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好事多磨（下）

第一百四十三章　好事多磨（下）
　　“都给我让开，让我杀了这胆大妄为的奴才！”赵素娥咬牙切齿，拎剑的手却轻颤不已。
　　睇向一旁嘤嘤直哭的女儿，心头也难过的紧。她蹙眉喝道：“娇娇！为娘念你一时糊涂，才会有这荒唐的念头，只要你亲口答应娘，今生不再与他往来，娘便原谅你，权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说啊小妹！别再惹娘生气了！”一旁的黎晏殊赶紧劝道：“你倒是说啊！”
　　“娇娇……”青鸾缓缓上前，无声握住了她冰冷的手，睇向她的眼神却是一派坚定。
　　她认识佑宁的日子不短，虽说主仆有别，他话少了些，却是忠诚重情义的好男儿。她是最早察觉两人恋情的，能看得出佑宁很爱义妹，那种发自内心的疼爱是骗不了人的。而情窦初开的黎玉娇，对这样的感情，更是不顾一切。
　　难得两人彼此情悦，青鸾是支持的。
　　有了青鸾的鼓励，黎玉娇精神大振，缓缓上前，轻声对赵素娥道：“母亲！女儿喜欢佑宁，只想与他在一起。佑宁他爱我、疼我，从不嫌弃我冒失、骄纵、耍大小姐脾气，包容我的任性、无理取闹，事事以我为先，处处为我着想，于女儿而言，他像父亲、像兄长，更是我此生认定的良人，还望母亲念在女儿与他真心相爱的份上，成全我们……”
　　赵素娥愈听愈生气，脸上阴云密布，伸指急喝道：“住口！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何时变得这般堕落？你可是许了人家的人了，这般不管不顾，让我向邵家如何交代？你让你爹娘有何颜面立足于世？”
　　黎玉娇侧首，对上佑宁深情凝视的双眸，轻声道：“女儿不孝，惹娘亲生气了。可是女儿所言句句发自肺腑，还望母亲体谅。至于邵家的婚事，还请母亲遣人退了吧，女儿这脸盲之症无药可医，也不好害了邵公子，令他年华蹉跎、遗憾终身……”
　　赵素娥气得面色青白，浑身发抖：“荒谬！我黎府岂可做出这等背信弃义之事！”
　　“小妹！”黎晏殊扶住母亲，瞪了眼妹妹，斥道：“你平日里怎么胡来大哥都能依，唯独这件事不行！你看你把母亲气成了什么样？你赶紧认个错，保证与这小子一刀两断！”
　　“绝无可能！”黎玉娇脖子一梗，倔脾气一上来，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
　　“娇娇！”
　　“你这死丫头！”
　　黎晏殊眼一瞪，作势要打，却被赵璟之紧紧攥住手腕道：“事以至此，还请姑母、表哥不要动怒，先听听他二人怎么说。”
　　“夫人息怒。”久未作声的佑宁突然紧握黎玉娇的手磕头道：“表小姐所言句句属实，小人与她的确是真心相爱。小人深知身份卑微，配不上表小姐千金之躯，却不想放弃，更不想辜负表小姐一番情意。还请夫人成全……”
　　“成全？你无半点官职，连个像样营生也没有，拿什么养活娇娇？空谈什么幸福？！”赵素娥并非嫌贫爱富之人，只因事关爱女终身，她考虑的东西很实际。
　　事情到了这一步，再谈与邵家的婚约似乎已失去了意义，但自己心肝宝贝着的女儿就这样被一个小侍卫拐跑，她仍有些愤怒和不甘。
　　见佑宁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很是难堪，一侧的赵璟之心有不忍，替他解围道：“佑宁这些日子随孟将军学习兵法战略，进步很大，再加上他性格坚韧武艺出众，待他来年参加武试夺得佳绩，何愁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到时候既能报效国家，又能光耀门楣，怎么就配不上娇娇？！”
　　他话音刚落，便收到了场上三道惊讶的目光。
　　“原来瑢儿早已知情？”赵素娥错愕的看向他，失声呼道。
　　“好一段主仆情深的大戏！原来小王爷竟早有打算！好小子，连我们也瞒得严丝合缝！”黎晏殊冷冷一笑，嗤道：“小王爷似乎觉得做了件大好事？”
　　“比起貌合神离、名存实亡的完整，促成一段大好姻缘的确功德无量。”赵璟之淡淡反驳。
　　兄弟二人一番唇枪舌战，吵得赵素娥额头突突直跳，脑袋也是混沌一片：“够了！”
　　青鸾搀着她的手臂，在一侧轻声劝道：“义母，其实王爷的话也不无道理。一边是他的至亲表妹，一边是从小服侍他的侍卫，对此事的处理必会慎之又慎。佑宁的为人他是信得过的，而娇娇患奇症多年，很多人的样貌都记不住，却唯独对佑宁印象颇深情有独钟，可见两人是有缘的。看在女儿的份上，还请义母三思，给他们一个机会。”
　　青鸾的话说到了赵素娥的心坎上。望着十指紧扣的两人，她双目轻阖，手中长剑“哐当”落地，身子晃了晃，口中喃喃道：“冤孽！冤孽……”
