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跟过去决裂

第一百九十四章　跟过去决裂
　　梁楠盯着窗外的灰色裹尸布轻拍着玻璃。梁楠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了，也不知道梁楠就在沙发上躺着多久了。
　　梁楠凝视着远方，海浪在咆哮，那是周遭唯一的声音。梁楠走到海边，雾霭扫过梁楠的皮肤，让人有点凉意。
　　站在水边，看着愤怒冲到岸边的海水，梁楠心中狂喜。滚动的波涛高高涨起来，然后又突然沉降下去，在梁楠的脚下扫过，把梁楠拉进流沙之中。起伏的海浪好像在向梁楠招手，诱惑着梁楠。
　　你不会真的认为他关心你。
　　梁楠的眼睛充满泪水，滑下梁楠的睫毛，顺着梁楠的脸颊流下。梁楠太累了，梁楠挣扎得很累了。永远揪住梁楠不放的内疚，还有永不改变的悔恨，让梁楠困倦不堪。梁楠不想过这样的生活。有很多次梁楠可以听到，梁楠应该从没有这样过，可之后梁楠希望这是真的。
　　你不应该出生的。
　　梁楠走向前一步，开始走向灰色的地平线，那条跟黑暗的水面无缝融合的地平线。泪水流下她的脸，她的下巴颤抖。汹涌的波涛把梁楠推回到岸上，但梁楠向前走去。梁楠潜到水下，让冰冷的海水浸泡在颤抖的皮肤，进入梁楠的骨头，直到让梁楠麻木。
　　你不知道你伤我有多深吗？
　　梁楠游到了海水摇晃的水域，梁楠沿着水面扑腾。梁楠仰面着随波逐流，张开双臂让身体平衡。一切都静止不动了，而梁楠能听到的，只是自己的呼吸。梁楠让寂静征服了自己。
　　疼痛携带着那些声音经过梁楠的指尖消散到水中，直到梁楠被耗尽，剩下来的就是……梁楠自己。梁楠吸入最后一口气，然后梁楠要走了，要离开这个让人疼痛的世界。
　　卷曲成一个球状，梁楠让自己沉到水面之下。闭上眼睛，梁楠的耳朵充满了水，原来的寂静更加寂静了。
　　梁楠所要做的就是放弃一切。
　　放弃。
　　有一个声音回荡在梁楠的脑海中，恳求着梁楠，要她放弃一切。
　　呼吸，梁楠。请放弃，然后……呼吸。
　　梁楠的肺渴望着空气，梁楠最后又浮到水面来。梁楠的心在挣扎。要不要再次潜到水下？要不要再次寻求那种绝对的宁静？心头绝望地砰砰地撞击着梁楠的胸口。在寂静中，他的话很清楚，似乎它们是在梁楠的耳边低语一样。
　　坚持活下去，梁楠，你比你想象要坚强得多。
　　我不能放弃，我不是这样的人。这不应该是我的生活。也许我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梁楠踢水冲出水面，发出一种撕心裂肺的叫声。水拍打着她脖子，溅到梁楠的脸上，而痛苦地吼叫和哭泣让梁楠的胸部起伏着。
　　梁楠强迫自己游向岸边，手臂不断地打击着水面，狠狠地踢脚，最后，梁楠的脚碰到了砂子。
　　梁楠扑腾着经过浅水中，更快地移动梁楠的腿，直到梁楠到达沙滩，然后梁楠撒腿跑了起来。
　　我要跟那个懦弱的梁楠决裂，我要更轻松地去爱！
　　梁楠的步伐加快，眼泪与水流一起流到了脸上，而她决心把过去的自己彻底甩在身后。
　　最后，梁楠的腿差不多迈不动了，她慢了下来，沿着水边走，她的呼吸渐渐地平稳了，疼痛也渐渐跟随着泪水流尽了，心里的紧张松驰了，恐惧和悲伤随着海水漂走了。
　　梁楠每走一步，就多一分的轻松。梁楠不知道，再继续走下去，剩下来的是怎样的一个梁楠。所以梁楠还在继续跑，害怕停下来，虽然梁楠的肌肉尖叫着要休息，直到她直的完全迈不动脚。
　　梁楠需要停下来。梁楠向前望去，那里有冲浪者在水里，坐在板子上。梁楠画了一条线。那是结束的地方，梁楠可以停止运行——只是停下来。
　　梁楠蹒跚走完最后几步，越过水线，跪了下来。浑身颤抖着，一阵热浪掠过梁楠的皮肤。梁楠坐了回去，但最后还是仰面倒了下来，凝视着明亮的蓝色的天空。有一张脸俯视着梁楠的脸。梁楠眯起眼睛，但很难集中精神看清那是谁。
　　“梁楠？”梁楠听到一个女孩说。
　　梁楠努力眯起眼睛，一张白折的圆脸和一双惊讶的大眼睛进入视线。那是她在农科家里一起玩的其中一个女孩子，名叫莫尼卡。用的是外国名字，其实是正宗的江南女孩。
　　“你在这外面做什么？你从哪里过来的？”她问，向梁楠伸出手，把梁楠拉上来。
　　梁楠看着她，无法动弹。
　　“我从农科的家那边跑过来。”梁楠喃喃地说，梁楠的头都懵了。
　　“她说是农科家？”一个声音问。“她一定是迷糊了，因为那里太远了。”
　　“喝这个。”另一个女孩说，在梁楠身边跪下来，把一瓶营养快线塞到梁楠的面前。
