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浊世公子自出尘

第39章浊世公子自出尘
　　齐凰儿不晓得为何，心里咯噔一下。暗忖，寿宴这都接近了尾声，吃得杯盘狼藉的，若非她和上官烨来，早就该散场了。她皇帝舅舅这个时间来，是为了什么，其实也就不言而喻了。
　　嘴角噙了一抹冷笑，看来她皇帝舅舅的消息还是挺灵通的。腿脚也是很麻利的。
　　抬头望了望对岸，并没看见銮驾。
　　  不动声色看了片刻舞台上的表演，约莫一刻钟，才听见一声尖细的喊声：“皇上驾到！”
　　抬眼望去，就见湖中一艘画船，船头两排明晃晃的仪仗，威武庄严，中间负手而立一人，明黄的龙袍加身，不到五十岁的年纪，俊朗的脸上微微有些皱纹，一双深邃的眸子令他看起来深不可测。
　　他身侧一名着淡紫锦衣的青年长身玉立，身形如松如柏，容貌似无暇美玉，一出现便夺了众人眼球。
　　皇帝也就罢了，虽不及她皇爹齐远之的非凡气度，但眉宇间的深邃却使得他更像一个皇帝。皇帝身侧的紫衣青年却更叫人难以移开眼。天下间若还有人能生得堪和上官烨一较短长，除了云国的太子云渊，还能有谁？！
　　他是名冠天下的第二公子，输了上官烨一头，也不过是因为上官烨他这些年足迹遍及天下，而云渊，一直困守在云国朝堂替他的父皇理政。
　　齐凰儿将上官烨的衣袖轻轻拂开，隔着一段距离，将青年一双深不见底的凤眸看进眼里。
　　四目交错的一刹那，齐凰儿心里一沉。青年看似潋滟的眸光里，并没有一丝情绪流露出来。
　　云渊他，仅一副外表，便已当得起上官烨的对手。
　　  歌舞表演戛然而止。地上跪了一片，全场肃静得能听见微风拂水的声音。齐凰儿却与上官烨仿若不知，依旧坐在位置上，手中的酒菜不停，浅笑低语不断。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殿下千岁。”片时的寂静过后，众人的呼声震得水面一阵波动。
　　  须臾，画船靠近岸边。皇帝云子忌搭着一名太监的胳膊轻身上岸。云渊紧随其后，步履轻缓从容得如入无人之境。
　　  云子忌派头十足地摆摆手，“都平身吧，今日三弟寿辰，朕也来凑个热闹，你们仍和先前一样，不必拘礼。”说着，大步往上首走去。云子轩忙命人撤了酒菜，换上一桌新酒菜，恭谨地请云子忌上坐，自己侍立一旁。
　　  “今日皇弟的正日子，不必如此拘礼，坐吧。”云子忌口中说着，目光则扫向齐凰儿和上官烨，两人亦笑眯眯望着他，分毫未动。
　　  “来人，给三王爷及太子殿下备桌椅。”云子忌吩咐，言语中尽显威严，不见其他情绪。
　　  有人应声，急忙去搬桌椅。
　　“太子殿下”四个字咬得有些重，引得众人不由朝云渊望去，暗地里将云渊和上官烨放在一起作个比较。一个玉立在帝王侧，不苟言笑，气定神闲，气场犹压帝王；一个闲坐在美人畔，眉眼如画，气质如华，虽然闲云淡月一般，却如立云端睥睨世界。一时各有高下，难分轩轾。
　　齐凰儿冷眼旁观，怎能不知自己皇帝舅舅的意思。但实话说，在她的心里眼里，云渊虽也是风华无两的青年，但那是表哥，和情人根本没有可比性。她压根没有去比较。
　　“我和三皇叔坐在一起即可，只搬一张桌案两把椅子来吧。三皇叔不会介意吧？”云渊含笑道，清浅的笑容如牡丹绽放，立时晃花一众人的眼。
　　云三王爷附和地笑：“怎么会介意呢。”回头对着仆从：“还不快给太子殿下看座！”
　　  桌椅搬上来，云子忌示意摆放在自己右下首，云渊先泰然坐了，又扯了一下云子轩。“三皇叔请坐。”
　　  “三皇弟但坐无妨，你不坐，他们都不敢坐了。大家都坐吧。”云子忌摆摆手，很随意的样子。云子轩道过谢恩，坐了下去，一众王爷便也坐了，其余大臣及其家属也都战战兢兢坐了。
　　  “朕方才在对岸看你们似乎在表演节目，好不热闹，现在仍继续吧。”云子忌笑道。
　　  云子轩将方才公子小姐们即兴才艺大表演的事情禀告了，云子忌便淡淡一笑，道：“既是如此，那下一位谁愿意来表演？”
　　  一时鸦雀无声，没人敢造次。
　　  齐凰儿眨了眨眼，一双笑意盈盈的水眸看着云子忌：“大舅舅皇上，您这皇上真是越做越有派，越做越眼高于顶了，您的外甥女凰儿在这里您都没看到么？”
　　  云子忌斜了她一眼，语气十分平淡：“自然是看到了，只是凰儿这公主也越做越懂得礼数了，见了长辈也不说先行礼，反倒责怪起大舅舅来了。”他看了上官烨一眼，又道：“烨皇子也来了。”
　　  上官烨颔首一笑，打了一声招呼。“云皇安好。”再无多言。
　　齐凰儿道：“大舅舅，这您不能怪凰儿。凰儿千里迢迢来云国，路上九死一生，天灾人祸都经历了，一时心里害怕，失了礼数也是情有可原的。”