　　“义母当心！”青鸾低呼一声，却见一旁的赵璟之已快她一步扶住了赵素娥，并冲她浅浅一笑。
　　避开他脉脉含情的视线，青鸾一脸漠然，心却没来由的一阵狂跳。
　　“你来说！”赵素娥艰涩开口，看向匐地未起的佑宁道：“你既有如此奋发之心，可有十足把握？”
　　佑宁听罢一愣，随即明白了赵素娥的意思，见未来的岳母大人态度有些缓和，心头好一阵激动。
　　当即压下心头喜悦，一脸正色朗声答道：“小人定当全力以赴，将来好堂堂正正迎娶表小姐！若有违此誓，便由我万箭穿心横死疆场……”
　　“傻木头！我不许你发这样的毒誓！”黎玉娇小脸一白，急急捂住了他的嘴。
　　见两人如此粘腻，赵素娥无奈的摇了摇头，一声长叹，心事重重。
　　绕是黎晏殊这样的情场浪子看到这一幕，也有些不自在，蓦然想起小妹之前的话，他脸一沉，哼道：“别以为母亲勉强应允，你们就忘乎所以，本少爷还未点头呢！娇娇，你刚刚说的那件事，可是真的？”
　　“兄长指的哪一件？”终于雨过天晴，黎玉娇心情大好，开起了玩笑。
　　“你这丫头，又开始作怪了是不是？”黎晏殊龇牙瞪眼，做了个扬手的动作。
　　“哦……你是说那件事啊！”黎玉娇嘻嘻一笑，冲他做了个鬼脸，道：“骗你的！”
　　“你—”黎晏殊被戏弄，自是气得不轻。正欲整治这淘气的丫头，却见走至廊下的赵素娥沉声道：“殊儿！带娇娇过来向外祖母辞行，我们这就回京！”
　　回京？
　　黎玉娇心里一紧，收起了嬉笑之态，急急道：“母亲，你、你是说现在？”
　　“不错！”赵素娥说完，头也不回的进了房内。此事她虽作了让步，但事关女儿声誉和郡王府的颜面，她绝不容许将事态扩大，还有很多事需要她出手解决。至于以后的事，走一步算一步吧！
　　刚刚还欢欣鼓舞的一对小情人，此时柔肠百结。面对突然而至的别离，两人一脸愁闷，特别是黎玉娇，更是双目通红、满脸泪水。
　　“木头……”她抽抽噎噎，小鼻头通红，看得佑宁心都揪成了一团。
　　“乖，好好照顾自己。来年我便上京，娇娇要等我。”佑宁伸手替她拭泪，口中不住哄道。
　　“你不能忘了我。”黎玉娇扑进他怀中，依依不舍道。
　　“不会的，傻丫头。我会想你的。”
　　见两人难分难舍，黎晏殊不耐的翻了个白眼，催道：“行了行了，娇娇快随我进去吧。”说罢一把扯过妹妹，临末不忘对佑宁骂道：“臭小子，你给我等着！咱俩的事还没完呢！”
　　兄妹俩推推搡搡终是远去，望着小姑娘远去的背影，佑宁的心在这一瞬，空了。
　　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赵璟之叹道：“红颜远，相思苦，万千红丝是离愁。情意绵，爱意浓，只盼来日再重逢……你先下去吧，换身干净衣物。夜里危险，本王特命你暗中护送夫人出建康地界，不容有失。”
　　佑宁听罢神色一振，知道主子体恤，让他有更多时间陪在她身边，虽不能露面，却已是莫大的安慰。于是急急退下，心头说不出的感激。
　　吵吵嚷嚷的福寿居总算安静了下来。
　　青鸾拍了拍衣袖，有些如释重负。只觉全身困乏的厉害，正欲返回小院，却冷不防被赵璟之唤住：“月儿！”
　　青鸾身形一滞，被他沙哑的嗓音拉回了游离的心神。
　　她并未转身，只是淡淡应道：“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赵璟之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强忍心痛问道：“你、你非得要这样待我麽？月儿，你就不能原谅我这一次？”
　　“不能。”青鸾双眼无神的盯着远方，冷冷答道。
　　“你连紫凤都能原谅，为何单单对本王不能？”赵璟之双目黯然，用令人心碎的语气问道：“月儿，我每日每夜寝食难安，满心都是你，你就一点也感应不到？伤我的心，你真的就一点也不疼麽？”
　　青鸾心头一颤，干涩的双眼顿时泪意涌现。
　　她紧紧抓住衣摆，迫使自己不许回头。她怕，她怕自己会心动，会情不自禁再次身陷于他的温柔。
　　她心里有爱的人了，尽管今生今世，她与他再无可能。
　　赵璟之该有多爱她，才会说出这番肺腑之言？对于眼前这位称作夫君的男子，她不但捅了他一刀，还屡伤他的心，想到这世上有这样一个男人为了她无惧生死，如此深情，让她难以承受。
　　青鸾心头一声长叹，泪眼朦胧道：“王爷说的不错！妾身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冷血而凉薄。所以，还请王爷放下执念，休了我罢！”
　　说罢，不待赵璟之出声，飞也似的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