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风拂乱心（下）

第二十四章 风拂乱心（下）
　　“你，是那吹萧之人。”
　　扶湮说出这句话，这是令楚芩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她没预料他会突然这样说，也没想到，他会这样不着痕迹的说出来……
　　他怎会这样说，他又怎会知道？
　　她听出来，他不是在问她，他的语气并非疑问，而是那样的淡然，显然的胸有成竹，他是极为肯定的。
　　他说，她就是那吹萧之人，这话是多么的肯定，不容置疑，她根本就没有问过她，也不曾亲眼所见，他何曾就敢如此坚定的说话？
　　可他偏偏就是如此的坚定，他那样坚定不移的语气，就是在指正她就是那日那个吹箫的人。
　　“为什么……”
　　楚芩怔怔的，陡然出声。
　　为什么他会知道，为什么他知道那个人就是她，为什么，他连疑问都没有，为什么，他如此轻易的就点破她的伪装？
　　为什么……
　　楚芩不明的太多，她根本就弄不清眼前的情形，她不曾记得，她有在扶湮的面前露出什么破绽，她也没有在她面前吹过萧，可是，为何她一眼就认定了，她就是那日的吹萧之人？
　　扶湮淡掠的看了楚芩一眼，终平然道：“感觉。”
　　他给的答案，没有多令人惊奇，也没有什么不同之处，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感觉”。
　　他说感觉，他凭感觉就认定了那个人是她。
　　楚芩说不出来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她只知道，她的心混乱的很。
　　“感觉……”
　　楚芩静静的呢喃着，怔然的面上忽而宛然一笑，她看着她，忽然出声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那样做？你不好奇吗？”
　　是啊，他明明就猜出来那人是她，可是，他却并没有问她缘由，不问她那样做的原因，为什么，他一句话都没问？
　　扶湮听了楚芩的话，静静地看着她，淡声道：“你很不喜欢她。”
　　他说：你很不喜欢她……
　　他竟然也看出了她不喜欢楚天姿。
　　呵……
　　真是好笑，他竟然什么都能看得出来，也难怪他不会好奇的问她，恐怕对他来说，这些事情都是与他无关的事情吧，他怎会在意，又怎会好奇……
　　楚芩微滞了片刻，忽然弯弯眉眼，笑了起来，她注视着他，淡笑道：“猜错了呢……”
　　“我没有不喜欢她，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我的九姐，我对她，多少都还是有些姐妹情谊的……”
　　他能看出这些，他知道她不喜欢她，可是，他又能不能看出她为什么不喜欢她？
　　他这样厉害，好似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一样，那么，他又可能看出别的什么？他能看出她不喜欢楚天姿，那他可能看成，她，是喜欢他的……
　　呵，他怎能看出……
　　楚芩失笑：“你可知道我为何要那样做？”
　　她的眉眼弯弯，笑容静然：“我并非不喜欢她，只是……”
　　她的眸光晶亮的看着他，其中闪烁着淡淡的柔光：“比起她而言，我更在意一个人，所以，我不喜欢她动那个人，那个人，于我而言，都是特别的存在，我不会去打扰，自然，更不会让她去打扰……”
　　你可能看出，我所说的人，是谁……
　　楚芩在心中低喃，唇角挂着一丝不明意味的笑，他看不出的吧，他怎会看出，她，一直以来，都将目光投注到他的身上，为他失神，为他沉醉，他怎会知……
　　扶湮听罢楚芩的话，没有出言，没有别的话语，没有什么表示，仍是淡淡的，他静默的看了她半响，才动了动手指，将她手中的《梦无疆》曲谱抽出。
　　“谢了。”
　　他淡漠的声音在这宁静的夜色之中显得别样虚渺，令楚芩的心头闪过片刻的挫败，那种浓重的失落感，令她无力之极。
　　他不会在意，怎会在意……
　　之于他，她就是她，无甚特别。
　　所以，她现在是在做什么呢……
　　抿唇一笑，楚芩无意识的呢喃道：“怎么不问我，那个人是谁呢……”
　　她的话，无足轻重，她知道他根本就不会在意。
　　她在想，就算是他开口问她他所说的那个人是谁，那么她，究竟会不会告诉他呢？
　　会吗？他能说出口吗？
　　其实，那个人就是你……
　　这样的话，她能够说出口吗？
　　恐怕，不能吧……
　　她太了解自己了，有些话，不到一定的时机，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口的，因为，她是个没有一定把握，绝对不会放手一搏的人，因为，她知道，对她而言，不是绝对的幸福，她绝不会扑上去……
