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不负相思篇（七）

第6章不负相思篇（七）
　　黄昏时分，忍痛的杨琳清终于回到了司徒府邸，刚刚进府就撞到杨玄感的视线。他瞥到她的脚一瘸一拐，“琳清，你的脚怎么啦？”昨个一天就不见她的身影，而今日弄成这样，心里气愤又担心。
　　“我没事。”话罢，低首，又继续扶着脚腕前行。
　　杨玄感见此，一下子把她抱起，并命人去请大夫。
　　“大哥，你放我下来，我真的没事。”她不断地在他的怀中挣扎。
　　他突然停下，紧盯着她，“你就是这样，受伤了永远都不会说。”话罢，杨琳清低下眼眸，变得安静下来，而且异常的乖戾。或许这句话极大地触及了内心的真实。
　　杨玄感见她没有再动，就大步地向她的闺房走去。
　　没有一炷香的时间，大夫就匆匆忙忙地进来，为躺在床榻的杨琳清把脉。不一会，大夫捋了捋胡须，面露喜色。“小姐只是扭了脚，没有多大障碍的。涂抹些药，再休息几天就好了。”
　　站在床侧的杨玄感终于放下沉甸甸的担子。“那就好，多谢大夫。”顺势一个眼神，命人打赏钱财并亲自送大夫离开。
　　走至门口时，那位大夫温和的脸稍微有些无奈，摇摇头。
　　“大夫，这是怎么啦？”杨玄感不解。
　　“不满公子说，小姐虽说脚上的病能够痊愈，但心里的结恐怕难以打开。。。。心病还须心药医呀！”大夫叹了一口气。
　　“什么？”他被他的一番话弄得咋舌。
　　大夫不再说什么，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杨玄感在送走了大夫后，竟有些郁结，尤其是那番话的深意，还是有所不解，难道是琳清得了什么重病？。。。。回到屋中，他担心并握着她的手，“琳清，你一定要好好的。”
　　“大哥，你怎么啦？别难过了，琳清只是受了一点小伤，更何况大夫不是说了吗，休养几日就好了。”她露出了让人放心的笑容。
　　而杨玄感见到她这甜美的笑容后，的确舒心了不少，于是不再去想大夫的话语。半会，看时候也不早了，“好了，大哥还有许多事，就不能多陪你了。记得，一定要好好休息！”
　　“嗯。”不可否认，她还是露出那个一尘不变的笑容，清丽如花，美丽至极。而且知道义父死后，朝廷中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需要他操心，所以就不强求于他。
　　。。。。。。。。。。。。。。。。。
　　这段时间，偌大的司徒府被一种沉闷而压抑的气氛所笼罩，以至于人心惶惶，无心打理庭院，任冷清秋千，繁花阑珊，只留下一片孤鸿残影。
　　杨琳清依靠床沿，指绕发丝，眉目如画，凝睇一方窗棂的春意阑珊。不知不觉中，春天已经过去，万物都进入了炎炎夏日，也都褪去了原有的姿色，青柳低垂得更加婉约，池塘中的荷叶撑起了亭亭玉立的伞衣，微风掠过，颤颤摇摆，好似在告别。
　　“小姐，慕容家的四公子来看你了。”彩衣慌慌忙忙跑来。
　　“真的？”还在床榻上发呆的杨琳清一听，就高兴地匆忙下床。就在门口时，额头不偏不倚地撞上慕容恒泽坚实的胸膛，“恒泽。”不由得尴尬。
　　彩衣看到，偷偷笑了笑，悄悄离开了。偌大的屋内只剩下两人，顿时安静得异常。
　　“你的脚怎么样？”
　　“没事，我的伤已经好了。”见他眉目间竟有一丝担心，于是满足地露出一个笑脸，如一朵妍丽的花蕊，循序绽放。
　　而此刻，纠结的他只觉浑身不自在，如芒在背一般，不知如何开口，“那天。。。”
　　杨琳清明晰而清晰地听见两个字，触动敏感的神经。“那天？”似乎知道了他指的是什么，但还是不在意地微微一笑，“哦。。。。那天都怪我自己，不管你的事，你不必自责。。。。其实我就是无聊嘛。。。。”没事去追什么马车呀！
　　慕容恒泽眯着双眼，不敢置信的目光如同一道道青芒，散发着犀利的光刃，好似在寻找什么，即将穿透了她的身体。
　　“恒泽，你盯着我的脸做什么？。。。。是不是有东西？”她立即用手指抚上自己的脸，害怕有什么脏东西。
　　“没什么。”
