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云王爷举盏　右丞相访南

第四十章　云王爷举盏　右丞相访南
　　慕天闭目约一个多时辰后，似乎立时来了兴致一般将云素弄醒，对上她惺忪着眼，他也不说什么，就那么看着。
　　“奉瑜……”云素脑中还在乱着，全然不知现下是怎么个状况。
　　“还困？”慕天低首，轻声问道，云素点头，嘟囔着声音：“我还没睡好……”
　　慕天闻言，俯身下来凑近了她的脸，温热的气息扑上，云素下意识一躲立即便被他扣住了后颈。这般情形下，云素怎么着也该清醒些许了：“……”加之随后，慕天又低首几分，将脸埋在了她项间，这么一下，她自然醒得更加彻底：“奉瑜……”
　　“还困？”云素脸上发烫，想要抬手推拒却是动也不敢动：“我……我不敢了……”
　　听闻如此，慕天便将她从榻上捞起，将自己的外衣扯开将她裹进来，温柔而道：“今天太阳不错，你就打算这么荒废了？”
　　“……我……我听你的就是了……”云素依旧红着脸，声如蚊蝇低微。慕天听得，脸上得意，空出了一只手来，轻抚着她的发丝，另一手更加收紧……
　　爱我如初，终生不改……嗯，你就该如此……
　　只能如此！
　　“这么看来，除了王爷说的，下官是什么也不能做，谁的也不能听了？”举盏欲饮的司徒青顿了动作，抬首望向云铎，神色里的认真严肃比之对方有过之而无不及。云铎见如此，严正的做派里也有了些许笑意：“不然，司徒相以为？”
　　本来因着云铎命令般的言语而甚是不悦的司徒青皱了皱眉，只是一瞬，年近古稀的他却忽然出了冷汗：那分明是双带笑的眸，分明是和缓的意，可那份冷戾之息……
　　怎么就好似慕天附体了一般？！
　　“本王听说今月朝拜之时，司徒丞相惹女皇不悦了？”这般低声而问，云铎已经是举了第二盏一饮而尽。司徒听如此，立时哑然：“……王爷，你这是……”“臣子本分乃是为君分忧，可不是添堵啊，右相这般年纪……女皇口里不说，可心里怕是早将右相归入不可用臣之列了罢……”
　　司徒青举盏的手渐渐软下，杯盏落在桌上时候，云铎又是一问：“右相可该晓得，此般早已不是往常，莫非年老者还身在苍乾年间固守不出？！”落音微重，正教司徒青手上一抖，满盏的清酒洒了一地。云铎看见，微微摇首，自己取酒斟满，又饮下一杯：“一小女子都将帝位坐得那般稳当，怎么右相连个杯子都拿不稳当？可惜了这些醇香美酒，怕是没什么福分再入右相之腹了……实在是……”
　　“绝非如此！绝非如此！”司徒青仿佛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本不利索的身子忽就灵便起来，忽然而起之势甚至云铎都显出惊诧之色。虽然那从不习武的身子下一瞬就立刻瘫软下去，可言语上却没有丝毫宋怠：“王爷明察，下官绝无他意！女皇大政还能将我等旧臣留命留职，我等无不感恩戴德，怎会固守先皇旧政而养兵……”
　　“本王只说了右相固守旧政，这养兵……”
　　“……”右相急忙住口，可云铎那处的神色早已没了之前的些微笑意。
　　“‘养兵’之字，本王可以当作从未听过……哦，本王倒是知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旧话，不知右相这兵是要用在……哦，不对不对，这话不提了，不提了……”云铎收了严正的模样，又次抱起了司徒青的酒坛，“右相佳酿，实在是对上了本王的口味……来，右相也莫要如此拘谨，同本王对饮如何？”