　　酸酸甜甜的液体渗入梁楠的舌头，梁楠舒了一口气。当梁楠再次把它倾倒到嘴里时，梁楠的手在颤抖，想一口气喝完它。
　　“我们可以开车送你回农科家吗？”莫尼卡问。
　　梁楠摇了摇头，梁楠没有说出话来“我们可以把你送到哪里去的？”一个长发及腰的女孩在梁楠旁边问。
　　“贾亮家。”梁楠脱口而出，梁楠四周的东西还在旋转着，她尽力弄清现在是身处何处。
　　林烨敲了敲门，没有人回答。林烨推了推，是锁着的，门打开时，林烨继续走进去。有什么东西不对劲了，林烨知道。从昨天晚上起，林烨一直没有能够摆脱这种感觉。贾亮说，他顺路停车下来敲门时，也没有人回答。
　　林烨从一个房间跑到另一个房间，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当林烨走进主卧室，他犹豫了。农科的东西已经不见了。只有梁楠的东西都在这里。他已经离开了。
　　“该死的！”林烨喃喃地说，回到客厅。玻璃门是开着的。走上阳台，看到了放在沙滩上的毛毯和毛巾。他正要走下台阶的时候，手机振动了。
　　“林烨，你回来了吗？”
　　“是啊，贾亮。我在农科家，在找梁楠。”林烨的目光继续在沙滩上扫视，希望在目力所及的地方能看到她。
　　“她在这里，跟我们在一起。”他告诉林烨。“但是，嗯……她有点虚脱了。”
　　他慎重的话让林烨一怔。“你什么意思？有点虚脱？你在哪里？为什么她虚脱？”
　　“我们在我房子里。莫尼卡在离这里好远的海滩边发现了她，把她送到这里来了。”他解释说。“打开空调，不然就可能倒下了。”他吩咐在房间里的某个人。
　　“她怎么了，贾亮？”林烨问，心中焦虑。林烨离开了农科的家，开始向贾亮家方向跑，电话还在耳朵边贴着。
　　“她还清醒着。”贾亮告诉林烨，这让林烨更加迷惑。“她真的只是脱水，体温有点过高了。”
　　“你把我吓坏了。”林烨大声说。“她还好吗？她需要去医院吗？”
　　“该死的，你看到她的脚了吗？”苏特从某处叫着。
　　“什么？！”林烨喊道：“什么，贾亮？！她需要去医院吗？！”
　　“林烨想知道我们是否应该带她去医院？”苏特从远处的电话中叫道。
　　“我不要去医院！”林烨听到梁楠喊道。
　　“她不想去医院。”贾亮重复道。
　　“我听到了。”林烨叹了一口气说，没有惊讶。“我马上就到。”
　　跑到了贾亮的房子，用力推开门，林烨发现梁楠坐在沙发上，旁边有贾亮和苏特。她的脸是红红的，她的头发被曾经流过的汗水粘在头上。她懒洋洋地靠在垫子上，好像她已经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了。
　　“嘿！”林烨轻轻的问候，坐在她旁边。
　　她眯起眼睛。“林烨？”
　　“是的，我在这里。”林烨向她保证。
　　“你不是走了吗？”她向后仰起头，有气无力地，想要专注地看着林烨“我是离开过。”
　　“你离开了的。”她低声痛苦地重复着。
　　“但我回来了。”林烨告诉她，为她的反应烦忧恼。“你的电话在我这里。”
　　“哦，你是为了送回我的手机才回来的。”
　　“不是。”梁楠很快地回答。“是为了你……我的意思是……”林烨咬紧牙关做了个鬼脸，为这不经意的坦诚。希望她现在还晕得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林烨连忙改口说：“我只是走了几天，现在我又回来了。好吗？”
　　“好吧。”她在精疲力尽的呼吸中回答，脸上带着一丝微笑重复着：“你没有离开。”
　　看到她脸上的欣慰，要烨的唇边悄悄翘起。“没有，我没有离开。”林烨的手抚摸着她的脸颊，用指尖刷去她皮肤上那些细细的盐渍。
　　“冰箱有一瓶维它命水。”贾亮告诉苏特，然后苏特就走过去找回它，递给她。她双手颤巍巍的，不能打开它。
　　林烨把从她手中接过瓶子，把盖子拧开，然后递给她。她把脸贴在皮革沙发上，慢慢地，小口地喝着。
　　林烨站起来跟贾亮说话，他正站在沙发的一端。“你真的认为她会没事吗？”林烨咕哝着，低头看了她一眼。他还没来得及回答，林烨又问道：“到底怎么了？！”
　　她的脚底是红色、红肿的，她的脚踝那里有个伤口，血沾到了她的腿上。
　　“我打电话问过了一个朋友。”贾亮说：“是一个跟我比赛的女孩，她是护理学校的三年级学生，就要毕业了，她说梁楠不会有什么大碍。我知道你很担心。但我想她会心不烦的。我的意思是，她明天会有些痛的，但在马拉松比赛中，我见过比这更严重的伤。”
　　“但愿是这样。”林烨简略地回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