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爱意深藏

第四十章　爱意深藏
　　翌日一早，赵璟之便被佑安唤醒。得知凌天霁一行人已安顿在药庐，不由睡意全无翻身爬起。匆匆梳洗毕，便朝药庐奔去。
　　药庐建在王府最西边空地，是他的私人属地，王府中人除了佑安佑宁，无人敢接近这块地方，眼下凌天霁等人藏身于此十分安全。
　　到门口时，见凌天霁正在院中晨练，一把大刀耍的虎虎生风。不由抚掌赞道：“义兄好身手，愚弟钦佩万分！”
　　凌天霁连忙住手，冲他露齿一笑：“义弟这般早！”
　　赵璟之笑着走近，拍拍他的肩淡笑道：“今日起来迟了，不及义兄严于律己。走，去吃早点罢！”
　　进入药庐大厅，竹桌上赫然摆好了热腾腾的早点，虾馅馄饨、芝麻烤饼、木耳咸豆浆，辣酱豆腐脑，均令人垂涎欲滴。
　　等了一会，青鸾才缓缓出来。她尚未痊愈，面色还十分苍白，短短几步便娇喘吁吁，香汗淋漓。凌天霁见状忙将她扶了过来。
　　“沈姑娘可醒了？”凌天霁关切问道。
　　“刚刚给她喂了药……”青鸾摇头，一脸忧心。骤见赵璟之不由一愣，呐呐道：“这位是？”
　　“见过嫂嫂！”赵璟之黯然一笑，大方施礼。
　　“映月来见过义弟，这便是我与你多次提过的小王爷。”凌天霁笑道。
　　未料数次出手相救之人乃当朝郡王，更是凌天霁的义弟。青鸾心情复杂的冲他行礼道：“见过瑢郡王！”
　　“嫂嫂不必多礼！以后唤我璟之即可！快快请坐！”赵璟之连忙回礼，言语客气，却独独不敢直视她的眼眸。
　　“王爷也唤我名字即可。”青鸾轻道。
　　“对对，唤名字就好，不显生分。”凌天霁笑着附和，说罢端起豆浆，轻吹了吹递给身侧的青鸾。
　　青鸾回以他浅笑，两人神情自然，举止亲密。赵璟之印象中的青鸾神秘且冷艳，似眼下这般眉眼生动巧笑嫣然，他从未见过。原来她微笑的样子竟如春花初绽，美得让人屏息，令人怦然心动。
　　极力压制住心中奔涌不止的情绪，匆匆垂下眼帘，不敢再看她。他怕被自己的眼神出卖，怕心中隐藏至深的秘密被泄露。
　　他只想在心底回味那份情愫，远远驻足看着她就好。他的心事已不重要，真的不重要。
　　“没想到璟之的药庐也这般雅致，简直堪称世外桃源！”凌天霁衷心赞道。
　　赵璟之瞬间收回心神，笑道：“雅致谈不上，倒是十分清静。药庐四周皆是药圃，大哥若是喜欢，可要在此多住些时日。”
　　见青鸾今日总算有了胃口，默默为她夹过一块烤饼，听到赵璟之的提议，他沉声道：“多谢璟之美意，我这次前来一为求医，二来是接娘走……”
　　赵璟之闻言闷声道：“大哥担心我委屈了阿娘么？”
　　“璟之误会了！母亲在此打搅了些许时日，愚兄心里委实难安。论及孝道，我这个亲生儿子远远不及你！实乃惭愧……”
　　“大哥是有要事在身，不可这般自责。我本欲将阿娘接至药庐疗养，无奈她老人家喜欢丹霞清幽，我也只好依她，前几些日子更是丹霞建康两地跑……”提起凌母，赵璟之脸上笑吟吟的：“如今大哥也赶来了，我一会就吩咐下人去将阿娘接回来。咱们热热闹闹过个中秋。”
　　凌天霁颔首，这是他们一个月前的约定。离中秋尚有四天，一切决定只好等节后再说。
　　用罢早点，赵璟之去厢房看望沉睡中的沈沫霜，替她诊过脉，又重新调整了药方，吩咐佑安道：“近日你不必回王府，就在这边伺候吧！”临末又细细嘱咐了一番煎药要领。
