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寂静的痛苦

第一百八十九章　寂静的痛苦
　　从她嘴里吐出来的，只是有节奏的呼吸。她抖个不停，无论林烨抱着她多么紧。林烨把她放到床上，她没有抵抗。林烨也躺了下去，他们都靠在床头垫上，林烨把她的头搬到自己的胸口，把她抱在怀里。
　　“楠楠，你要知道，信上的每一个字都是谎言，你不要为它伤心。”林烨劝她，嘴唇拂过她的头发。
　　她还是不断地颤抖着。林烨感觉到自己心里燃烧起了一把愤怒的火。他讨厌那个自私的、报复心很强的女人。她在死之前，还要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折磨一个试图反反复复努力去爱着她的人。林烨深吸一口气，轻蔑地把她从脑海中驱除掉，现在，他先不要去想这些，最重要的是如何把梁楠安慰好。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躺着，沉浸在寂静的痛苦之中，直到梁楠听到前门被打开。
　　“梁楠？”王雨寒叫出来。“林烨？”
　　她出现在门口时，林烨惊讶地张开嘴。王雨寒看到梁楠躺在林烨的怀里，就瞪着林烨。
　　“你……”她停了下来，眼睛眯了起来，更加专注地打量着林烨，然后小心翼翼地向他们走来。
　　“发生了什么事？”王雨寒警觉地问：“林烨，她出什么事了？你们做了什么事？”
　　对她的指责，林烨摇了摇头。“她看到了她妈妈写给她的最后一封信，它在地板上。”
　　王雨寒小心翼翼地把目光从他们身上移走，弯腰捡起地板上的那张信纸。林烨真不忍心看着她读下去。
　　“真可耻！”王雨寒喊道，把梁吓了一跳。梁楠看着林烨，依然被林烨抱在怀里，她没有挣脱开。
　　“她怎么能这样！”王雨寒抓皱那张纸，冲出了房间。梁楠听到砰的一声关上抽屉，她喃喃地说：“真可耻！”一遍又一遍的。梁楠闻到了烟味，知道她做了什么。
　　王雨寒又回到了房里，爬到床上，在梁楠的另一面，她看着梁楠的脸。她俯身靠近她，凝视着她空洞的双眼，一只手抚慰着她的面颊。
　　“楠楠，”她安慰道：“她是一个很糟糕的人，她一心想的就是如何伤害你。你不能让她达到目。嗯，你不能让她得呈。你比她更坚强。我知道你是很坚强的，梁楠。”
　　王雨寒噘起嘴唇，眼里充满泪水。她将她的目光转向林烨，说：“她不会相信这信里的鬼话的，林烨，我们不能让那个女人把她毁了。”
　　“我知道。”林烨平静地说，一只手在梁楠的背上轻抚着。
　　梁楠在林烨的爱抚下颤动着。林烨抬起头来看她的脸。“梁楠？”
　　梁楠还在哭泣，胸口起伏着。她突然推开林烨，缩成一团，尖叫起来：“不！不是这样的！”
　　王雨寒在震惊中沉默地愣在那里。
　　“不是！不是！”梁楠紧握拳头反复猛击床垫，她闭着眼睛，当她尖叫着那两个字一遍又一遍的。
　　“不！不！不！”她突然歇斯底里，哭得很伤心，全身痉挛。王雨寒看着梁楠，恐惧闪烁在她的脸上。
　　林烨俯下身，轻轻地抓住她的肩膀：“楠楠，没事的。”
　　“不，不是这样。”她说：“她死了！她死了！”她倒在床上，控制不住地抽泣。然后发出叫喊着：“我的母亲死了。”
　　“哦，梁楠。”王雨寒喘着气，跪在床边的地板上，她脸在痛苦中扭曲，她无奈地目睹了她最好的朋友在痛苦中挣扎。
　　林烨蜷缩在她的身后，紧紧抱着她，她呜咽抽搐着。她紧紧抓住林烨的手臂，好像稍一松手，她就被一阵激流冲走一样。
　　他们没说一个字。王雨寒和林烨呆在她旁边，她却一直为一个不配当她母亲的人而哭泣。林烨知道她是为她所失去的东西悲痛，也可能，到现在，她的母亲才是确确实实地死去了。
　　林烨想要做的，就是保护梁楠免受一切伤害。这让人想起那天晚上，她在林烨的怀里哭泣着，回忆她父亲的死。那时，林烨没能减轻她的痛苦，他知道现在他依然没能做到。但即使一次又一次失败了，也不会妨碍林烨的努力。
　　最终，呜咽渐小，她的身体伸展开来。林烨感觉到她呼吸加深时，她的后背贴到了林烨的胸膛。王雨寒小声对林烨说：“她睡着了。”
　　林烨点了点头，尽管有点怀疑。王雨寒慢慢地站了起来，跪在地板上多时了，身体僵硬，她向头上舒展舒展上肢。
　　王雨寒走向门口，转过身来。“林烨，来吧。”她朝着门不耐烦把头猛甩过去。
　　林烨犹豫了一下，不想离开。但是很明显王雨寒是有话要说，她不想让梁楠听到的。林烨小心翼翼地把胳膊从她身下抽出来，弯曲两下手臂，让血液流通一下。
　　梁楠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林烨拉过毯子盖住着她，极不不情愿地掩上在身后的门，才跟着王雨寒走到起居室。
