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纤纤擢素手（下）

第三十四章 纤纤擢素手（下）
　　楚芩从未觉得自己有这样的满足过，当她手提着一只竹篮，而那个竹篮中放置的是她亲手制作的糕点，这样的心情，是极其的令人愉悦的。
　　彼时，天色已经渐暗，楚芩独自一人走在宫道内，她抬首去看那斜阳西下，倾洒而下的漫天霞光，浸染了她的衣裙，她的心情也受到这样的感染，一时间，好似越发的平静了。
　　慢慢的往音律殿走去，她的心本是忐忑不安的，因为不知道他会否满意，不知道，他会如何反应，她现在，完全只能靠猜测。
　　也许，他会喜欢吧……
　　扶湮他，会平静的吃下她亲手做的糕点，会对她一笑，会说一句：“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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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吗？
　　她期待的那些，真的会发生吗？
　　她不知道，因为连她根本就猜不透他的心思，先前她在御膳房里亲口品尝自己做的薄荷糕时，总觉得好似是有点太甜了，她大概是放了太多的白砂糖，可是，即使是这样，她也仍是想要他尝到，想让他明白，这样的甜，就如同她的内心一般……
　　傍晚，天气渐渐褪去了午时的炎热，只剩下满满的清爽，这清爽就好像是吃到口中的薄荷糕一样，令人沉浸其中，十分享受。
　　途中遇到三三两两的太监宫女，他们向她行礼，她都淡然一笑，而后越过他们，她注意到他们眼中的疑问，可能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晚了，她提着竹篮是要到那里去吧。
　　她自然也不会去在意他们的眼光，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从来不需要别人的看法，就好像弗儿那样坚决的不让她亲自去音律殿找扶湮，可她仍是坚持着亲自来了，她怎会让别人去找他，她亲手做的糕点，必然是要亲手递给他。
　　这样想着，没由来的，心头就是一阵甜蜜。
　　绕过长长的宫道，穿过几所宫殿，楚芩终于来到了扶湮所居的音律殿，她抬头看了看那个牌匾，心中微微一滞，没有犹豫，下一刻，就踏了进去。
　　音律殿的小太监见到楚芩，吓得急忙扔下手中的扫帚，赶紧跪倒在地，口中惊慌道：“奴才恭迎韶华公主大驾，奴才不知公主莅临，还请恕罪。”
　　楚芩淡淡的扫了那小太监一眼，才道：“这里的人呢？都到哪去了？”
　　那小太监俯首答道：“回公主殿下，这会儿到了晚膳的时间，他们都去吃晚饭去了。”
　　“哦？”
　　楚芩向前踏一步，而后四下环顾，接着说道：“怎么，就你没去？”
　　那小太监听到楚芩问话，颤声道：“回公主殿下，奴才今儿个当值，需得等他们吃完了饭，奴才才可去吃。”
　　楚芩点点头：“起吧。”
　　“奴才谢过公主殿下。”那小太监急急忙忙的爬起身，俯首在楚芩的面前，不敢有其他动作。
　　“你去做你的事吧，无需管我。”
　　楚芩说着，便不再理会那小太监，而是轻车熟路的自顾自越过他，走向里面，那小太监站在原地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刚才差点就没忍住，想要开口问一句：这么晚了，您来这里做什么？
　　小太监的目光投到楚芩手提的竹篮上，忽然就有些恍惚起来，他想起来前不久，他们的大总管有跟他说过要她日后多多关照一下住在琴瑟院内的一位琴师，好像是说，韶华公主对那位琴师别样的关注，那位琴师叫什么来着？
　　啊，好像是叫，扶湮……
　　——楚芩踏进琴瑟院，忽然就想到，这会儿是用晚膳的时间，不知道扶湮他，是不是也去用膳了。
　　万一她进去，又是不见人该如何？
　　这倒是她考虑的不周全了，这样想着，楚芩忽然就心生出一股退意来，也许，他根本就不在，她来了也是白搭，见不到他的……
　　正在犹豫要不要回去，楚芩却忽然听到一个幽怨的声音自院中响起，她蓦地瞪大双眸，双腿也像被施了魔法一般，慢慢的走了进去。
　　这个声音空幽哀怨，但却不是琴声，而是……
　　是埙……
　　而最让楚芩在意的不是这个乐器是什么，她在意的是，这埙吹出的曲子，不是别的曲子，竟然就是那日楚天姿大婚，她在她的花轿前吹奏的那首曲子，名为：《怨郎弃》！
　　竟然真是是《怨郎弃》！
　　这个时候，究竟是谁在这里吹曲？
　　而且，竟还是吹的这首，这可真是令人奇怪……
　　楚芩当即也没有多想，就往琴瑟院里面走去，她听出那埙声是自院中的凉亭处传出的。
　　那座凉亭，便是那晚她与扶湮相处的凉亭。
　　凭着记忆，楚芩挎着竹篮，抬脚慢慢的往哪里走去，再次踏上那条蜿蜒曲折由鹅卵石铺成的小路，缓缓行步间，她已透过夕阳的余晖，看到了那座小小的凉亭。
　　仍是记忆中那样精致的模样，静立在这里，并不引人注意，可是，楚芩的目光却牢牢的望向那里，那其中，一个凭栏斜倚，双手执埙防止唇边轻然吹奏的白衣飘尘之人。