　　抬眼间见回廊上的青鸾衣衫单薄，在晨风中有些瑟瑟，不由担忧道：“药庐此处未有女眷衣物，倒是我疏忽了。你回府带些过来罢！”
　　见佑安应声身形却未动，他不悦道：“怎么？还要本王再说一遍么？”
　　佑安一惊，连呼不敢。苦着一张脸道：“回主子，府内耳目众多，眼下出去采买定不适合。府中女眷除了老太君，几位姨奶奶、少奶奶便只有大小姐和表小姐了，小安子实在不知去哪里寻得……”
　　赵璟之一愣，这倒是个问题。未免节外生枝，他沉吟片刻道：“这儿离暮香阁最近，你先去过去拿罢，晚上让佑宁出府一趟，顺便采办些闺中物件。”
　　佑安惊道：“王爷，幕香阁里全是老王妃的物品，照您的吩咐，房里东西从未有人动过……”
　　赵璟之皱眉道：“我自然知是母亲心爱之物，放着也是放着。眼下情况特殊，借用一下有又何妨！”
　　为了她，他已破例一次，再多一次有何要紧。
　　佑安忙噤声，领命急急离去。
　　赵璟之舒了口气，起身走向凌天霁的房间，还未进门便听得两人正在小声争执着什么，以为他俩闹了别扭，便匆匆迈了进去。
　　“大哥！”赵璟之扬声唤道。
　　见他进来，凌天霁轻轻松开青鸾的手臂，冲他无奈道：“璟之你来的正好！映月身子还未痊愈，我让她卧床休息，她反倒不肯。你是大夫，你说说看，我说的可对？”
　　一侧的青鸾则不满的小声反驳道：“我的身体我自然清楚，哪有那么娇气！一直呆在房里未免太闷了。”
　　让过惯了刀光血影的青鸾突然闲赋下来，简直比死还痛苦，方才赵璟之说的药圃她可是记得十分清楚，眼下她真的很想出去走走，顺便透透气，偏偏凌天霁那只呆鹅顾及她的身体，死活不让。要不是赵璟之来的及时，她真想跟他过两招，方解心头之气。
　　原来是这样，赵璟之低眉笑道：“映月姑娘先别动气，我大哥也是关心情切，一番好意。不过今天天气甚好，出去走走倒也未尝不可。”
　　青鸾一听眉开眼笑，孩子气十足的嗔道：“听到没，大夫都说了可以出去。”
　　凌天霁无奈，只得依她。疼爱的替她拢了拢斜垂下来的青丝，柔声道：“那先说好，为了你的身体，为了孩儿，不能在外面呆的太久。”青鸾俏脸一红，羞赧的睨了眼面色大窘的赵璟之，轻拍下了他抚肩的大掌。
　　难以得见青鸾还有这般娇俏的一面，赵璟之只觉她举手投足间更具风情，而两人亲昵的举止亦让他满心黯然，面上却一如往常般静无微澜。心里不断告诫自己，她是义兄的未婚妻，是他未过门的嫂嫂，他要习惯这些你侬我侬的画面，至于自己那些不可告人的小秘密，就应该尘封在心底，直到他阖目长眠的那一刻，直到永远。
　　秋日的阳光温暖而明媚，温温洒向整个建康城。令青鸾没有想到的是，赵璟之的药圃竟这般大，从园口看去一眼望不到头。
　　田地分好些小块，分别种着白紫相间的玉簪、外形奇特叶似蝴蝶的木蝴蝶、浅碧的薄荷、粉红娇艳的秋海棠，金黄的万寿菊和白色的野菊更是团团簇簇迎风招展，这满园姹紫嫣红不由让她目瞪口呆。若不是空气中一直萦绕着淡淡的清苦味，这美轮美奂的画面定会让她误以为是走进了花圃而非药圃。
　　“好美！”青鸾脱口赞道。
　　“原来映月姑娘喜欢花。”赵璟之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喜，不由笑道。
　　青鸾笑而不语，轻阖上长长的睫毛，闭目深嗅田间的清新空气，心中的烦郁一扫而光。赵璟之徐徐讲着各类花草的用途，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被青鸾开心的笑容所吸引，阳光倾泻，刚好照至她美丽的侧面轮廓，在整个人身上笼罩了一层金色的光晕，看得他微微出神。
