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这副身体本来的主人叫顾怜芷,是当朝‘痼党’的主导,尚书省长官顾威二女,上有同胞姐姐顾思颜,和大哥顾洵,母亲在其襁褓之时难产而死,顾威为纪念爱妻,将其妻‘颜芷’二字拆开放于同胞姐妹名字内。而顾威中年丧偶,并无续弦之意,只有先皇赏赐的一名姓桂的姨娘为妾室,但无所出。朝中另一大势力来自于太后一党为代表的赫连家,当今太后赫连雯是朝中镇西大将军赫连宪的大姐,而他的正妻是先皇小妹南宫玉,有一子叫赫连珏。小的女儿叫赫连玥。中书省长官颜玮也有一子一女,大的叫颜卓,小的叫颜伊只有十三岁,颜玮之妹正是颜芷。门下省长官之女宋媛是颜玮之妻,其中联亲之意不明而喻。
也真是有够复杂的了,不过听楚昶这么一科普,果真对这个天晟朝的大概有些明朗了。其实从古至今哪个朝代,丞相与将军的权势不是盘根错节呢。“不过,公子有没有想过,先皇不刻意打压赫连家和顾家,想必只是为的一个平衡。”我忖度道,见他示意我继续说下去,便直接道,“太后一党与‘痼党’相争,‘两虎共斗不俱生’,不至于哪头压过哪头,不使一家独大,那么也就没有威胁。这样,最后的渔翁也就是皇族南宫氏便可坐收其利。”“好!”楚昶难得地拊掌赞许道,“想不出深闺女子竟有如此眼力,即便是失忆又何妨?不介意的话,私底下便叫我楚昶吧。”
看来他已经开始对我另眼相待,那么我也无需客套,“好。今后我的新名字便是杜若,出自‘骞汀州兮杜若’一句中。”“《湘夫人》?”他也没有疑惑,只是淡淡道。
没想到这公元628年所处的天晟朝,也懂楚辞为何物,难不成他们的历史典籍中,有关于春秋战国时期的记载?顿时我对这个我一无所知的时空多了一份好奇之心。“想什么呢。”楚昶望着我道。“我,我在想,公子觉得我怎么和王爷交代失忆一事。毕竟你们救我时并没有考虑到我会遗忘得如此彻底,这样的我还能为七王府办事吗。”虽然前面说自身皮囊有点利用价值,但是细想想还是有些悬。
“这个你无需担心,虽然我也很疑惑南宫曙哪里来的如此高明的药,但是我和王爷既然选择了救你,就是相信你的价值。”他浅笑道。当然药效好咯,比车祸以后失忆还要彻底呢,毕竟我根本就没有这记忆啊。我暗自腹诽,“你可有不甘?毕竟本该属于你的位置被南宫曙的侍女子琇夺去了。”他淡淡地发问。
“有何不甘,正如你刚才告诉我的,我与他初识于皇宫,在他立储之时。毫无疑问这是一场政治联姻,更何况那时我才七岁他二十岁,哪来的感情呢。”我语气淡淡道。“这些是谁教给你的,顾相断不会如此教育自己的女儿。”他有些讶异。“这是事实,还有我说过,我不再是以前的那个端庄贤淑的二小姐,她的过去我已经无法了解,所以现在的我如何,不奇怪。更何况,我并不觉得他把我当成他的女儿,还不如说,是棋子。不然,也应该是大小姐先嫁才对。”我平静地分析道。
楚昶眼中掠过一丝愕然,可能他也未曾料想到我如此直接地对养育我15年的父亲不敬。“想必今日你也乏了,先休息吧。”他起身,随后又轻笑道,“待会儿来吃饭吧,我会差人带你去。”怎么突然对我态度如此温和,奇怪,难道我刚刚说的话太过老练,“一起走罢。这冰室里可没有小憩之地,”他摇了摇头,“有些时候你又这么呆。”
我与他并肩走着,只觉得他好像并没有表面上那么云淡风轻,虽然温润如玉,但是觉得令人摸不透。能坐到漱冥宫宫主位置上的人心思应该都不简单吧。经过后花园,我被缤纷的花朵吸引了顿住了脚步“杜若,你可知自己名字的花语?”他拂了拂衣袖,手上赫然出现了一朵紫色的杜若。
“信任和信赖。所以,我父,我自己才决定用这个名字的。”我回道。他将花递给我后缓缓道:“你希望我和王爷能信任你,但其实现在我们不能如此。不然也不会特意给你下蛊。因为你是我们计划中重要的一环,一旦出错,全盘皆输。我也坦诚告诉你。”
