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与子言说

第三十五章  与子言说
　　“那个，是带给我的吗？”
　　夜风习习轻拂过面颊，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淡淡薄荷香气，这样的淡雅自楚芩的鼻间弥散开来，隐约之中，似乎还混杂着一丝别样清新，那是，扶湮的气息……
　　他的声音，宛若自遥远的天际袭来，令她听不真切，话音落，好似还有回音……
　　是他在与她问话……
　　心口‘扑通、扑通’的跳动，楚芩觉得她的面颊好似也被烧烫了一样，此番，一定红的紧。
　　不晓得是何缘故，明明，这就是她期盼的情形，她想着他可以笑着接过她手中的竹篮，不声不响的尝下她做的薄荷糕，而后，轻然咽下，抬眸，对她，锦瑟一笑。
　　所以，现在，不正是如她所想那般吗？
　　他对她微微然含笑，问她：“那个，是带给我的吗？”
　　她该回答：“是……”
　　本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是为什么偏偏到了这个时候，她却开始胆怯了？
　　说不出话来，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心跳，已然不能用快来形容，她甚至觉得，她的心跳声太大，大到这轻抚过去的风声都无法掩盖得住。
　　抬眸对上扶湮黑亮的眼眸，楚芩心中啡然，见他精致面容静静的对着她，他的神情，没有一丝旁骛，她怔然许久，终于微暗下纤长的睫毛，轻轻颔首，鼻间发出一声淡若似无的：“嗯……”
　　这本就是给他的，她总不能不承认……
　　“呵……”
　　楚芩听到扶湮自嗓音间发出一丝淡笑，他蓦然出声道：“是何物，薄荷么？”
　　虽是发问，可是，却不曾带得半点疑问之意，甚至就连这本该是上扬的语句都被他说的轻然平淡。
　　“是，薄荷糕……”
　　楚芩抬目与他相对而视，面颊还红红的说道。
　　她看着他平静的面容，他面上好似还带着那丝淡然的笑意，可是，仔细去看，又好像没有笑容一般，片刻间，她显得有些迷惑，竟是徒自望着他，怔怔的看痴了。
　　直到，他的声音打破她的魔怔，她听到他这般开口道：“可否，递与我一尝。”
　　淡淡的语气，似乎听不大出来他的意思，可是，楚芩却还是再次呆滞住了。
　　他，竟主动要求品尝她做的薄荷糕……
　　她不是在做梦，这也不是她的幻想，这是真的……
　　扶湮他，说要尝尝她做的薄荷糕……
　　一时间，楚芩的心中，就像是爆竹被点燃了一般，噼里啪啦的炸开了。
　　——彼间，夜色愈来愈深，宫中的宫灯皆已冉冉燃起，微黄的宫灯点亮了偌大的皇宫，让这样的夜色显得不再那么的顾忌，好似多了一丝柔意。
　　然而，琴瑟院的凉亭内，二人相对而坐，平静无波，一位长身玉立，以为人影绰约，此般看去，好不怡然。
　　楚芩执起一双纤纤素手，缓缓打开了竹篮上的盖子，将其斜靠在篮子边侧，霎时间，一股清淡但却直接的薄荷清爽气息扑鼻袭来，楚芩将手伸进篮子里面，从中取出一盏高脚透明琉璃盏。
　　楚芩手上动作极轻的将琉璃盏放在石阶上，皎洁的月光倾洒而下，照射在本就晶莹透明的琉璃盏上，映出五彩华光，而稀世琉璃盏中盛放着碧绿通透的膏体，被拼摆成好看的模样，琉璃色映衬着薄荷糕，实为难得的精致。
　　这样的东西摆出来，竟是比吃到嘴中的感觉还要好上许多。
　　楚芩将薄荷糕放置在扶湮的面前，这才缓缓的抬眼去看他，她有些不敢看他，因为不知道他的心思，她也不愿去猜想，尽管，在她的内心之中，她是希望他伸手捏住一块儿薄荷糕，放在口中品尝的，即使如此都好，即使这样，她都会感到欣慰。
　　扶湮并没有多做停留，只是在她拿出装盛着薄荷糕的琉璃盏时，眸光微微一闪而已，但那也仅是因为琉璃那一瞬的华光惊现，饶是淡然如他，也不能忽视。
　　伸手，触及碧绿色的薄荷糕体。
　　月色之下，琉璃光色之间，她的目光投放到他的指间，扶湮的手，极为修长洁白，骨节分明，十分好看，在一片华光锦瑟间，竟也不觉失彩，反倒让人有种欣赏的感觉。
　　就是这双手，弹奏出这世间少有的惊世琴声……
　　这样想着，楚芩的心中微微一动，唇间，亦不由自主的溢出一丝淡淡笑意。
　　眼底的洁白修长缓缓收回，楚芩见到，那指间还轻捏着一块碧绿色的糕体，她见他捏住一块儿薄荷糕，缓缓的送到唇边，只见他淡薄好看的唇角轻轻张开，唇瓣便含住了那碧绿色的糕体，而后，没有丝毫费力便轻咬下一小块薄荷糕，他的唇齿轻动，不一会儿，喉间微动，那小口的薄荷糕依然被他吃下腹中。
　　静谧……
