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出行谭苍涅　受难邺池鸢

第二百零八章　出行谭苍涅　受难邺池鸢
　　谭苍炎只道自己已经是全无尊严，却不想谭苍涅更胜一筹，他解了外袍要为他披着，却被他挡了回去：“不必……”
　　见如此，谭苍炎的脾气更加上来，索性将外袍扔开：“你既然要冻着，我陪你一道就是！”
　　谭苍涅略略一怔，而后无奈一笑，声色更加颤抖：“这是我欠她的，有你什么事儿……我的女人，我自己保护不好，又何必连累了你……”
　　“你是气我害死了慕天对不对？！如果不是慕天死了，她能成这副样子？你能成这副样子？！”谭苍炎高声喝道，慕琛听着了些微动静，回首望了过来……
　　凛凛风下，天色低沉灰蒙，一道青色身形蓦然落入眼帘。那是在江南，她一生之中所遇的第一个暖冬，青衣的男子站在不远之处，对着她略略笑着。
　　“在下商涅，姑娘……”
　　“先生看上去有些面善，你我是不是在何处见过？”慕琛率先问道，同样报之一笑——这是她多年以来首次会心之笑。
　　谭苍涅许是没料到搭讪姑娘还会被反搭讪，略略怔了一怔：“是么……在下只是瞧着姑娘像是这小镇的当地人，想要请教一番来着……在下，是从北国而来……”
　　“是么，这么巧，我也是北国而来……”
　　“……”
　　那也许是大小姐慕琛最不端庄的时候，就那么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显露无疑——最后，那个男人成了她一双儿女的父亲……
　　再回过神的时候，慕琛也已经站在了门外院中，正就面对着谭苍涅。谭苍炎想要说上一句什么也是不能，从始至终谭苍涅的目光就只停留在慕琛一人身上，从欣喜到心疼。
　　“你跑出来干什么……”谭苍涅抬手想要抱慕琛一下，却又自己收回了手，“赶紧回去，我没事的……”
　　慕琛咬了咬下唇，又摇了摇头：“我都这样了，你为什么还缠着我？”
　　“因为我觉得两个孩子太少了……”
　　“……”
　　谭苍炎真觉出了自己是有多么多余，微微咳了一声，转身要走。临行之际，还是自己将外袍捡了起来递到了谭苍涅眼前，谭苍涅伸手接过，探了探上面的残雪，便要往慕琛身上披。慕琛反手将其夺下，罩在了谭苍涅身上，谭苍炎空着的手在半空滞了好一会儿，才恨恨一声：“你们腻歪完了就到云铎住处来找我！”
　　“……”
　　残雪未消，朔风微紧，相对立着的两人半晌都未说话。到了，还是慕琛先退了一步，略略摇首，转身欲要离开。谭苍涅眉头一皱，上前一把将她抱着，解开外袍中衣将她贴身裹着，任她怎么挣扎也都是徒劳。
　　“你父亲逼死了我母亲，你弟弟逼死了我弟弟，如今你又要来缠着我不成？”慕琛一边想要挣脱，一边声嘶力竭地吼道。谭苍涅倒是雷打不动：“要么就别给我机会，既然给了，就别想再逃……我不会再松手了！”
　　慕琛怔怔不动，着场景太过熟悉——她不正是因为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才回到王城的？那时候，她挣扎几分便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我可以松手，你也可以恨我……”谭苍涅声色无奈而歉疚，“曾经的事，我毫不知情……将来再见，你别忘了我就好……”
　　但是此次，我再也不会松手了！
　　慕琛放弃了挣扎，苦苦笑了两声：“你的兄弟找你有事，不去看看他？”
　　“也好，你跟我一起……”话是这么说，可是就是不见他有丝毫动作。慕琛皱着眉头：“他可是皇帝，你教他等着你么？”
　　“教他等着又怎么了，从来长幼有序，便是皇帝也该懂孝悌之义……”
　　“你也知道孝悌之义，却从来不问三纲五常么？”慕琛低声问道，颇有些讽刺意味。谭苍涅也不介意：“嗯，我不懂三纲五常，你教教我。”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慕琛忽然住声，下意识懊恼着了他的道儿，谭苍涅倒是不依不饶：“怎么没了？”
　　“你……”
　　“我不懂，让你教我，拿道还有错了不成？”谭苍涅倒是显得无辜，慕琛更是无奈：“人家皇帝都屈尊而来，你去招呼一下又怎么了……”
　　一言一语之间，慕琛的声色也终于不复之前，听来似乎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可是低首却整整瞧见她满头白发，谭苍涅心上还是狠狠一疼：“嗯，我去招呼他……”
　　约莫大半时辰之后，谭苍涅才穿戴整齐，去了云铎住处。才入厅堂，正就同云铎打了个照面，低笑行礼之后问道：“怎么不见小王爷和郡主？”
　　“国姓爷不也没带着王妃？”云铎平常声色应之，谭苍涅颔首：“也是……”