　　“那。。。。那你，今天来是。。。”来看我的吗？而这一句还没有说完，就被他抢先一步，“琳清，我。。。。琳清，你以后别再这样了。。。。”
　　杨琳清委屈地面对他的淡薄，身体某处伤口不断恶化。“什么？我。。。。”眉头一皱，但很快又舒展而开，笑了笑，“对了，恒泽。最近我听说城中有一家酒楼的菜式很奇特，不如改天我们一起吃吧！哦。。。。还有城东有一家的馒头很不错哦！上次说请你吃馒头，一直都没有机会。这次，我们可以去呀！还有。。。”
　　“够了，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慕容恒泽的嗓音突然提升很大，一下子打掉她紧抓衣袖的手。
　　杨琳清原本明清的眸光慢慢地黯淡，黯淡的没有边际，低垂着头，缄默不语。直至过了很长时间，喃喃道，“其实我知道自己有时真的很烦，很让人讨厌。所以为了所有人的喜欢和被所有人喜欢，我一直努力地改变自己。就像破茧而出的虫蛹，一层层脱去丑陋的外衣，穿上一袭华丽的袍，以高贵之姿呈现，可惜化蛹成蝶是别人，而我只是一只飞蛾，一只丑陋的飞蛾。我一直以为你永远不会讨厌一只到处乱撞的飞蛾，所以在你的面前，我不需要任何的伪装，可惜我的天真只能在自己的世界驰骋。”声音听不出任何的感情。
　　他立即搂着她，“琳清，对不起，我。。。。”
　　“你知道吗？那天晚上，我许下一个什么愿望吗？”那次端午的夜晚，望着漫天的烟火，她许下的第一个愿望。“我说，我杨琳清愿许下一生一世于这个男子，至死不悔。”眼瞳早已泪水盈满。“现在我才知道，守护与誓言一直都是哄骗与谎言，从来就没有什么真心可言。”
　　“别说了。。。。”他无奈地深深闭上眼，搂着她的双手又紧了一分。而她却慢慢地抽离他的怀抱，轻柔一笑，双眸从未有过的认真，“慕容恒泽，我乞求你爱我！好不好？”
　　此刻，慕容恒泽忍着无比的痛楚，任时光匆匆而过，任日落烟霞而过，任星空流火而过。。。。任许多美好的画面匆匆而过。斜着眼神看向别处，不是不敢看她的双眼，而是不愿看到她的伤痛。很久，他才缓缓说道。“忘了我吧！忘了我这个不值得托付的人！”既然放手，就该放得透彻一点。
　　杨琳清立即如电击一般，身体僵硬的倒退一步。“忘了？。。。。你居然让我忘了你？。。。。那你当初为什么来招惹我呢？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坚强，也没有你想像的那么脆弱，我不祈求你唯一的爱，我只要你别抛弃我，仅此而已。。。。好吗？”眸中的泪不知不觉流淌。
　　“对不起，我。。。。或许，你爱别人比爱上我，更幸福！”
　　别人？幸福？秀致的脸孔立即苍白如雪，痴痴地而愣愣地望着他，顿时觉得好笑，他居然把自己推给别人。“清风留痕似君心。。。。你真愿它如风逝去吗？”愣愣地盯着他脸上的细微变化，可惜除了冷淡，还是冷淡。骤然咔嚓一声，心底的某处如冰层在断裂，很痛很痛，歇斯底里地怒斥。“都是谎话连篇。。。。你以为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我不说，不是代表我不懂，政治、家族、利益，三点一线的法则！”
　　“。。。。。”他惊愕。
　　“如今司徒府已经今非昔比，而你慕容恒泽的选择至关重要，决定于慕容家的命运，只因害怕连累而疏离。”
　　“。。。。。别说了！”深深地闭上眸子。
　　“别说？为何不说？。。。。为什么选择我？又为什么骗我？当初接近我，也只是为了巩固你们慕容家的地位吗？”
　　“我让你别说了！”
　　“被我猜对了，是不是？啊？啊？”恳求地得到答案。
　　“杨琳清，你再胡说些什么？。。。。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突然，慕容恒泽亲吻她的嘴唇，互相辗转，唇齿之中漫延着细细的血腥味。她还是知道了，他一直不想让她的快乐，被这复杂的政治关系弄得深不可见，但最终纸包不住火。
　　直至杨琳清苦涩的泪水一颗一颗落尽彼此的唇中，他才松开她。“不用了！恐怕我已经等不到那个时刻了！”就会干涸而死，眼泪流尽了就开始流血了，最后只留下一个干枯的空壳了。
