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失魂落魄

第四十二章　失魂落魄
　　赵璟之第一次尝到了悔恨的滋味。自药圃唐突一事后，他明显感觉到了青鸾对他的冷淡和疏远。尽管义兄凌天霁对此毫无察觉，可此事依旧让他羞愧不已。
　　回到药庐后青鸾说什么都不再穿那件华丽的斗篷，她十分坚持的解了下来，不顾大家劝说清洗干净后便径自回了房间。凌天霁只当她怀有身孕心情烦躁，忙尾随进去，却见青鸾闷闷不乐的坐在窗前，对方才迷路一事更是只字不提。
　　“映月，你没事吧？”凌天霁直觉她心里有事，见她一脸闷闷不乐，不由轻轻问道。
　　青鸾见他一脸关切，只好勉力一笑摇头道：“没事，只是有点累。”说罢和衣躺在榻上，闭目不言。
　　凌天霁心疼的替她盖好薄被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我让璟之来看看……”
　　话未说完，便被青鸾脸色一白急急打断道：“不用，我真的没事！”见凌天霁狐疑的看着她，忙又补充道：“我只是有点累，躺一会就好了。”
　　凌天霁哦了一声并未多想，笑着抚了抚她光洁的额头，打算去后院替她煎药，未料刚起身，青鸾便急急唤住了他。
　　“怎么了？”凌天霁止步，扭头便见青鸾微微支起身子，一张俏脸上写满踌躇，双眼期盼的望着他。
　　凌天霁见她欲言又止，不由笑道：“怎么，舍不得我了？”
　　青鸾无视他的戏谑，皱着小脸问道：“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却不知她愈是严肃，在凌天霁看来愈是可爱。当下不由一怔，旋即笑道：“那么迫不及待想做新娘子？”
　　见青鸾娇嗔地瞪了他一眼，忙强忍笑意道：“璟之已派人去将娘接回来，最快也要等中秋后才能走了。”
　　青鸾眉头微拧，“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轻轻躺了回去。
　　“怎么了，看你一脸不开心的样子，方才在药圃还兴致高昂的。”凌天霁伸手替她抚平好看的秀眉，轻轻道。
　　“我就是问问，天霁，我想休息一会儿。”她语带疲惫的阖上双眼。
　　“那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煎药。”凌天霁体贴一笑，见她柔弱无依的模样心里爱怜更甚，不由心头一热，轻轻俯身，滚烫的唇印眼见就要落下，却被青鸾慌乱的阻止，于是满腔柔情便悉数落在了她洁白的手心。
　　凌天霁只当她害羞，故作无奈的直起身，却是更爱她一副娇柔的女儿神态，于是满心愉悦的笑着出了房间。
　　路过沈沫霜房门时，见赵璟之正在为她施针，佑安则在一旁打下手。心下亦十分关心她的伤势，便走了进去。沈沫霜的伤势较之来时好了许多，面上也渐渐有了血色，只是体内余毒未清，人还在昏迷中。想到她是被自己连累，凌天霁心里十分愧疚，见赵璟之收完最后一针，便急急打听道：“璟之，沈姑娘怎么样了？”
　　“我已替她疏通经脉，再服过汤药，今夜理应能醒转。”赵璟之一脸凝重道。
　　凌天霁听罢总算松了口气。如此甚好，倘若她有什么闪失，让他如何安心。
　　“映月姑娘呢？”赵璟之状似无意道。
　　“在房里休息呢，定是方才走累了，我去给她热药去……”凌天霁笑道。赵璟之听罢有些面热，忆起药圃一幕，不免有些心跳加速，还好凌天霁未作停留，不然他的神色铁定将他出卖，念至心里不由狠狠鄙视了自己一番。
　　午饭是佑宁从王府送来的。府中大厨均是烹饪淮扬名菜的好手，照佑安吩咐，午间做了莲蓬豆腐、豆豉鲈鱼、蟹粉狮子头、葫芦八宝鸭几样具有江南风味的特色菜肴，考虑到两女身弱体虚，赵璟之特意吩咐厨房煲了枸杞斑鱼汤，此汤对伤口愈合极为有益。
　　青鸾自上午一事后，再见赵璟之，总觉十分别扭。他当时的举动确实吓坏了她，万万没想到一向自制力极好的瑢郡王，会对她这个义嫂做出这般逾越的行为。还好自己及时喝止，避免事情继续错下去。尽管如此，他饱含深意的双眸，急促的呼吸，激烈的心跳依旧令她心乱如麻，以至对他这个人，亦产生了莫名的抵触。她不想见到他，是以借故伤势复发，呆在房间不肯出来。无奈凌天霁温言细语劝说了半天，青鸾终于拗他不过，只得前往饭厅。
　　佑安佑宁在外间伺候，桌上只有她三人。望着满桌菜肴色泽诱人样样精致，青鸾却一点胃口也没有，席间更是不敢直视赵璟之幽深的眼眸，埋头扒拉几口米饭，勉强喝了一口鱼汤，便悄悄停了筷。
　　她神情恹恹的模样，自是被赵璟之看在眼里，他挑挑眉，轻声道：“映月姑娘怎么食的这般少？莫非饭菜不合口味？”
　　凌天霁也一脸关切的望着她，眉眼中尽是担忧。