　　谭苍炎从内室出来，瞧见二人之后，神色略略复杂：“其他人都退下了，王爷和兄长有什么不妨直说。”
　　“如今不是我们有什么需要直说了，而是皇上打算如何处之。”云铎转首瞧着谭苍炎，眼色微微凛冽，“皇上是不是认为微臣此行乃是刻意寻皇上的不快？皇上可也该知道那江南水匪是谁的下属……”
　　“自然！”谭苍炎打断了云铎，转而问谭苍涅道：“兄长可知？”
　　“嗯……”谭苍涅略略颔首，“只是没想到她能够有了这番动作……”
　　“我也没想到，就是因为一个慕天！”
　　数月以来，慕天之死还是如同昨日之事，谭苍炎打心里想要这事儿迅速翻篇，但是现在瞧来，不想翻篇的可是大有人在。甚至他大靖王朝的皇家女子，也有思恋着他的，更勿论民间又有多少江湖势力因着他的这番举动而有推翻他谭家江山的念头……
　　第一次，谭苍炎对于慕天之死有些懊悔：“真是我的错了……我忽略了女人……”
　　忽略了一个女人对一个天神般的男人的爱慕程度，忽略了一个女人在他大靖王朝皇家的地位。
　　“你忽略的，是慕天的本事！”谭苍涅蹙眉而道，“你对云素那般倾心，甚至差不多都将江山拱手相让，但是她的心里，只有慕天！你的眼光是如何，不需我说，你看上的女人难道是寻常那种庸脂俗粉？云素都那么上心的男人，你怎么就能忽视？”
　　“再者，你道我们的父皇是个整天扎在脂粉堆里享乐的昏君？你可别忘了，大靖王朝征战数百年，战事可是在我们父皇手上才熄火的，能够让我们父皇在拜将台上拜作上将军的男人，你怎么能将他忽视了？！”
　　谭苍涅的一番话可是将谭苍炎打醒，他抬首瞧着自己兄长，神色之间很是凌然：“你怎么不……”
　　“琛儿说得不错，你是皇帝，我总该遵从点三纲五常，你的脾气上来了，连自己最爱的女人都伤得那样，谁敢对你说什么‘忤逆’之言？”
　　是了，脾气上来了，连王朝的镇国上将军都能杀，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当谭苍炎要让慕天死的那一刻，谭苍涅就知道，这种时候，便是先皇从皇陵里头跳出来骂他，也要被他用宝剑劈得灰飞烟灭。
　　这种时候，谁还能不要命地去劝他？
　　毕竟他谭苍涅身边，还有一双才总角的儿女，还有个他一直心怀歉疚的妻子，便是他自己不想活了，为了他们，他也该不惜一切将命保下来。
　　这兄弟二人言辞这般，云铎倒是一言不发，只是立于一旁，时不时略略颔首。在周遭沉默了足有一刻时候，才冷声问道：“如今，皇上想要如何处之？”
　　“……难道……”谭苍炎拧紧了眉头，“我不能再剿匪了罢……难道此番，要将慕函撤回来不成？”
　　“撤回？那长公主可是不能允的罢！”云铎声色认真，转而对谭苍涅道：“国姓爷也该知道，长公主是如何性情！”
　　“性情直爽，但是容易受到蛊惑。”谭苍涅很是肯定，“也容易受到挑拨……”
　　挑拨？谭苍炎神色忽然一凝，转而瞧着谭苍涅：“你怎么对她……”
　　“你嫂子曾经南行游历，我同她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谭苍炎再次无言。
　　云铎暗自冷言而道：“看来慕家少将军又要多劳碌一番了……”
　　“王爷这话怎么说？”谭苍炎谭苍涅皆是疑惑，云铎叹息一声：“此次随我同行的，有一西域友人，从他之处得知西域诸国有异能之草，能解巫蛊之毒。适才国姓爷说长公主容易受蛊惑，容易受挑拨，那……”
　　“王爷这话的意思？”
　　“只是表面意思而已，皇上国姓爷可莫要多想……”说着，长长舒息一声，转而坐向了一旁。
　　只是表面意思？谭苍炎蹙眉不解，谭苍涅稍加思索却就有了头绪，转而对着谭苍炎一番耳语，谭苍炎微微颔首，最后叹息一句：“那就有劳兄长了……”
　　谭苍涅没说什么，转身离去。次日，王城传出了国姓爷远走西域的消息，也许此次行进较远，国姓爷是带着王妃一道走的。
　　而王城之中，伊圣略略凝眉，却也稍稍明白：定是云铎说了什么，这才使得他有了这么个脱身之策，而同时……
　　“也许，是云铎多少对谭苍炎还有些不忍呢……不过，我可不会不忍……”说着，转首问着身边人道：“牢中那师徒二人……”
　　“按着庄主的意思，好生看管着，没什么不对之处！”
　　“那就好！”
　　怕是此番，又是借巫蛊之名行事了……
　　伊圣心中暗道，他却不知辽遥南疆地界，一色青毒正在蔓延——异于寻常巫蛊，它只逢有缘人而附之。
　　很不幸，他的儿媳邺池鸢就是那个有缘人！
　　“怎么，池鸢又睡着了？”云素低声问道，金玲正在一侧：“可不正是，也不知怎的，到了南疆地界，池鸢倒是比夫人睡得还沉了……”
　　“多睡一睡也好，这么些日子，可委实苦了你们……”
　　金玲微微一笑，略略摇首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