　　“你说什么？”
　　“影姨说，高贵的人不会为任何人轻易落泪。”沉郁的她含住泪，盯着他。
　　这让不解的他想起在洛阳时，那一夜她的眼泪流淌不止，顿时内心犹如岩浆喷涌，火烧的灼烈而炙热。不知为何，竟冷笑了一下，“其实，从一开始我就讨厌你！一张虚假的面具总是在你的脸上，被演绎地完美而极致。。。。第一次见你，讨厌你，极尽虚伪的笑容，讨厌你多管闲事的假慈悲；再一次见你，还是讨厌你，纵然你已经脱去丑陋的外壳，但那极尽虚伪的笑容，依旧没变。。。。还有，收起你那可怜兮兮的乞讨。”或许就在那次司徒府中，别人无意中的话语，他竟发现了她的秘密——虚假的笑容。
　　这一刻，她也似乎明白了，以前的他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冷淡，还有不屑，甚至嘲讽，所以只因讨厌而戏弄，捉弄，玩弄自己。但想到他们游玩的种种，尤其是他为了自己差点失去性命，觉得那不是戏弄，应该是喜欢自己的。“不是的，你是爱我的，不然你不会花那么多心血在我的身上。”
　　他冷笑一声，“就算爱，那又怎样？那只不过是为了得到你的心而已。”
　　“那你得到了吗？”她直直盯着他。
　　“。。。。。得与不得，你也只不过是我的过客！”无奈地叹息。
　　过客？“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你要如此伤我？。。。。是把我当成一个球狠狠地踹开？”晶莹的泪珠悬在眼睫处，执拗地不肯下来。
　　“错？从遇见你的那一刻，就是一个错误！只怪当初，我没有狠狠踹开。”
　　顿时，她瘫坐在地，“我明白了。。。。但我对你真心的，不是虚假。”泪花顺着眼角的纹路，哗哗流淌。
　　“收起你那不值钱的眼泪，我不稀罕。。。。你记住，一定要记住！”话罢，就决绝地、没有迟疑地转身离开，只留下她望着那华丽的转变，怅然而哀。
　　“好，我记住了！从今天起，我再也不会为你流任何一滴眼泪。”但说着的同时，眼泪还是不听使唤地如小溪一般缓缓地流淌。
　　而当初幻想的、憧憬的、宣誓的、许诺的话语，都一一过目闻过，然后稍纵即逝。而圆满的结果、美好的未来，那些看似满月似的清辉，却成了一纸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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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忿懑的慕容恒泽气愤地走在长廊之时，刚好撞上杨玄感，看他一脸黑线，“慕容恒泽，你。。。。”
　　他什么也没说，就匆匆离开。
　　而杨玄感不明就里。走进屋中，就看到杨琳清跌坐在地，神色干涩，味同嚼蜡，“琳清，你怎么啦？”想起刚才一脸黑线的慕容恒泽，恼道，“他居然这样对你，我这就去找他算账。”
　　“大哥不要，不要。。。。”她哭泣地拉住他的胳膊。
　　“他如此伤你，你怎么还这样维护他？我真不明白他到底有什么好？”杨玄感很是恼怒。过了一会，淡淡的语气透出殇然，“琳清，你我相遇在他之前呀，为何他可以，我不可以？”以前他不懂只要她伤心就莫名的难过，现在他终于明白了，那是什么了，是一种比亲情更可贵的情感。也许就在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可惜以前他不懂，现在懂了，可惜晚了。
　　“大哥，你怎么啦？”她睁大眼睛望着他，满是疑惑不解。
　　杨玄感摇摇头，“我说的，你永远都不会懂。”伤心而失望地离开。杨琳清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面色微愣，双眼如水清明。顿时眩晕，眼前一片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