　　九死一生是真，心里害怕却实在是齐凰儿睁着眼睛说瞎话。且这瞎话说的，故意让人一听就能听出是瞎话来。分明是在拿乔挑衅。
　　一位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一位是别国的公主，都是一等一满腹谋略的人，这两位明里暗里要斗一斗法，百官们谁也不敢言语，只低眉顺眼战战兢兢听着。
　　上官烨小酒喝得有滋有味，不曾朝两人看一眼，更没有一句话递过来。
　　云渊只是兴味盎然地看着。那个他有几年没见的绝色女子，性子真是一点没变。她说的九死一生，他自然是晓得。但他倒没担心过。这女子和她身边淡定喝酒的男子联手，他晓得云国还没有人能真拿了这两人的命。不过是以卵击石，自取其辱罢了。
　　  云子忌望着齐凰儿，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厉色。“哦？凰儿经历了九死一生？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齐凰儿哼了一声，话语里又嗔又怪：“大舅舅皇上，您还真是耳目闭塞。文城三日夜的大雨，又在驿馆遭遇歹人刺杀，凰儿好不容易脱险了，这就急着来云国拜见皇上大舅舅，也想赶着给三舅舅送份生辰贺礼，没想到又在文城北的黑木岭群山中遭遇泥石流，死了两匹马，差点连凰儿都没泥石流埋没了。惊魂还未定，又有一大批黑衣人追杀，还放毒蛇咬凰儿，幸得上官烨相救，凰儿才逃过一死。这些事天下怕已经传遍了，皇上大舅舅果真不知么？那您养的那么一大群文武百官及百万雄兵也忒废物饭桶了，连天下尽知的事情都不曾禀告给您。”
　　深山之中发生的事，当事人除了她和上官烨二位，已全部死光了，所谓的传遍天下，自然也是她二位的杰作。但能明白这其中关窍的，也不过就是那几人耳。
　　  众人听她一鼓作气说完一大堆，只顾着又惊又气。惊的是齐凰儿从重重危险中都能安然脱险，这真是非人的本事。气的是被她平白骂作饭桶却无可反驳。她连他们的皇帝也捎带了，一点情面也不留。一国上下脸面尽失，却无话反驳。真叫人憋屈。
　　  云子忌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诸位王爷都望向齐凰儿。云渊也向她看过来。
　　  但不过片刻，云子忌即恢复寻常神色，轻飘飘一句：“既然凰儿已经安然无恙，那就好。”便将所有的事都抹平了。
　　  齐凰儿心里一声冷笑，哼了一声，“大舅舅皇上一点都不关心凰儿，就会说好听的。典型的帝王做派。”一句话既似撒娇又似嗔怪，云渊淡淡一抿唇：“凰妹妹在临近云国边境的地方遇到如此危险，身为云国的太子，没能尽早察觉，防患于未然，实是我这个做表哥的过错。父皇忙于政务，无暇顾及这些，凰妹妹就大人大量不要责怪了。我代父皇罚酒三杯，算是给你赔不是，可好？”
　　齐凰儿心里的冷笑愈甚。果然是云渊，看似在高风亮节地包揽错误，几句话却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在临近云国的边境发生的案件，若有失察之罪，也是她齐国自己失察，和云国并没有干系。
　　  正如云渊所说，案件发生在齐国与云国接壤的边境，她并没有证据指控这件事是云国的某人做的，这样的场合下，作为一国公主，说话也不能无根无据乱说。她只好做出副憋屈的模样，一扁嘴：“没诚意。就罚三杯酒，怎抵得过我九死一生。表哥忒小气。”
　　  上官烨温润一笑，淡淡开口：“既然云太子都肯屈尊向你赔礼道歉了，你就别任性别扭了。”
　　齐凰儿嘴巴撅了一下，从善如流：“就先原谅你们了。”
　　这样一副对上官烨百依百顺的模样，看在别人眼里，扎眼。
　　  云渊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连饮两杯，眼睛都没眨一下。喝完了，笑看向齐凰儿，问道：“凰妹妹可是满意了？”
　　齐凰儿冷哼一声，不理他。他倒不以为意，笑了一下，向上官烨点点头致意，声音清浅：“倒是多谢烨皇子求情。如今凰妹妹倒是很听烨皇子的话。”
　　上官烨嘴角一抹淡笑：“她若能时时都这么听话，烨倒是省心不少。只可惜她这样的时候并不多，太调皮。”
　　齐凰儿在心里伸出爪子来挠他如画如诗的脸，真是个会顺杆爬的混蛋。
　　云渊的脸上倒瞧不出有什么变化。他那样心思藏得极深的人，自然不会被几句话就说得变了脸。
　　  “凰儿的性子可是像极了你父皇。率性而为，视礼仪道德为无物呢。”云子忌笑着，一语捎着父女俩，齐凰儿只佯装没听出来，翻了翻眼皮而已。他顿了顿，兀自道：“下一个谁来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