　　楚芩自始至终都十分紧张的关注着他的神色，看他有没有皱眉，或是顿色，她怕他不喜欢，甚至是不满意，心中纠结，所以，导致她的目光再也无法移开他的面容。
　　然而，却好似是她多虑了。
　　没有，什么都没有。
　　没有皱眉，没有顿色，他的神情自始至终都极为的淡然，淡然的轻咬，淡然的咀嚼，淡然的咽下，直到他将那一整块儿的薄荷糕都吃入腹中，也没有露出丝毫的不满之色。
　　这令楚芩很是喜悦，她的眉间带着笑意，看着他吃下那块儿薄荷糕，她的心，仿佛都随着那清爽的薄荷糕一样，进入了他的口中。
　　太好了，他没有不喜欢……
　　这是她瞬间的心声！
　　扶湮吃完一整块儿薄荷糕，没有再伸手去拿下一块儿，只是抬起双眸，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楚芩被他看得有些不知所措，她犹疑着，半响方半是赶快半是踌躇的开口问道：“如、如何？”
　　然而，他却始终那般静静的注视着她，亦不回答她的问话，这样的持续令楚芩越发的慌张起来，她以为是她的声音太小，他没有听见她的话，于是，她再次憋足了气，开口问道：“味道、如何？”
　　味道如何？
　　仅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四个字而已，可她问得时候居然都有些打颤，看来，她果然是不能遇上他的事情，否则，定然会被扰乱心神，再也无法定下神来。
　　所幸，扶湮此次终是有反应了。
　　听了她的问话，他眉眼微微弯起，方轻然颔首，淡声道：“很好。”
　　很好……
　　两个字而已，却足以令她欣喜若狂！
　　“是，是吗……”楚芩面上又开始微微烧烫起来，她声音不自然的‘呵呵’着。
　　扶湮见她这般，却未曾再答话，他的眸光轻轻的扫向琉璃盏，月光之下，内里的薄荷糕，散发着莹莹的绿光，竟是恍若稀世珍宝一般，令人不忍移开视线。
　　“这，是你做的？”
　　陡然，一声问话，惊得楚芩猛然抬头。
　　她看着他，微张着口，半响，无话。
　　然而，他却也不着急，仅是不紧不徐的注视着她，眉眼之间仍是那样的淡然如水。
　　她愣怔半响，终于缓过劲来，原来，他真是在问她。
　　他怎会知道这薄荷糕是她做的？
　　猜的吗？
　　想了想，她才缓缓点头，曼声问道：“你如何知道……”
　　他侧首，任夜风轻轻拂过他的发间，带起他的长发，那发丝吹散开来，打在他精致的面颊之上和淡色的夜空中，令她微微出神。
　　“你的身上，有和这一样的薄荷味道。”
　　忽然，他如是淡淡开口道。
　　她怔住。
　　他是在回答她，因为她的身上有和薄荷糕一样的薄荷味道，所以，他猜得出，这薄荷糕，便是她做的……
　　他如何知道她身上也有一样的薄荷味道，又是如何能辨识得出那薄荷味道是来自她的身上，而不是来自薄荷糕？
　　这样想着，楚芩忽然就记起，先前，他那般贴近的靠近她，面上陡然一热……
　　果然，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心口，又开始没由来的乱跳了。
　　“这薄荷糕，味道很好，我很喜欢。”
　　他，突然这般开口道，她听得怔然，一时间，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他转首看向她，忽而淡淡唇角，曼声道：“若是可以，是否能够拜托你多做一些拿去给阿齐他们尝一尝……”
　　诶？
　　听到他的话，楚芩显得有些微愣，她一时之间还没有完全的弄明白，他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说要她多做一些薄荷糕，是为的是什么，要拿去给阿齐他们吃？这么说……
　　然而，还不等她想明白，他的声音就打破了她的思绪。
　　“明日……”
　　清冷的音色在月夜之中愈加幽远一般，说到这里，他的眸光的定格在她的身上，与她对视，他的唇瓣轻启，音色清淡的道：“明日，要与我一同去看阿齐他们吗？”
　　一句话，是她瞪大双眸，满脸愕然的看着她，瞬间，她的大脑之中一片空白，好似什么都无法思考了一般……
　　他，这是在邀请她，是在邀请她一同去看孩子们，他，亲自开口对她这样说……
　　虽然，之前他也曾与她提过这事，她本就该心中了然，可是，她却没料想过，他会如此刻一般，真的对她开口，请她与他一同去看孩子们。
　　这样的事实对她来说太过令她震惊，一时之间，她根本就无法去思考，更没法反应，原来，得到心中所想之事，竟是这样的感觉，被心念之人邀请，竟是这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