　　“这……”司徒青见状，心里不得不有了思量，“下官不胜酒力，王爷既然喜欢，下官舍命相陪便是！王爷请！”
　　云铎听罢笑道：“有舍有得，右相大人可是心有考量的人……当然，论年纪上右相为长，心中思量可是比本王厉害数分呐，本王这般小小计量还真是班门弄斧了……”
　　“生而为人，长而为官，只要事事行其所长，避其所短，哪有不胜之理？”云铎笑意更是温和，本来的冷厉神情尽皆压在了眼底不教人轻易瞧得：“本王既然贪杯右相的佳酿，自然会为右相着想，适才言辞虽有命令之意，不过也是怕将来没处品到这般滋味，右相好自斟酌便是。”
　　酒杯斟满，醇香益远益清——亦如云铎——赋鼎之年的异姓王爷经苍乾年期，如今又为素坤时候的帝王忧虑国事。若平常，只道是三代重臣忠心不二，可这素坤时候的皇帝却分明乃一女子篡位而得，云王爷此举还真是……
　　到底这一家是愈来愈合乎女皇的心思，不然那云姓郡主怎就忽的有了长公主之名？
　　云铎离了将军府，府里倒是一切照旧——毕竟，常居府内多年未出的慕惠离了府都没惹出什么异动——当然，楼迟渊重伤和方如卿身死是不能算着的……余下的，就只云颖有些生气，同两个十二岁的弟弟斗棋斗嘴，倒也不亦乐乎。
　　金玲先去向深居不出的大小姐慕琛请了安，自又去问候过了云颖并双生兄弟后，便到楼迟渊处拜会了慕函，口头虽是关怀，语气里却是不乏讽刺之意，不过稍一隐晦也就恰好避开了心思单纯的慕函。
　　再之后，去了偏宅，正就遇上了打理完杂事的母亲，躬身行礼后便要离开。
　　“阿玲！”这般称呼，是金玲记忆从未有过的，正欲转首却又听到后话：“诸事小心！”
　　关切之辞所伴而出的，是甚于以往十二分的冷厉语气，金玲努力忍住了回头的欲望，报之理智十分地回应：“金玲记得了，多谢母亲！”
　　虽在治世，却也该当小心行事，我从来都是记得的……心下如此想着，金玲未再做多停留，稍一打理便回了阑落。
　　翌日卯时，金玲叩响了云素的房门，得了慕天之允而入得门内，将一本新折奉至桌上之后躬身出门。慕天闭目养神，微微舒息，垂首看着怀里睡得正熟的小女人，抽出垫在她颈下的手臂，起身去向桌案，翻开那本折子……
　　榻上，云素呢喃一声翻过身子，慕天转首望着她，微微一笑后将那折子放下。重新回去榻上，将背对着自己的小女人重新揽入怀里，长指有意无意地刮过她的脸颊，鼻梁……云素又是一声轻哼，一句呢喃：“奉瑜别走……”
　　似乎是做着很不好的梦，云素眉头渐渐蹙起，身子也忽而就挣扎起来，慕天见她这样顺手捏着了她的鼻子，迫她呼吸微窒，从梦里醒来，慕天才松了手。云素睁眼转首，稍愣了半刻时候，忽而就抽泣开：“奉瑜，我怕……”
　　“……”慕天一言不发，只是定定地望着她，可那双眼却分明穿过了她……
　　他看着的是谁，怕只有他自己晓得了。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叩门声再次响起，云素早已不是之前的可怜模样——端坐镜前，巧笑嫣然，未施粉黛的脸虽有些过分的白，却是凄美十分。
　　“是谁？”云素这般问道，眼光一转却是落在慕天身上，后者并未看她，门外的女声已然传来：“夫人，是金玲。”
　　“进来就好，又不是外人。”云素一手拂过微黄的镜面，一手落在自己侧脸，眼中并无情绪，金玲入得门来对着慕天施了一礼，径直向云素处走去。
　　“这里说的，你怎么看？”慕天开口问道，云素脸上疑惑，金玲意识到慕天是在问她，急忙回身应道：“金玲不敢。”
　　云素神色微滞，转而问慕天道：“奉瑜，你说的……”“嗯？”慕天转眼望向云素，面上并无表情，“你不必知道！”语气里不乏命令。云素闻言，咬了咬下唇，起身向慕天步去。慕天见如此，伸了手，声色冷淡道：“过来。”
