通倒地，一命呜呼。
　　此番场景深深震慑到了争先恐后的众人，个个面露迟疑，不敢冒然向前。凌天霁不想再与李郡易周旋，徒手与他虚晃几招，便急急往青鸾跌落的地方奔去。
　　“废物！”李郡易怒气冲天，一脸毛躁的取出两只箭羽，再次瞄向两人。
　　“咻咻”两声轻响后，箭矢快似疾风，杀意尽显，在越来的浓的暮色里，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向两人袭去。
　　青鸾被击伤，只觉肋骨好似被震碎般疼痛不已，挣扎着欲要翻身爬起，无奈此刻早已是筋疲力尽，只得眼睁睁看着那枚暗箭直直袭向离她越来越近的凌天霁。
　　“小，小……心！”她花容失色，用极度虚弱的声音提醒道。
　　湖畔的夜风将她的话吹得断断续续，这份叮嘱凌天霁自然也未听清，依旧直直向她奔来。
　　青鸾绝望的闭上了双眼，只觉一阵撕心之痛，果然天不见怜，要在此地亡她二人么？！
　　不忍见他血溅当场，她别过头，睫毛轻颤，一行清泪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就在这千钧一发时，只听得“叮”一声脆响，那两只箭矢竟被被齐齐削掉，因力道猛烈，拦腰斩断的箭羽竟斜飞出去，直直扎进了一名官差的眼睛！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现场一片骚乱，连一贯自持冷静的李郡易也不禁大骇。
　　有道是关心则乱，凌天霁方才惊觉自己险遭暗算。趁场面混乱间，他一个纵身扑在青鸾跟前。见她面色惨白如纸，口角不停流血，兀自喘息着，不由眼眶湿润，大手一抄，心疼不已的将她揽入怀中。
　　“映月，映月，你还好么？”他用下颌摩挲着她冰冷的额头，强忍怒意轻唤道。
　　见他无恙，青鸾空悬的一颗心总算归了原位，冲他勉力一笑，轻摇了摇头。
　　“何人在此装神弄鬼，妨碍本统领公务？！”场上传来李郡易愤怒的咆哮声。
　　眼看两人就要手到擒来，谁知竟功亏一篑！这令他怒火中烧。愤恨不已的望向四周，再次提高音量怒喝道。
　　“装腔作势！看了真是碍眼。”空中忽然传来一句凉凉的话语。声音低哑而阴森，令人不寒而栗。
　　人群一阵小小的骚动后，那声音却戛然而止，令人觉得刚刚不过是一场幻听。
　　凌天霁也听得清清楚楚，眼下却并不知对方是敌是友。他将青鸾轻轻扶起，静观其变，心里早已做好殊死一搏的打算。
　　轻轻伏在他怀中的青鸾闻言也是一震，一抹复杂的神色在她眼中逝过。她轻轻抓住他的衣襟，心里暗暗祈祷能逃过这一劫。
　　“谁？！出来！给我出来！”李郡易一甩衣摆，焦躁的在原地来回踱步道。
　　一阵冷风蹿过，众人只觉眼前一片黑云自头顶压来。定睛一瞧，只见前方不远处的土丘上，赫然立着一个黑色人影。
　　因夜色较暗，看不清他的相貌。远远望去，他似一座黑色的小山般屹立着，浑身弥漫着邪魅的杀气，令人心生恐惧。夜风猎猎作响，掠起他宽大的黑袍，似张牙舞爪的怪物般。
　　“所谓六扇门的高手，也不过尔尔！”黑衣男子冷嗤一声，语气傲慢，十分不屑道。
　　“你算什么东西？！”被人无端抢白，李郡易早已不悦之极，冲他大喝到。
　　“黄毛小儿，竟口出狂言！今日就让你长长记性！”黑衣男子衣袍一掀，身形快如闪电，如一只巨大的怪鸟般直直向他袭去。
　　李郡易见他出招怪异，手法极快，也不敢大意，唯有慌忙接招。他的武功套路比较正统，因背后有黄九天这样的靠山，往往比试时，大家都明里暗里让他几分，是以他自认武功卓越，卓尔不凡。
　　殊不知今日遇上这诡异的黑衣人，却是大大吃了苦头。他从未遇见过这般心狠手辣的对手，出招迅猛有力，精准而阴毒。
　　特别是他手中那柄似弯非弯的细长匕首，就跟长在指尖一样，让他防不胜防，毫无还手之力。
　　十余招后，他的手臂、手背、手腕、大腿处都被狠狠扎了个遍，望着身上大大小小的血窟窿，李郡易傻眼了。
　　摩挲至身侧，正欲悄悄取出弓箭，未料被对方先行察觉，手中的飞刀盘旋而至，在冷冷的月下，闪耀着银色的光芒。
　　“嗤”的一声后，只见刀光一闪，血液倏地喷洒开来，那飞刀竟生生削掉了他两根手指。
　　李郡易惨遭暗袭，捂手哀嚎不已，叫声震天。
　　望着身形愈来愈近的黑衣人，众人面上惶惶，个个心惊胆颤。
　　“快快，撤！”李郡易见势不妙，忙从地上翻身爬起，急急纵上马背，带上众人落荒而逃。
　　不消片刻，整个芦苇荡便恢复了死寂。
　　凌天霁紧紧拥着青鸾，全身戒备的望着场上那抹黑影。对方的身手方才也已见识，倘若也为追杀而来，眼下可如何是好？
　　四周已是漆黑一片，只有凉凉的月色惨淡着罩在狼藉一片的芦苇丛。夜风从四方掠来，吹皱光洁的湖面，拂得芦花漫天。
