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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如璟,情如绣
第一百四十四章 父子夜话
月如璟,情如绣
小燕
2025-01-03 11:35
第一百四十四章 父子夜话
夜色稠浓如墨砚,深沉得难以化开。寒风似刀,偶有夜鸟“嘎”地一声从树丛振翅掠过,在沉寂的夜里,更添凄凄。
望着青鸾落荒而逃的背影,赵璟之认命的阖上双眼,心比身凉。
神思恍惚间,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如走马观花般一一浮现在脑海,熟悉而陌生……
踏上冰冷的天青色石砖,拖着月下颀长的身影,赵璟之默默出了福寿居。途径湖心亭时,与久未露面的父亲碰了个正着。
“瑢儿,你怎么在这儿?”赵明诚一脸意外道。
赵璟之未答,相较父亲,他的神色冷淡的多。眼前这个男人虽与他是血缘至亲,但他显然不习惯这样的热络,所以选择了沉默。
“你的伤……怎么样了?”感觉到儿子的疏离,赵明诚眸中闪过一丝痛楚。
“……已无大碍。”赵璟之答得简洁,不想对这件事作太多说明。瞥了眼父亲,见他一身劲装打扮,腰挎宝剑,肩头还挎了个包袱,似乎将要远行。
“你要出去?”赵璟之微微皱眉,对父亲的举动很是不解。
“去你祖母那儿辞行……为父打算出一趟远门。”赵明诚凝目远眺,声音在风中有些飘忽。
“去哪?”
“塞外。”
塞外?赵璟之一愣,略为惊诧的看了他一眼,却将心头疑惑按下,淡淡道:“祖母未必应允。”
赵明诚缓缓收回视线,望着面色苍白的儿子,忽地叹了口气,自嘲道:“为父这些年每日浑浑噩噩、醉生梦死,在不在这府里又有何区别?这是我有生之年最想做的一件事,眼下是该付诸行动的时候了……”
他喃喃说着,神色无比落寞。
言毕自腰间摘下佩戴多年的荷包,轻轻摩挲着,似陷入了往事:“当年遇见你娘时,正是阳春三月、桃红柳绿的时节,那时为父驻守边疆刚调回建康城。一个是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小王爷,一个是秦淮河畔最灵秀温婉的娇美小娘,因机缘巧合结识,便一见倾心终生互许。你娘每每听我提及边疆生活,便心生向往,希望有朝一日能真正见识大漠风光,塞外风情,可惜她红颜命薄,这个愿望始终未能实现……”
见她提及母亲,赵璟之心头一痛,眸中残留的一丝温情也渐渐变冷,看向赵明诚时说不出的凌厉:“你有什么资格提及我娘?!”
气氛瞬间僵滞了起来。赵明诚倏地噤声,低低苦笑道:“你说的对,梦盈的离去我有很大的责任,是我辜负了她……”
“你对她的所作所为,又岂止辜负这两个字?”赵璟之冷冷一笑,毫不客气讥道:“在父王眼中,所谓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日久生情不过是权衡利弊。只怪娘亲爱你爱得太过卑微,所以你才可以这般有恃无恐,恣意伤害,哪里还记得当初的誓言?!”
赵明诚身子一晃,被赵璟之这番锐利的言辞说得哑口无言,羞愧不已。
他痛苦垂下眼睑,涩然道:“你说的不错,却亦非全对,我对你娘,始终是真心的。当年我们历尽艰辛才走到一起,也渡过了一段世人羡慕的美好时光。无奈命运捉弄,在你兄长三岁那年,朝堂发生了变动。先帝被奸人蒙蔽,对我起了猜忌,后来更借故收回了兵权,我一夕之间变成了无所事事的闲散王爷……仕途的失利,令我郁郁寡欢性情大变,后来更纵情声色难以自拔,你娘屡次相劝我都不为所动,甚至开始变本加厉彻夜不归。后来你祖父知晓了这一切,大发雷霆将我惩治了一番,并请旨太后,为我纳了门正房,便是你如今的大娘……她是个极会讨我欢心的女人,对我的劣行不但不加以劝阻,还时常附和,因为这个原因,你娘对我渐生失望,再后来你兄长不幸溺水身亡,你娘对我心生怨怼,我们的感情便彻底变了。其间我也曾试图挽回这段感情,但直到你出生、长大,她始终不肯原谅我,再后来,我的心便冷了……”
“于是你便自暴自弃,女人一个接一个的娶?!”赵璟之静静听着父母之间的爱恨纠葛,面泛冷意。
“现在想来,为父真是愚蠢的紧!”赵明诚摇了摇头,一脸悔不当初:“我以为用这等拙劣的方式,便能激起她的在意,熟料梦盈对此不屑一顾,对我愈发冷漠,独自搬离主院去了暮香阁不说,连病危之时也不愿再见我一面……”
“这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母亲!”赵璟之哼道:“你口口声声独爱她一人,又何曾真正了解过她?从头至尾,你只不过爱上了这种假象,你爱的,从来只有你自己!”