　　“有劳王爷关心，饭菜很是可口，是我身体不适没有胃口，扰了王爷兴致还请王爷恕罪！”说罢略一欠身，便急急往房间走去。
　　她一口一个王爷喊得给格外生疏，令赵璟之微愣当场。望向凌天霁，见他也是一脸不解。两个男人相对无言，眼下都没了吃饭的兴致。
　　看来，她依然在生气。赵璟之心知肚明，却未料到青鸾是如此率真的性子，言语间刻意的冷淡让他有些坐立难安，只好轻咳一声掩饰道：“看来饭菜不合映月姑娘胃口，我让厨房立马重做！”
　　“璟之不必麻烦……”凌天霁安抚的拍拍他的肩，为青鸾解释道：“她估计是心绪烦闷所致，方才多有冲撞，你不要往心里去！”说罢急急奔向青鸾的房间。
　　赵璟之闻言也是满心记挂，明知她在躲着自己，几番犹豫后，还是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穿过走廊踱至窗口，却淬不及防的被当前一幕刺痛了双眼。屋内的青鸾小鸟依人般斜偎在凌天霁怀里，一脸依赖，而他的义兄则疼惜的轻拍她后背，口中不住轻哄着。
　　尽管不是第一次见到，赵璟之依然心碎不已，脚深深钉在原地，全身动弹不得。呆呆望着亲密相拥的两人，心隐隐抽痛起来。
　　却不知他这般暗自神伤的模样被刚刚醒来的沈沫霜看了个分明。她心情复杂的望着那个失魂落魄的男人，放佛看到了自己，那个倔强、痴情、如飞蛾扑火般不懂撤退的自己。
　　沈沫霜定定望着他有些微颤的背影，紧掩住嘴，想捂住自己心碎的声音，泪水却如绝堤般汹涌而至。
　　时间仿佛定格了般，唯有檐下的风铃随风轻晃，“叮当”作响，似一声声叹息……
　　良久，赵璟之才拖着沉重的步伐木然转身，当看到泪流满面的沈沫霜时，不由一怔。不知她来了多久，赵璟之有些难堪，极力掩饰着内心的痛楚，故作轻松道：“沈姑娘，你醒了？”
　　他愈是这般若无其事，沈沫霜愈是心疼，见他隐忍的那般辛苦便也不再拆穿，轻轻一福道：“沫霜见过王爷，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赵璟之努力调整好情绪，放佛方才的事根本没有发生过，他微笑道：“沈姑娘客气了！本王还要多谢你仗义相救才是！”
　　见他恢复了一贯的儒雅之态，风度翩翩向他走来，沈沫霜不由苦笑道：“王爷不必谢我，我没你想的那么高尚，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再说我帮他们，也是帮我自己。”
　　赵璟之微愣，未料到她竟如此坦白。旋即笑道：“沈姑娘快人快语，还是那么爱说笑。”
　　“王爷觉得沫霜很可笑？”沈沫霜面色一暗低低道。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误会了。”见她误会，赵璟之忙解释道，想到方才自己狼狈的模样，不由自嘲道：“既然你都看到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现下终于能体会你的心情，关于以前让你不开心的种种，我真的很抱歉……”
　　沈沫霜美眸微闪，生生将眼眶中的眼泪憋了回去。她定定望着赵璟之，樱唇微抖突然道：“你喜欢她？”
　　赵璟之心猛地一跳，无惧她试探的眼神大方给予直视，嘴角微动纠正道：“是爱。”
　　沈沫霜一怔，未料他回答得这么爽快，很是不甘的追问道：“有多爱？”
　　“如果可以，我愿意为她倾其所有，甚至我的命。”赵璟之一脸平静道。
　　沈沫霜美目圆睁，呆呆望向赵璟之，一脸的难以置信。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颤声道：“可是，可是她是你的……”
　　“我明白，所以方才我说的是如果。可是没有这个如果。”赵璟之眉峰低压，神色黯然，临末低低嘱咐道：“这些都是我的肺腑之言，还望沈姑娘能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沈沫霜愣了愣，倏地笑了，笑中带泪道：“我明白，我都明白了。多谢王爷对沫霜的信任，我会一直替你保守这个秘密，王爷放心便是。”
　　她惨白着脸，一字一句说的很慢，却似耗光了全身力气般。说罢，跌跌撞撞往回走去。
　　他的心事由她来守护，她的心事又说与谁听？
　　“王爷房中有两坛好酒，是沫霜亲手所酿。既然一开始便注定是错过，那便是永远错过了……”她破碎的声音自风中徐徐传来，望着她娇小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赵璟之一时无言，心中涌起一阵酸涩，只觉愈加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