　　她其实是个承受能力很差的人，她怕的东西太多，她怕自己无法承担，所以，她现在绝对不会告诉他，绝对不会跟他说，那个人是他，或是最简单的一句“我喜欢你”。
　　所以，他问不问有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就算他问了，她也不会说的。
　　只不过，心中仍会有失落罢了，她早就明白的，对于扶湮来说，她，无甚特别，在他看来，她与其他的人无不同之处，他不会对她特别看待，也不会对她特别关注，因为在他的眼中，没有特别一说。
　　这样呢……
　　她早就明白的事情，又何须自寻烦恼。
　　她记得，到现今为止，他好像已经与她说过不止一次的‘谢了’，第一次，是在荷塘边，她为他撑伞挡雨，虽然最终雨停，她还是打扰到了他，但是，他却没有责怪，只是一句‘谢了’，便令她心神都为之颤动好久；第二次，是在她尾随他到了那间小院里，他请她帮忙寻找《梦无疆》的曲谱，她应得爽快，他与她说‘谢了’，让她怔忡；在第三次，就是这一次，她冒冒失失的借着送曲谱的由头，只为了能够见他一面，他再次与她说‘谢了’，却让她不知所措……
　　“不用谢的……”
　　直觉之下，她这般出声道。
　　她的眸子闪着柔光，低眉看着他，温声道：“不管是何事，你都不用谢的……”
　　因为，每次他与她说这话的时候，都会让她觉得二人之间的距离，无法跨越一般……
　　他这般淡漠的对她说这句话，好似是将她拒于千里之外，令她心生惶恐，她怎能不惧？
　　她不喜欢他说这句话，很不喜欢……
　　如果可以，他甚至可以什么话都不用说，默默无语，也好过此刻的见外，他好似，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接近她，或是与她平和相处，他总是想要将她排挤开来，让她离得远远的，不要去打扰属于他的清宁。
　　楚芩望着扶湮的眼神充满了希冀，她希望他可以点头答应她，让她留有一点的想法，让她可以去想象，也许，他，并非是那样想将她拒于千里之外的……
　　可是，却没有如她所愿，他最终只是淡淡的看她一眼，没有答话。
　　这说明什么呢？
　　算是变相的拒绝吗？
　　用无声来与她抗衡，向她说明，他们之间，是没可能的，所以，她不要再来接近他了……
　　是这个意思吗？
　　心，蓦地冷了下来……
　　楚芩不知此时她的笑容是什么样的，总之，一定很僵硬吧。
　　这也是她早就该预料到的，又何须失落……
　　“呵……”
　　“那，那就这样吧……”
　　楚芩怔然的开口，笑的牵强。
　　“这曲谱，交给你了，我先回去了，若是，若是你还有何想要寻找的曲谱，可以托宫人去瑶华宫找我，我自会为你寻来……”
　　说话间，楚芩的眉眼低落，也不再看向扶湮，她低低的侧身，而后温声道：“那，我走了……”
　　说罢，幽然转身，自始至终，眉眼都低的可以。
　　脚上好像被灌了铅一样，显得那样的沉重，令楚芩几乎就要不支倒地，可是，她仍是要步履平稳的走回去，在扶湮的注视下，安然的走回去……
　　迈出两三步，楚芩觉得自己的腿都已经没了知觉，她深知在她的身后，有那样一双目光正在静静的注视着她，这感知令她每行一步都是那样的艰难，果然，还是太过在意了……
　　“阿齐让我问你，日后你真的会再去看他们吗？”
　　刚走出没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楚芩惊得在原地站定，身子都僵硬起来，她不可思议的转过身去，结果就看到扶湮面对着她，虽然面上仍是没有太多的神情，可是，他那双看向她的眸子，的确是在询问。
　　他，真的是在与她说话？
　　仿若是直接从低谷升至云端一般，楚芩觉得，这种感觉真的是美好极了……
　　惶然的点头，楚芩连忙应声道：“会的，我一定会去的，因为，我答应了阿齐，绝不会食言的……”
　　她说过，以后，会与他一同去看那些孩子，这些话，她从没忘过……
　　只是，她不知道他心中是作何想法，她不知道，她那样的仓促决定是否会令他觉得不舒服，所以，她就没敢再提这件事情……
　　可是现在，却是他在问她，这话意味着他默认了她的自作主张，同意了可以让她陪他一同去看那些孩子们……
　　他，真的同意了……
　　真的是太好了，她从没有这样开心的感觉……
　　扶湮望着楚芩，微微颔首，曼声道：“我会跟他们说的。”
　　一句话，没有多余的意思，却表明了这些不是他的意思，可是，即使是如此，楚芩还是欢喜的，因为，他并没有反对，并没有拒绝，他同意了，同意了让她介入到他的生活，同意了她出现在他的世界里，这发现，比什么都更让楚芩欣喜不已，她好久没有这样高兴过了……
　　风吹过时，扬起二人的发丝，楚芩觉得，此时的夜风，好似已经没有先前那样的燥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