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白鹤青天

第九章  白鹤青天
　　晚上是一个清凉的夜，凉爽的天气，我早早进了房，母妃本是命人做了糕点，说要我过去吃，我借口有些累，因而没有去。其实，我只是不想见到父王。现在却是觉得不安。想着父王的那些话，我连觉也睡不着了。我辗转了一会子，便起来了，开了门，季锦还在外面。她迎上来，问我：“郡主不是睡了？有什么事吗？”
　　我摇头说：“最近府里有什么好玩的吗？现下，心中有些堵，倒是睡不着。愣着在榻上，脑中便是空档。实在是没有什么劲。”季锦说：“府中本来也是没有什么好玩的，那些可以玩的，可不都是郡主想出来的吗？如今怎么问起奴婢来了，郡主平日里不是还嫌女婢是一个没有情趣的主吗？”
　　她会这样子说，我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王府里的这些丫头们，没有几个是敢有自己的思想的，即使有，也不敢表露出来，哪儿会有人像我这般的，想什么便是什么，想怎么玩，便怎么玩。
　　我沉思了一会儿，这些美好的东西，也仅是在小时候罢了，长大以后，我们都是要还给父王母妃的。朝中对父亲虎视眈眈的，大有人在，父王一生为了北疆，当年上过战场，金戈戎马，战功卓越，而今身体日渐败弱下来，偶尔的旧疾，常常也会让他十天半月都下不得床。我不是埋怨父王要像其他的王室那样将我当成一个交易，可以巩固他权利的砝码。白天里，我是过于激动了，才会说出那些伤人的话来。这些话，不仅让父王尴尬，母妃难过，我的心中更是过意不去。
　　“走吧，随我去给父王认错。”我理了理已经凌乱了的发迹。季锦却愣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显然是不相信这话是从我的口中说出来的。我自小便任性，又是一个飞扬跋扈的，几乎都不会再父王的面前低头的。如今这话说得。她当然会是吃惊。我看了她一眼，也不等她反应了，自行走在了前面了。
　　微风很细，拂在我的发上，痒痒的感觉。母妃的贴身丫头紫瑶告诉我，母妃此刻正与父王在归云阁谈事情，一会子会到大和轩来，叫我等在那里。我今天是一反常态，乖乖地竟然也呆了下来。紫瑶给我端了糕点上来，我看了一眼，只是没有动手。母妃命人做的这些，都是我平时最喜爱的，只是做起来就复杂了，因而，即使我百般讨好，母妃就是对厨房下了禁令，不准劳神为我一个人做这些东西。
　　我最想吃的是那道白鹤青天，这原是宫里的东西，我跟皇伯伯撒娇好久，他才赐了一个厨子给我。这糕点是将白笋取了汁煮好，然后加蜜调制，密封，放个三到五日，方将其揭开，林于豆腐之上。再取梅子，去果肉留汁，同样淋在豆腐上。最后将酱草捣碎，均匀布于梅子豆腐的那一端待酱草末与豆腐相融，渗进豆腐之中，方可在整块豆腐上淋香料。这样子做出来的白鹤青天，一半是酸，一半是甜。清爽可口，那豆腐，娇而不腻，特别讨人喜欢。
　　“这个是今天做的？”我指着白鹤青天问紫瑶。
　　“郡主，早些天王妃并命了人准备了。原是想，放得久一点，等到郡主生辰那一日，方可拿出。可是今日里，王妃突然就叫女婢去厨房里向张大师取，奴婢也是不知道王妃为何变了主意。郡主的生辰也是不远了的。”
　　仗着父王母妃的宠爱，似乎这府里所有的下人都知道我的生辰。王府每一年都会为我举行一个的生辰礼。到了现在，我过得多了，竟然也不稀罕了。
　　紫瑶见我不说话，一副沉静的样子，似乎被吓了一下，以往，我都是叽叽喳喳的，不管是谁在身边，都要说个不停。她们以前拿我就没有什么办法，现在更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她倒是没有尴尬多久，隔了一会儿，我便听到了木屐清亮的声音，知道是母妃回来了。只有母妃一个人，父王不知去了哪里。
　　“到底还是过来了，你这小性子，刚刚你父王就一直在我的耳边唠叨，说怕你因了这一件事，当真会一辈子都不理会他。他喝了些酒，还对我说，要是芷儿不愿意这一门亲事，不结也罢，他改天上了朝，跟皇上说几句，说不定可以网开一面。”母妃皱着眉头，看了我没有动一下的桌上的白鹤青天，眉头更是不舒。看着我的眼神，几乎要蒙上了水汽。
　　我心中一阵的酸涩，忙低下了头，不愿母妃看见自己现下的表情。低语道：“既然是皇伯伯都喜欢，愿意赐给芷儿的人，定然是一个威武的人。父王何故要驳回了这门亲事呢？阿娘，父王平日里那么机灵，偏生喝了酒就这样糊涂了。你可不要因为听了他的胡话而伤了神。”
　　母妃愣了愣，缓缓才露出了笑脸，将她纤细的手臂搭到了我的肩上。我顺手拿了糕点便往她的嘴里塞，她吓了一跳，低声咕哝起来，“你这孩子，还是这么没大没小的。”我笑了一笑，“芷儿本来就没有长大嘛。”我轻轻搂住了母妃的脖子，问道：“听你们闹了这么一大通了，还不知道，皇伯伯给我许的那一良人，是何许人，长个什么模样。”
　　“是个异族人，唤作明翊杉。曾经，你们还是见过的。两年前，你失踪，便是他将你救了回。当时我们也只道他是个寻常人，随便给了一些答谢金便将人给打发走了，可是不料这小伙子，竟然是天北墨河的统领，他特地寻到了北疆，面见了皇上，说要迎娶你。”母妃将这些事情与我细细说来。
　　我并不知道这些事情，当初醒来的时候，我只道是师父救了我，根本就没有料到还会有外人。但是，母妃既然是把这一件事情说开了，我心中也好受了许多，这个明翊杉，我对他倒是很好奇，既然有能力让皇伯伯答应他的条件，想来也是不简单的。我不禁生了要去瞧一下这人的欲望。
　　母妃见我这样，不再闹什么情绪了，渐渐地也放心了。随手捏了捏我的脸颊。我想起知云姐姐的事来，拉着母妃的手紧了紧。
　　“又怎么了？你这孩子，最近怎么总是一副心思的事？”母妃察觉了我的不对劲，跟着也蹙了蹙眉头。“没什么，只是想起了知云姐姐。阿娘，父王所说都是真的吗？”我问这话时，声音有些抖。
　　母妃叹气说：“知云是个好孩子。你若是担心她，不如现下就过去瞧她一下，说说话，过了今日，想是见面也难上加难了。”她脸上显出了慈爱的表情。我确是想去见一下知云姐姐，只是又担心父王不让，所以才犹疑了。现在母妃说了，我的后顾之忧也没有了，忙点了点头。母妃原是派了几个人要跟我过去的，但是，我说不用，推脱了。母妃知道我的性子，又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姐，一向喜欢独来独往，便也罢了。只是嘱托了我天晚就不要回来了，夜路不安全。
　　我答应道：“阿娘放心便是了，芷儿又不会吃什么苦头。我有这么多好哥哥，谁敢欺负我。”
　　母妃宠溺的一笑，“你在这莲城真是无法无天了。不过，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芷儿总会遇到那么一个人，总会吃些苦头。”我知道母妃的意思，只是我再没有那个机会了。虽然父王没有告诉我具体的日期，但是不久之后，该是我的嫁期，我又去哪里遇到这样的一个良人呢。我只是一笑，给了母妃一个暖暖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