“杜若花盛放在夏季,生长多在南方地区。但是就天晟的气候而言,应该属于北部地区,南部地区是什么地方啊?”我转移开话题。“在天晟朝的南部——叶城,有品种最多最美的杜若。”他回答道。
叶城?中国最西部的城市?“叶城是我们天晟朝最大的竞争对手,领土虽较我们而言小一些,但胜在富饶肥沃,水路交通也更加便利。”他解释道。啊哈?敢情是一个国家。果然不能只看名字。有些名字看着是很有迷惑性的。就如中国军队中的“第二炮兵团”一样,很有些韬光养晦的意思。
到了住处,我刚想掩门道别时,身后的楚昶叫住我,说道:“刚才有些话说的直接你别放在心上。”“我只记住好的一部分,所以心里没有疙瘩。晚饭见咯。”我挤出笑容,“谢谢你的花。”我掩上门,点上蜡烛,看着摇曳的烛火,就如我现在的心情。
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的我寄人篱下,还欠着七王府和漱冥宫的救命之恩,所以哪怕是重新作为棋子、筹码也是理所当然。现在我必须找准自己的定位,不再是古代那个据说很懦弱温厚的二小姐,也不再是21世纪的大二女生,虽然自己这副身体的主人尚过及笄之年。我从梨花木案几上拿出一张似临帖的宣纸,执着一支细细的狼毫笔蘸墨,思索着自己作为顾怜芷的人物关系图。
既然现在还未想到重新回到现代的方法,那么既来之则安之,我不能辜负老天给我另一次重生的机会。折好宣纸后,我起身来到梳妆台前,打开妆奁盒,放进底部。看着铜镜中女子的容颜,虽然有一些自己现代的影子,但是明媚清丽很多。淡淡笼烟眉,眉间一点鲜红的朱砂痣,及腰海藻般的青丝,但确实是孩子,眉目还未完全长开。只有十五岁啊,可惜。不过,我杜若,一定要帮你精彩地活着。
“笃笃笃——”门响了,“姑娘,奴婢来领你去湖心亭用晚膳。”小丫头在门外道。天色渐黑了,是时候吃饭了。刚在忙着,都忽略了自己的胃。略理了理鬓角,我推开门。
跟着小丫头一路走着,穿过与后花园迥然不同的景致,沿途风景多为开阔翼然的北方建筑,相比以前故乡呢喃的江南景致,更多了一些洒脱,壮阔。穿过一条长廊以及一个耳房,眼前出现了一片并不小的湖泊。小丫头停下了,将手中所执的漆雕宫灯递给我后,微微俯身道:“姑娘请,奴婢先行告退了。”我执着灯,往湖中心望去。走在通向庭中的栈道,旁侧是浮在水面上的荷花灯,这倒有些江南风韵。踱步到了亭中,只见瓷或是石桌周围,坐着三人,旁立着执酒、执箸的丫鬟。
“来了。”白衣依旧的楚昶回望我一眼。我轻声应了一句,便转向另外一边着玄青衣和浅黄衣的两人。“杜若给王爷请安,给这位姐姐请安。不知如何称呼。”我垂首,语气恭敬道。毕竟是在古代礼节是必须的。“杜若妹妹,我不过虚长你两岁,哪里就这么客套起来,你的身世也堪怜,所以不介意的话七王府就是你第二个家。”浅黄衣的明丽女子温婉道。
家?家人也无需如此防着吧。我虽然感恩于七王府,但放蛊一事现在还是很难释怀。“谢谢姐姐。”我坐下后,才是正式的开席。“既然是客,就坐到本王身边吧。也好尽地主之谊。”南宫澈淡漠地开口。我尴尬地望向秋繁姐。秋繁很自然地起身,我犹豫了一下,却只得坐到那个貌似冰山的人旁边。唉??????桌上菜系丰富繁多,可谓是色香味俱全。有北方特有的烤全羊,也不乏南方海域刀工精细的海鲜刺身。果然是皇二代。我迟迟不敢动筷子,也不知道这里的礼节习俗是什么。突然我碗里多了一筷子菜,“怎么,还要请你吃不成。”七王爷态度似是不满。我只好匆匆扒了几口饭,又夹了几筷子带辣的菜。嗯,确实很赞的味道啊。
“妹妹,以前你可是不敢碰辣椒的,怎么???”秋繁姐有些不解。“就算是大病初愈之人,习惯和生活方式尚且改变,更何况——”我只能如此搪塞,谁知道这位怜芷小姐口味如何啊。看来以后露出的破绽会越来越多啊。那又有什么法子。我在心里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