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献词人不显　明目却失明

第一百八十六章　献词人不显　明目却失明
　　她不知道自己这次能不能够醒来，她只是觉着，同锦歌相比，她的痛苦实在就不是什么——慕天不在了，可是他是在最负责任的时候不在的，也就相当于是在最爱她的时候不在的罢……最起码，他们之间的情谊，也算是永恒的。
　　而锦歌呢……
　　是啊，锦歌呢？
　　云素不清楚，可是她却分明觉着锦歌的心中充满了将死时候的不甘心，疑惑……还有，似乎就是得到之后复又失去的痛苦……
　　那是真的失去了，不是那男人离开她了，是他们两人之间，彻底没了感觉。
　　云素深知，这是锦歌的意识，但是她又不明白，为何自己能够看到她的意识，能够知道她的痛苦不甘。
　　终于，她本身的意识渐渐恢复过来，醒来的时候，便见锦歌正对着自己，那让人惊惧不已的模样已然不见：还是如瓷的肌肤，还是精致的下颌，只是原本那双最是惹人的眼睛不再，从眉下覆了一段白绫……
　　“是我不好……”身边陪着的，还有邺池鸢，她正一脸歉然地对着云素锦歌二人，“我真的不该跟来，也不知道我过来是怎么个作用……”歉然之中还夹带着恼恨，“我还想着夫人身子不好我好能够照顾着，可是到头来若不是锦歌姑娘……”
　　“是我害了云素妹妹和池鸢姑娘，怎么能够再说池鸢姑娘的不是……这分明就是我的过错……”锦歌脸色微凝，虽然没了眼睛，可是神情配着那认真的声音，还是能够教人体味到之中情志——是回忆，是不甘，也是随之而来无尽放大了的痛苦……
　　之后，云素怔怔地瞧着，邺池鸢静静地听着，而锦歌稳静认真的声色终于渐渐高声，邺池鸢的眼睛越睁越大，脸上也渐渐浓郁了身为局外人的被揪了心的模样。
　　“我从来就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我从来都知道……”锦歌声声凄厉，却并没有丝毫哭腔，“他明明喜欢她的，他明明喜欢她的！我为什么还要信……”
　　圆巧如同葱根的手指变成了枯柴一般，关节甚是分明，邺池鸢听着，隐隐抽泣不住。
　　“她不喜欢他，她的心中只有咒术，只有操纵……他险些死在她手上……我将他救下来，她要报我的恩情，所以……我以为他是真男人，我以为他会认真到底……一切也都不过是我以为……”
　　邺池鸢伸手将锦歌枯瘦的手腕攥着，几乎哭出声来，云素在一旁，许是没有力气，也只是微微摇了摇首，唇角略略一动，也没再表达出什么。
　　“我的巫咒本事，也不错罢……”锦歌对着云素而道，“本来你是救不过来了，是我拼着身上的损耗，用催眠之术将你的神智重新唤回，这才保了你一命……”
　　云素这才知道，自己是托了锦歌的福，才重新行了过来——这世上也不只是江檀墨一人，能够有点本事做到生死人肉白骨的境地，原来南疆的异人，也是能够！
　　那么当初商涅师兄——也对了……纵然有同门之谊，可是到底不及血缘至亲——谭苍涅面对云素时候的那副担忧神色，不见得是假的，可是所谓的“江湖异人只教我更加佩服师父同师弟”却应该是半真半假了罢。
　　到底，血亲胜过一切……云素这么想着，虽然也听着锦歌的讲述，却早已在昏睡神游之际已经将她的诸多痛苦体味过，纵然是再听上一遍加深印象，可也没有任何附加的同情和共同患难同味艰辛的想法。
　　说来，她忽然忧虑到了云颖——毕竟云铎是不会有什么大碍了，可是云颖呢？那是她的妹妹，纵然相交甚浅，可她们却是血脉相连。还有并未见面的云城云壁两兄弟，那也是她的弟弟……想到这儿，她心中的痛苦便减轻了不少，纵然还在体味着锦歌的痛，可是真就是，不是自己的便无谓，陌路的离殇，不过是半世寻常！
　　可是，分明是血缘至亲，为何我从不将他们放在心上呢？云素还是刚睁开眼的那副全无神采的表情，心中却因着此事忽然一顿——是了，谭苍涅都能够在顾及着同门之谊的时候，在被她挑拨而心中略略愤恨的时候，还仍旧将心思放在兄弟谭苍炎身上，所做一切也全然为他考虑着。
　　那么为何，我就是想到了旁人，才想到自己的至亲呢？
　　云素的心不禁紧紧揪在了一处，甚至有些微疼的感觉，可是她不能够表现出来。毕竟，眼前正对着她的，是锦歌，是那个靠着一对假的眼珠就能够看到她全部心事的锦歌！