赵璟之的话语锋利如刀,句句划在了赵明诚的心上。多少年了,他终于有机会痛快淋漓的说出这番话,为逝去的母亲。
面对这个儿时曾满心崇敬的男人,眼下正面如死灰,痛不欲生,赵璟之心头说不出的滋味:“祖母年迈,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你这样说走就走,撂下王府这么大的摊子……”
赵明诚无声一笑,语带凄凉:“瑢儿,父王老了,这偌大的王府,始终是要交予你的……以你的聪慧,打理这一切根本就是轻而易举,你二哥也会好好协助你。至于你四哥……”
提及老四赵缙,赵明诚倏地叹了口气,满目担忧。
“四哥怎么了?!”赵璟之撇撇嘴,心头却隐隐掠过一丝不安。
“瑢儿。”赵明诚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一样物事,递与他时表情甚为凝重:“这枚金牌,是你曾祖当年随吴王大破金兀术时先帝御赐,你且收好,以备不虞。”
默默接过这枚象征至高荣誉的澄金小牌,拿近略为端详,只见质地坚硬的牌后隐隐铸着:“卿恕九死,子孙三死,或犯常刑,有司不得加责。”四行小字。
细细摩挲着牌上字迹,赵璟之心头一紧,沉声道:“为何要把如此重要之物交付于我?莫非你也觉得四哥他……”
赵明诚抬手,急急止住了他后面的话:“这只是为父的担忧,但愿府上一切太平……你兄弟三人脾性各异,汐儿天性淳厚,缙儿精于算计,你虽不喜约束,但行事有度,我倒也放心。唯独老四这孩子--他本质不坏,怪只怪摊上虞氏这样的养母,这些年来性子阴晴不定,行事愈发偏激,若他一时糊涂犯下错事,你还要念在手足亲情的份上,拉他一把才是……还有你祖母那,不要老惹她生气,她年纪大了,很多事力不从心,府中琐事你也慢慢学着替她分担罢……”
赵璟之没吭声,垂首默默听着父亲的嘱咐,心头有些堵闷。
自小到大,他与父亲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就算碰面也回回都是针锋相对、势同水火。像今夜这般夜里长谈,还是首遭。
他不过是了却母亲遗愿,去一趟塞外而已,最长不过三五月,怎么听来就跟交代身后事一般。这种感觉让他心头很不舒服。
他怨他,怪他,憎他,却不喜欢这样的告别方式。
于是很快,他恢复了往日随性的姿态,将金牌揣入袖中,故作慵懒道:“还有要说的没?没有我可要回房了!”
赵明诚无声盯着他,大有将他心事看透的架势。半响,他幽幽叹了口气道:“与那孩子相处的还是不顺麽?”
赵璟之心头一抽,眸色瞬间黯了下来。
睨向湖面缭缭绕绕的雾气,他有些心灰意冷道:“我做了伤害她的事,估计她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罢……”
望向儿子灰白的脸,赵明诚微怔。
或许这便是因果循环罢!他辜负了柳梦盈,那笔永远没机会算清的情债便在悉数渡给了儿子……见他终日在情海中沉浮挣扎,身为父亲,他第一次尝到了无能为力的悲哀。
赵明诚收回视线,语带伤感道:“其实人这一辈子都要遇见四个人。第一个是你爱但不爱你的人,第二个是爱你但你不爱的人,第三个是彼此深爱但没有在一起的人,第四个是未必有爱但最后在一起的人,很不幸,为父是第三种,你是第一种……”
“不过你也无须沮丧,事在人为,缘分这种事,谁说的准呢?”赵明诚口中宽慰着,语重心长拍了拍他的肩头,步子却未停。转眼间,他灰色的身影已绕过了九曲回廊,无声融入雾霭之中。
赵璟之静静听着,记忆缓缓划过脑际,历历在目的情节如同掀开结痂的伤口,皮开肉绽间令他痛难自抑。两行热泪自眼眶无声垂落,狼狈的爬满双颊。
映月,若数月前我不曾出手,你不曾回眸,我们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痛苦?
“月儿,对不起。”他怆然默念:“还有,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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