　　王雨寒来回踱步，她红红的嘴唇紧咬着。梁楠进入房间，她停下来。她的焦虑让林烨有点吃惊。“林烨，我害怕。”
　　林烨等待着，希望她会解释她的话。
　　“你不知道她在过去的两年里是怎样过来的。”王雨寒继续匆忙地说：“她几乎是撑不住了，我好担心那封信可能把她推到崩溃的边缘。”
　　“你是怕她会崩溃掉，王雨寒？”林烨问道：“怕她又要喝酒了？”
　　王雨寒的眼睛若有所思地闪烁着，然后她倒在沙发上。“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她的声音很安静，犹豫。“她只是一直……自从她离开滨海，就常喝酒了。在她的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光芒，整天浑浑噩噩的，没有了丝毫的上进心。她曾经让自己要坚强起来，振作起来，可现在……现在她只是苟且偷生了。”王雨寒停下来看看卧室的门，眼睛噙着泪水。“我觉得多已经逐渐失去她了。好像她要滑走了，而我抓不住她。我害怕她会远离我了。我知道这样说完全没有说得明白，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我只是害怕。”
　　林烨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她都经历了什么事，王雨寒？”
　　王雨寒在看着林烨，眼睛充满了悲伤。“她离开了你以后，一直过着行尸走肉的生活了。”
　　林烨的脸变得苍白，但是林烨还没来得及说话，王雨寒又说了：“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她离开你，林烨。你得去问她。”
　　前门打开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交谈。王雨寒和梁楠都转过头去，农科走了进来。他浑身是湿的，穿着一件海滩短裤。
　　“嗨。”他向屋里两个人点头，环顾四周。“梁楠去哪了？”
　　王雨寒和梁楠面面相觑，长舒一口气。她最后说：“我来告诉他。”
　　林烨点点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想看他的反应。然后，林烨逃到阳台上，滑上玻璃门，隔开王雨寒的声音。
　　林烨盯着眼前动荡起伏的波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疲惫无力。玻璃门打开，吸引了他的注意。
　　王雨寒走出来，就像刚才的林烨那样，粗气地呼吸咸咸的空气，好像这样可以让她重生了一样。
　　“他进去看她了。”王雨寒告诉林烨。她靠在栏杆上，靠在林烨旁边。听着大海的声音，片刻之后，她说：“我相信这对你来说，不好受，看到他们在一起。”
　　“但他们没有真正的在一起。”林烨反驳道。
　　“不过，”王雨寒说：“她也不是跟你在一起。所以不管怎样，都是不好受的。”
　　“我不是来这里劝她回到我身边的，王雨寒。我说的是真心话。我花了两年时间试图弄明白她在想什么，她身上又发生了什么事，她为什么要离开我。我需要答案。这就是为什么我来这里的原因。”
　　她双手托腮，面对梁楠。“我不相信你。”
　　林烨对她的话感到震惊。“什么？'“林烨，你可以告诉自己和别人说，你来这里是为了得到答案，为了来作一个了结。但事实是，你爱她。你一直爱着她。你会永远爱她。你来这里是因为你不能走开。她回到了滨海时，你看到了她是多么伤心和空虚，所以你就跟着她。你永远不能让她走。你在这里是因为……这是属于你的地方，跟她在一起。”
　　林烨的胸口堵得慌；林烨感觉她正在挖开林烨的胸膛，掏出他的心窝，看到了他一直不敢承认的事实。林烨说不出话来。他看着海面，深呼吸。然后，他转身离开王雨寒，回到房子里去，想要看看梁楠。
　　农科坐在椅子上，穿上短裤和T恤衫，搓着双手，双膝紧张地互撞着。
　　“你没事吧？”林烨问他。
　　他点了点头，但他眼睛里飘忽不定的眼神，表明的，是另一回事。林烨继续经过他，进卧室。梁楠仍然屈蜷着，睡着了，不时地抽搐一下。林烨坐在她旁边的床上，把她脸上的头发撩开。
　　“今晚我留下来陪她。”王雨寒站在门口说：“你不用担心，我会在这里。”
　　林烨离开梁楠，让她自己睡着，走进客厅。“农科，你介意我今晚睡在这里吗？我就睡在沙发上，好吗？”
　　林烨敢肯定，农科不知道林烨的用意。但他耸耸肩说，说：“好吧，你可以留下来。”
　　梁楠在黑暗中醒来。她听到了在旁边的低低的呼吸声。梁楠全身酸酸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好像梁楠刚吃过了感冒药一般。