　　“不打算跟我打声招呼么？”良久，那抹黑影幽幽转身，异域色彩的眸子忽明忽暗，语气十分不满。
　　凌天霁微愕，十分不解的望着他。
　　“嗯？”黑衣人鹰一样的眸子定定注视着他怀中的青鸾道。
　　半响，只听得青鸾认命般的叹了口气：“你怎么来了？”
　　黑衣人闻罢，面上一抹愤色一闪而过。他负手来到两人面前，阴鸷的眼眸不放过她面上丝毫的表情，低声道：“你受伤了？”
　　青鸾皱眉，并未作答，只是紧紧攥住了凌天霁的手腕。
　　“哼！你是要跟这个傻小子私奔？！”黑衣人正是蓝鹫。近日他有任务在身，一直在京城待命。下午见暗卫营的武士似有异动，便悄悄跟了过来。
　　午间见凌天霁被同伙围攻，因事不关己，他并未出手阻止。未料折回的路上，见李郡易带了一伙官差远远跟踪凌天霁，内心极为不齿，便又掉头跟着来了雁落湖。
　　然后就看到了生死相搏的激烈场面。
　　这一切本与他无关，他此前也曾想过，各安天命。可见青鸾身处险境时，他终究还是出了手。
　　望着那个傻乎乎的小捕快紧紧搂着面无血色的青鸾，他的眉头不着痕迹的蹙了蹙。
　　青鸾眼神冰冷的睨了他一眼，依旧不答。
　　蓝鹫的耐心被一点点磨光，强忍胸中怒火哑声道：“他是孩儿的父亲？！”
　　一直沉默凌天霁从他们的言语中，猜到了些许。爱妻心切的他立马将青鸾紧紧护在身后，不甘示弱的迎向他阴郁的双眼道：“你是谁？！”
　　蓝鹫冷冷瞥了他一眼，蓦地大笑不止。
　　这声音十分熟悉！凌天霁眯眯眼，沉思片刻，终于想起眼前之人正是数月前在戚家酒肆上与之过招的黑衣人！
　　原来是他！难怪方才觉得手法招式有些熟悉，似曾相识。他既是青鸾同门，那伤大春之人，很有可能就是他！
　　“是你伤了大春？！”一想到大春的双腿，凌天霁就痛心不已。如今见凶手就在眼前，不禁双目如炬，怒意满腔。
　　怀中的青鸾闻言娇躯一震，已给了他最好的回答。
　　“他听到了不该听到的，没要他的小命已是万幸！”蓝鹫无视他的怒火，冷冷道。
　　“你丧心病狂！”凌天霁怒喝道，没想到世上还有这般无耻之徒，伤了人还能如此气定神闲理所当然。
　　蓝鹫身形略晃，以飘至他身前。他目光凶狠的瞪着凌天霁，毫无预兆的扼住了他的脖子。
　　凌天霁左臂有伤，右手护着青鸾，根本无法挣脱，一张脸憋的通红，却仍是毫无惧色的盯着他。
　　见蓝鹫陡然出手，青鸾面色大变，冲蓝鹫怒喝道：“你做什么！你松手！”
　　“你要么杀了我，要么就顾好自己的小命，总有一天我会替我兄弟讨回那双腿！”凌天霁眼神如刀，冷冷注视他道。
　　这句话深深的激怒了蓝鹫，他不顾青鸾的呵斥，加重了手中力道，将凌天霁的脖子扼得格格作响，青鸾情急之下从腰间摩挲出短刃，无声的抵在了蓝鹫的腰际。
　　“放手！叫你放手！”她全身冷汗淋漓，冲他嘶吼道。
　　见他充耳不闻，一副将凌天霁置于死地的架势，青鸾眸色渐深，用尽全力扎了进去。
　　暗红的血蜿蜒留出，蓝鹫只觉腰际湿漉漉一片。他赤红着双目在夜间看来十分骇人，一脸难以置信的望向青鸾。
　　她竟然真的动手了！为了那个小捕快！
　　他的眼神愤怒而哀伤，里间还掩藏着星星点点难以言喻的失落。
　　恼羞成怒的收紧了手指，准备直接结果了那个十分碍眼的小捕头。
　　不经意间一垂眸，却瞧见青鸾倔强的扬着小脸，一脸愤色的瞪着自己，大大的美眸里蓄满了泪，握刀的手也微颤不已。
　　他不怕疼，皮外痛楚于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然而青鸾从未示弱过的泪眼，却让他有些无措。
　　他从小就怵她，眼下对这般楚楚可怜的她更是毫无招架之力。
　　颓然缩回手，趁凌天霁大口喘气的间隙，冷冷道：“好，我等着你来报仇！”
　　说罢不再看他，而是径直看向一侧青鸾道：“此地不宜久留，前方不远处有我的快马，你趁天黑赶紧走！”
　　青鸾眨了眨美目，面色复杂的看着他，他突然的转变实在令她难以琢磨。
　　“走啊！”蓝鹫突然提高音量冲她吼道。
　　对他这阴晴不定的举止，凌天霁懒得理会，揽着青鸾，一瘸一拐向芦苇深处走去。
　　“阿鸾！”刚迈出几步，蓝鹫的低低的声音在身后突然响起。
　　青鸾一个激灵，倏然转身，只见淡淡的月色下，蓝鹫一改平日的阴鸷，神色复杂的紧盯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主人已对你下了追杀令！以后的路必定荆棘难行，你……你自己多加小心！”半响，他语气低落的嘱咐了一句。
　　话音刚落，一个纵身，整个人便似一团黑雾般消失在了丛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