　　秋风拂过，青鸾很不适宜的打了个喷嚏，打断了赵璟之的神游。
　　凌天霁自是紧张不已，关切的揽过她瘦削的肩头，皱眉望了望天际，提议回药庐歇息。
　　担心她受凉，赵璟之也附议折返回去，倒是青鸾满目流连，很是不舍。就在凌天霁低低劝说时，药圃入口窜进一道黑影，定睛一瞧，佑安抱着衣物飞也似的奔了过来，不消一会已至跟前。
　　赵璟之眉头舒展开来，无声的弯了弯唇。青鸾面上的意犹未尽他自是看在眼里，而佑安又及时的解决了这个问题。
　　“启禀王爷，给萧姑娘的衣物已经取来了。”佑安手上捧着一件浅紫色无袖丝质斗篷，轻巧又不失保暖，上面银色的合欢折枝纹清晰生动，在阳光下微闪着绚丽的光芒。
　　“这是？”青鸾月凌天霁面面相觑，讶然道。
　　“映月姑娘身子虚弱，未免着凉，还是穿上吧。”赵璟之没有告知斗篷的来历，他不想他们心有负担。
　　“穿上就可以在药圃多玩一会儿。”凌天霁冲赵璟之感激一笑，用哄孩子似的语气对青鸾道。
　　青鸾皱眉，妥协地叹了口气。药圃的吸引力终于占了上风，她乖乖披上斗篷，摇身一变，从一个穿着素雅的女子变成了贵气逼人的丽人。她身上的那股清冷之气令她此刻气场十足，英气不凡又娇媚动人。
　　“现在我可以四处走走了吧？反正你们有说不完的话。”青鸾俏皮一笑，缓缓向药圃深处走去。
　　“大哥不必紧张，让她去转转吧。”赵璟之望向一脸担忧的凌天霁，轻笑道。说罢吩咐佑安去前方凉亭备些茶点，难得大家相聚，还可赏景谈心，岂不美哉。
　　“自打相识以来，愚兄便给璟之增添了不少麻烦。我……”凌天霁满心感激，由衷道。
　　“大哥你这是做什么？你我是兄弟，说这些难免太过见外……”赵璟之急急阻止了他后面的话，问出了他心中的疑惑：“大哥眼下可有难处？你来此途中为何遭遇伏击？”
　　凌天霁轻吁口气，面色凝重地将事情前后大致说了一遍。
　　“如此说来，临安是回不去了。”赵璟之蹙眉，未料事情竟这般复杂：“不知大哥有何打算？”
　　“待中秋过后，我便接娘一起走。”凌天霁郑重道：“我们远离是非，过安宁的日子。”
　　赵璟之不假思索道：“那个简单，我给阿娘在城外购置座宅子便是，你们不必远走他乡，你我兄弟还能有个照应，岂不更好？”
　　“不，不能再劳烦你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凌天霁急急道：“你已帮了我太多，上次我能在府衙地牢轻易出来，定是你暗中帮忙。大哥心里都清楚的很……”
　　“你我之间何以分的那么清楚？”赵璟之叹道：“我正想与你商量有关阿娘眼睛的事，她说什么也不肯让我为她医治，颇令我头疼……”
　　“娘的眼睛是顽疾，她一生要强，苦了大半辈子，自认为眼睛没有希望，她定是不想让你费心罢……”凌天霁提到母亲，眼中不由一酸。想到师父才是杀害父亲的真正凶手，心情愈加沉痛，他不知该如何面对真相，也不知怎么面对母亲。
　　见凌天霁心事重重眉头深锁，赵璟之虽是不解，却仍是万分理解，望了望前方凉亭上忙碌的佑安，转移话题道：“起风了，大哥随我去凉亭稍作歇息罢。”
　　凌天霁默然同意，两人并肩，缓缓朝前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