　　然后梁楠记起来了。她咬紧牙关，努力保持均匀的呼吸。她仍能感觉到在她手中的那封信的重量，那些话，就你一把把利刃，句句刺伤心头。
　　“你永远都不应该生下来。你只会给你身边的人们带来痛苦。”
　　梁楠的母亲已经说出了过去一些没有说过的可怕的事情，这些事情通常在酒精作用下引发了。她总是知道该说些什么来伤害梁楠。但这些话……它们是她自杀之前写的。这种想法，葬送了她的生命。她不想伤害梁楠，她想把梁楠带到她的身边。
　　“现在你只能一个人生活了，因为我知道，因为你，我无法再继续生活下去了。”
　　一声低低的哭泣跑出梁楠的嘴。
　　“好了。”他轻声说，挪过来，把梁楠搂近到他怀里。梁楠的脸靠在他胸前，梁楠吸入了淡淡的香味，让眼泪流出，浸透过他的T－恤。他抱着梁楠，抽泣着，梁楠的心如此地疼痛，她好想把它掏出来，不让它跳动。
　　“梁楠，我们在这里。”王雨寒在梁楠身后说，她的手抚着梁楠的背。“会好起来的。我们在这里陪你，我们哪儿也不去。”
　　睡眠最终拽住了她那颗伤透的心，把它带进黑暗之中。
　　林烨环顾四周漆黑的房间里，仍然无法入睡。梁楠对着林烨的胸膛呼吸，王雨寒蜷缩在她身后，手放在她背上。时不时地，梁楠缩动一下身子，发出一声低吟，每隔一段时间。林烨能想象出。她在梦中是多么难过。
　　让她们自己睡着，林烨溜出房间，回到沙发上，但他没有睡。客房的门仍然关闭着，农科关上它的。林烨坐在沙发上，盯着眼前的黑暗发呆，等待着太阳出来，照亮天空。
　　几小时后，王雨寒从卧室里出来，这时，在一层薄薄的雾中，海滩上终于朦朦胧胧地进入视野下。她打哈欠，伸着懒腰，显得精疲力竭。
　　“她还在睡觉吗？”林烨问道，想要决定是不是林烨要回到里边去，让她醒来时不至于孤单。
　　“如果你这样认为，那就这样做吧。”王雨寒说，她说完，又打了一个哈欠。她注意到林烨的优柔寡断。“林烨，她睡着了。你不必现在马上回到里边去。让我们做一些早餐或什么的。你的厨艺不是很棒吗？”
　　“好的。”林烨回答，站着，扭动身体，伸伸懒腰。“我来做点什么吧。”
　　梁楠仍然裹在毯子里，但当王雨寒坐在梁楠旁边，梁楠转过眼睛看着王雨寒。即使是轻微的挪动，都还在痛……全身处处都在酸痛。
　　“你饿了吗？林烨在做吃的，等一会儿就可以吃到了。”她轻声地说。
　　梁楠试着摇了摇头，但梁楠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摇了头。梁楠回到茫然盯着前方的状态。梁楠眼前是一片黑暗，痛苦咬噬着梁楠的内心，充满内疚和恨，它们已经根植于梁楠的内心很长时间了。这种痛苦跟每一个细胞纠缠在一起，从此不再隐藏。梁楠不能感觉。梁楠不能思考。梁楠每移动一下身子，都不可避免地触发一个深不可测的痛苦，梁楠祈盼结束这种痛苦，就像梁楠的母亲想的那样。
　　“她只是盯着前方。这就像……她对我视而不见。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农科说，坐在椅子上，用手揉在一起，目不斜视。他的声音听起来焦虑和恐慌。“我们应该做些什么呢？”
　　王雨寒的目光从农科瞥向梁楠。她知道，梁楠现在要把心都堵死了，不吃，不说，而他们都不知道如何才能和她沟通了。
　　“嗯，我要……我要出去一下。”农科说，内疚地看着她们。“如果我这样，你就会更好受点了吗？”
　　王雨寒点了点头，他看着梁楠。林烨也快速地点了头。他抓住他的钥匙，消失在门口了。
　　在他离开后，王雨寒继续盯着门。“我为他感到难过，他不知道他正和她陷入了什么境地。这有点。”
　　“只是有点糟糕？”林烨反驳道，眉毛一扬。林烨不想为农科感到难过。很明显，农科还是不能理解梁楠。这种情形证明了他不应该与她在一起。
　　“我们怎么办，林烨？”王雨寒问，声音疲惫了。“我们怎样才能让她恢复过来？我们要带她去医院吗？”
　　林烨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感觉就像被击败了。“两天了，我们再给她一天时间看看，然后我们再决定。”
　　她揉了揉眼睛。“我希望我们可以提醒她，她有多么坚强。”
　　然后，梁楠突然醒悟。
　　“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林烨宣布，林烨的心为被这一个顿悟点亮了。
　　“什么？”王雨寒猛然抬起了头。
　　“我马上就回来。”林烨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