　　“锦歌姑娘，你这么救我家夫人，实在是……”邺池鸢哭啼过后，云素才收回了心思，留心到了锦歌是告诉了邺池鸢如何救治了她，这才微微放平了心。
　　“没什么，只是一些轻微损耗罢了……”锦歌的声音也渐渐恢复常态，低声无谓道：“我不过是牺牲了心眼而已……”
　　“心眼？”邺池鸢微微错愕，“那是什么？！”
　　“我能够看到你们的想法，我能够知道你们的神情，还有正常地视物，靠的就是心眼。”锦歌微微挑眉解释道，轻声而叹，“这可不是你们平日里所说的什么‘心眼儿’，心眼……说的可是我的眼睛！”
　　“我的巫咒，我的眼睛，我所有的本事，都被我紧紧护在心脏之中！”
　　那个青衫男人说毁了她的墨玉眼珠便毁了她的巫咒，根本就不成立！她的巫咒不会被毁，她的所有能力也不会被毁，只要她的心脏还在！只要她的性命还在！！
　　当然，如今她可是个真正的瞎子了，为了救云素，在身上受了重伤便开始启动了催眠咒术，操纵他人心志，这对于施咒者的损耗也是极大，所以，她的眼便做了牺牲。
　　“锦歌姑娘，你的恩情，池鸢永远记得！”邺池鸢擦干了泪，声色恳切而道，“夫人是我的救命恩人，她的事便是我的使命，她的命更是我的魂灵！锦歌姑娘救了夫人，这笔恩情，池鸢就代夫人记下了！”
　　“……可是，她醒了么？”锦歌一声问道，邺池鸢微微一颤：“怎么？姑娘你……”
　　云素早已睁眼，虽然没有开口说话，甚至没有什么举动，可是她确实是睁开了眼睛，双唇还微微动了几下，邺池鸢看得甚是明白……那么锦歌……
　　是了！怎么能够忘了呢，锦歌的心眼不在，明目已然不明，哪里能够看得到呢？
　　“……”锦歌并不说话，邺池鸢也低着头，声色诺诺：“锦歌姑娘恕罪……”
　　“无妨。”
　　云素听着这二人的话，微微摇首，只是心中又想起了江檀墨，想起了伊圣——如同亲生兄长一般的师兄，如同父亲别无二致的师父！
　　都是天人一般！
　　尤其是伊圣，他不需探查，更加不需亲身过去，音容阁之中的情境也能够在他脑中清晰浮现……
　　“阁中玉珂姑娘失踪……你可有透露出去？”玉玲珑问紫汀道，语气之中是贯有威严，可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心中忽然涌现的，不单单只是忧虑那么简单——伊圣的那副神情，暗示了太多，她明白的，不明白的，似乎都归总到了伊圣那副神情之下。
　　音容阁之中，玉珂是声量最好，曲儿唱得最是动听的，而那个无名男人过来点的时候，玉玲珑却因为玉珂忽然不见而教声色次之的紫汀代替了她……
　　伊圣如果能够知道，那个无名男人如何能够不知？
　　可是他留下的，不过是一阕没能让人记住的词！她不令紫汀唱音容阁中的唱词，而是自己带着词句请紫汀姑娘唱出来……
　　可是那阕词，不知怎的，就是想不起来！
　　玉玲珑想不起来，便是伊圣也想不起来，之中究竟是因何故，他们也全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庄主，近来音容阁中是不必再看着了？属下听说，那里面死了几个人，好像是因为玲珑夫人派出去做什么事儿还是跟什么人，他们没有跟到……”
　　“没有跟到？”
　　不知为何，伊圣觉着这四个字分外刺耳。
　　没有跟到？玉玲珑手下的人能够跟不到？还有就是……她想要跟的，难道不是那个……
　　唱词！唱词！
　　竟然又次想到无名男人的那段唱词！
　　可是，若是玉玲珑能够知道，肯定是第一时间过来告诉他，而她一直没来，不就是说干脆没人知道那唱词究竟是什么？
　　“唱词……唱词……音容阁唱词变动，难道只是我一人注意到？”伊圣微微自言，神色之中是略略的疑惑，而立于他一侧的那个黑衣的下属却也是疑惑道：“庄主在说什么唱词？属下怎么不知道？不过说来，音容阁是很少传出歌声了，前两日那个旧曲子听来，还真是不错的……”
　　“你就没注意到那不是音容阁的唱词？”伊圣侧首而问。
　　“那是音容阁的唱词啊！”黑衣人更是惊奇，“如果不是，任是谁听不出来呢？”
　　就算是没记下，可是词句一出来，便知道是音容阁手笔——中原王城的人，都能做到的事儿……
　　所以，没有消息传出……
　　伊圣眉头一皱，直接起身去向了音容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