　　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扶湮。
　　此时，扶湮单脚微扬放置凉亭一侧的栏杆上，一脚则放置地下，发丝被用一根洁白的丝带束起，他面冠如玉，唇瓣红润，发丝随风飞扬，双手置于胸前，执着埙，目光极目远处，静静的吹着。
　　这人，当真是扶湮么？
　　她知道他从来是飘然出尘，他奏琴之时，那般风华无二，可却不想，他竟连埙都吹的如此好。
　　在她的印象中，他应该是一丝不乱的，永远都该是静然不动的，他不论何时都是那般的淡淡模样，不悲不喜，不骄不躁，他弹琴时，姿势优雅至极，却也不苟至极，从来没有在她的面前呈现过如现在这般的样子，这般不羁的样子……
　　这个如妖孽一般的人儿，真的是扶湮吗？
　　虽然容貌一样，可是气质却是截然的不同，令楚芩不敢上前，也不敢确认，可是，不管她相不相信，这个人就是扶湮，不是别人。
　　扶湮的感知很敏捷，当楚芩慢慢的走向凉亭的时候，他就已经发觉了，他知道他的存在，但却并没有停下来，反是继续吹着埙，任凭轻风拂过他的发丝，扬起他的衣角。
　　一曲《怨郎弃》，他静静的吹完，她呆滞的听完。
　　而后，他轻然的放下手，偏转过头，一双平静无波的眸子就这样对上了她微然惊愕的面容。
　　楚芩的心在扑通的跳，她已分不清自己的想法，她忘了自己来这里的初衷，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一见到他就不知所措。
　　“呵～～”
　　忽然一声极轻的低效声传入楚芩的耳朵，她似是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注视着扶湮，方才那笑声，的确是他发出来的吗？
　　扶湮他，对她，笑了……
　　没有什么再比这个更能令楚芩失措的了，她注视着他，完全呆在了那里，她确确实实的看到他如玉般无暇的面容山带着浅浅的笑意，这个不是虚无的，而是真正的笑意。
　　扶湮他，对她，笑了……
　　再一次，楚芩如风凌乱了……
　　可是，令楚芩心惊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因为，下一刻，他悠然从栏杆上翻下身，而后，踏着步子缓缓的向她走来。
　　扶湮一身的白色衣衫随着晚风肆意飘扬，宽大的衣袖和衣摆也被吹得来回摆动，但这却并不影响他的动作，他正在往她走来，现在，此刻……
　　楚芩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已经没了动作，她站在那里，手中还提着竹篮，却早已全身僵硬，不知道该如何做了。
　　直到，扶湮终于行到了她的身前。
　　此刻，他离她很近，很近，近到他的发丝都被风吹拂到她的面颊之上，近到他身上淡淡的气息都弥散在她的鼻间，近到，他如玉的面容上那隐隐的华光都被她尽收眼底，近到，不知何时，她已与他这般近了……
　　他，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要离她这样近？
　　心跳，早已不是快速，而是，快要停止了一样，这种感觉，令她觉得窒息，她不知道眼前这是什么情况，这个人，当真是扶湮？
　　就在楚芩的心跳狂乱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本就已经离她很近的扶湮却忽然在她没意识的情况下，身子陡然向她靠近，他的突然贴近令楚芩猛的瞪大了双眼，她惊得不知所所措，甚至是张开了嘴巴，整个人，就那样笔直的僵在那里，右手抓住竹篮的力气越发的紧了。
　　等她回过神来，他已经贴近在她的身侧，他的脸就靠在她的肩侧，她甚至都可以听到他那细微的呼吸声。
　　心，好似已经停止跳动了……
　　天，这是个什么感觉，好像是所有的情感都在瞬间得到迸发一般，她觉得，现在的她，已经完全失去了自我……
　　他，要做什么，到底是，要做什么……
　　脑海之中形成了越来越大的疑惑，她不知道今日的他究竟为何如此，究竟为何这样贴近她，这感觉令她无法形容，总之，她整个人都像是要死了一样……
　　也许，她该开口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突然的靠过来……
　　“你……”
　　“我闻到薄荷的味道了……”
　　就在楚芩刚要开口想要打破僵局的时候，却突然听到扶湮在她耳畔的低低呢喃。
　　他的声音，此刻就离她这样近，近到她都可以感到他说话时，那声音的震动，如此贴近的声音，令她全身都一阵酥麻。
　　“诶？”
　　因为扶湮的一句话，楚芩完全愣在那里，辨不清了情况。
　　“呵～～”
　　扶湮却一声轻笑，从她的身侧退开，再抬首，他已与她拉开了距离。
　　楚芩的心总算是得到了片刻的平静，然而，扶湮却自始至终看着她，她被盯得不知所措间，却突然听到他开口道：“那个，是带给我的吗？”
　　诶？
　　再一次被他的话给震到了，楚芩呆呆的站在原地，目光直直的盯着他，却是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