　　听道如此，云素略一思索，驻步而停，慕天声色不悦：“素素！”
　　“为什么我不必知道？”云素的倔强劲儿犯上来，虽然心里害怕，可就是偏要逆着他的意思。慕天自然晓得她的心思，不悦的眼色里稍有笑意：“素素，过来！”
　　金玲见如此，心下微颤：夫人，现在可不是犟着的时候了！想到如此，金玲低身一礼：“金玲担忧夫人身体，故立时从府里赶了过来，现下夫人已然无恙，金玲便先行告退。朝堂诸事繁杂，还望夫人莫要再为此伤了身子。将军，金玲告退。”
　　慕天没什么回应，倒是云素回首一笑：“教你担心了……”“……”金玲矮身退下，心下再有担忧也不敢多留一刻：若是因着一时意气而害了夫人，可就大不妙了！将军那性子……
　　云素还在望着金玲的方向，慕天已经到了她身侧，一抬手便托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了过来，面上不悦：“怎么，素素的翅膀硬得连为夫的话也听不进了？”
　　“……”本来的些许畏惧在这句“为夫”之后全然就成了万千的委屈：“……你……你还说……”语未成，泪先落，云素伸手抓着慕天的衣襟，抽泣不住。慕天见状，心中不悦退去大半，语气稍缓：“不许再这么闹了……”正说着，茧指游移已然掠过云素唇畔，“再敢不听话，看我怎么收拾你！”云素只当他已经不计较，上前扑入他怀里，哭得更加放肆，正可谓涕泗横流，全蹭在了慕天衣襟上。
　　“你再蹭一下试试！”慕天低沉的声音响起，云素恍如梦里惊醒，急忙躲开，甫一抬首便被慕天掠了双唇。这般忽然，云素怔愣之下，自然是忘记了呼吸，本就虚弱的身子如何经得起慕天的肆意侵袭，没几下就撑不住身子。慕天见如此，内息稍稍一提，俯身下来，正就将云素困在了自己和桌案之间……
　　半刻时候，云素意识清醒，失神的瞳孔显出些微神采，正欲阖上，无意识的一个转眼正就看到一个朱红苍劲的“准”字落在了一本新折上……
　　“微臣司徒青启奏女君陛下：南湾匪患横肆，微臣官居相位祈愿代百官之劳以访道南湾，即使交涉不成，也算为王朝尽的绵薄之力，愿女君陛下准奏！”
　　云素闭目，伸了手臂攀着慕天的肩膀，脸上微笑：奉瑜，在你心里，可是将我之举动当做了什么？我攀步云端，立足苍穹，在你看来，究竟是什么……
　　王城的消息从来就起得快，落得也快，似乎昨日还在暗声议论将军府如何如何，今日便大肆探问右丞相怎般怎般。或是南湾乱匪猖獗，广门寺僧人不善等等。各类消息，同王城众人没有丝毫关联，不过却为他们茶余饭后添了不少调乐之辞。
　　司徒青自然不是傻子，可却也是毫无办法：毕竟是靖王朝御用军师，首位异姓王爷的意思，他若是逆着了……可，他莫非是真和女皇有什么特殊关系不成？
　　想到如此，司徒青微微一颤，在王城人多声沸之地竟险些摔下马去，手上一紧终于也算坐得稳当，下意识地便抱了拳向那夹道欢送的众人聊表谢意。
　　“虽说司徒大人手上没有兵权，可右相府的自家亲卫可是……”
　　“不光是自家亲卫罢，估计同将军府一般，也有能够以一当十的影卫，只是定然是逊色于将军府了……”
　　些许旁音，不足为道，那呼天喊地般的“司徒大人早日凯旋”更是显而易闻。听到如此，司徒青心里忧恐也渐渐淡去，进而泛出一丝欣然：此般南行之举，纵然是危机不少，可必然也是我司徒家运亨通之机，甚至是谭姓皇族重归之伏。
　　到了那时，这云姓女皇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