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残花孤城篇（五）

第7章残花孤城篇（五）
　　今日晴空万里，明媚的阳光一洗之前的晦暗，宫墙的琉璃瓦泛着金光，犹如一排排鱼鳞似的星砂，映射得人睁不开双眼。
　　萧后觉得今日天气不错，准备到御花园赏花。刚到长廊处，就有名宫女前来汇报，脸色突变，很快又恢复原来的悠闲。不屑道，“好啊！既然她也想插一脚，就随她吧！”
　　“皇后。。。”突然从跟随的宫女中走出一人。
　　萧后望她一眼，“允文呀！那天的演戏不错，你说本宫该赏赐你什么呢？”
　　允文立即跪下，低首叩礼。“允文为皇后办事，不敢有所图谋。”
　　“好了，瞧你吓得。你只要为本宫所用，本宫一定会圆你所想。”她扶起双手颤抖的允文，“一起随行吧！”
　　“是。”允文伴随左右。
　　不一会，萧后来到御花园中，望着满园的金菊，繁灿得如同一片片黄金鳞甲栉比契合而成。但想到刚才那名宫女的汇报，眸中满是不屑，“世间总会有些莫明奇妙的人，明知那些不能改变的事实，却还要自不量力。。。。就像垂死挣扎的蚂蚱最终还是躲不过。。。。”可笑地一瞥一朵娇艳的菊花，嘴角挽起一个妩媚的笑容，一捏而断。“猎者的吞噬。”
　　“皇后说的极是。那些班门弄斧的妄想，总以为可以改变骨感的现实，其实只不过是蚍蜉撼树而已。”站在身侧的允文随意一笑，眸中闪过复杂的光彩。
　　萧后修长的眼角一瞥允文，没想到这个丫头真是越来越适应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了，回想当初，她不过还是一个单纯忠诚的丫头，现在倒是知道阿谀奉承了。或许这个皇宫就是这么的邪恶，竟这么快让一个人变得趋炎附势，而自己呢？
　　思考之际，宣华夫人自不远处匆匆而来，微微拘礼，“皇后，今日雅兴不错。”
　　“是啊！自己如果不争气让自己高兴起来，那还有谁会来哄？”萧后无奈地看着园中正盛的花，眸中一片落寞。
　　宣华夫人叹了一口气，“姐姐还是放不下？这么多年过去了，不该好好地活着吗？。。。。或许希望就在眼前。”
　　萧后高傲的脸逐渐变得黯淡失落，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希望？！活？！可希望如若变成了绝望，活只有痛苦欲生。”话音刚落，嘴角不禁冷冷一笑，悲哀地不留痕迹。
　　“姐姐不应这样悲天悯人，忘却亦是一种解脱。”
　　“是啊！。。。。她早已死了，我还活着。陪伴他身边的是我。。。。真是没必要和一个死人争风吃醋。”苦笑一下，“不知妹妹的心是不是真的可以做到不介意？”特意加重不介意三个字。
　　宣华夫人被问得一时无言以对，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介意？
　　或许是介意的，因为她一直都是另一人的影子！而没有一个女人会完全愿意在男人膝下承欢时，听着他的嘴中呢喃的是另一个人的名字。或许她的一生，注定都是那个女子的影子，无一不是一种悲哀。
　　亦或是不介意的，因为活才是她一生的信念。自从南陈灭亡之后，她这个亡国公主就开始了她漫长的流经生活，并让她学会了怎样在异国宫廷生存，纵使伺候可以称其为祖父的文帝，她也不介意；纵使匍匐弑父夺母的明帝膝下，她也不介意。一切不过是生活所逼而已。
　　“放了她吧！她什么都不知道！你恨的是另一个人，没必要让她来代替这份痛苦。”清悠的姿容透着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而萧后一脸冷漠，“你好像很喜爱她？。。。。给我一个理由！。。。。别用一个牵强的理由来敷衍我，本宫可没有耐心。”
　　“没有理由。”
　　萧后感觉很好笑，“没有理由？没有理由亦是一种理由，不过这个连敷衍都不愿的理由，真的让本宫很失望。。。。不如本宫给你找一个吧！是不是因为她与你有几分相似？”
　　宣华夫人微愣，很快笑了，“姐姐多心了。我想皇上应该快从江南回来了，姐姐不会为了她，跟妹妹我闹僵吧？。。。。。我要她完整无缺地活着，这只是一个结果而已。”她知道萧后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杨琳清，但无论如何，她一定要保住她的性命。
　　萧后望着她从没有过的认真，竟然拿皇上来压自己，笑了笑。“妹妹不必太过认真，姐姐这就放人可行？”放人归放人，她可没答应会让杨琳清完整无缺。
　　“那多谢姐姐的恩泽了。”宣华夫人见目的达到，便转身离去，没有半分的迟疑。
　　萧后望着她的远去，对身边的奴婢说道，“吩咐下去，把她放了。”
　　“皇后为何要答应她？”允文从众宫女中冒出，刚才为了害怕身份被拆穿，便躲进后面。
　　“哼！拿皇上来压本宫，真是可笑！你以为皇上是宠爱你、爱护你，呵呵。。。。你也只不过是一件替代品而已。。。。你比我更悲哀！”萧后并未听见允文的询问，而是一直盯着那个远去的背影。
　　“皇后，。。。。”允文很是担心自己以后要怎么办。
　　她回过神来，“你。。。。本宫突然想到一个更好的方法！只要你乖乖地按本宫的吩咐去做，你放心，本宫一定会让你出宫与家人团圆。”不禁笑了笑。折磨应该比死更有趣。
　　“是，多谢皇后。”允文听到这句话，有些喜极而泣，紧接着又感恩戴德地奉承了许多好话。
　　。。。。。。。。。。。。。。。
　　杨琳清从暗房抬出来时，已是奄奄一息，宣华夫人很担心并每日悉心照顾。
　　“夫人，你还是休息去吧！这里还是交给奴婢来照看吧！”身旁的沐影望着她每日坐在床榻为杨琳清擦拭，有时茶饭不顾，不禁担心。
　　“不行，你下去吧！”宣华夫人坚决地拒绝。望着躺在床榻昏迷一个多月的杨琳清，脸色苍白，始终没有一点好转。此时，她更不能假手于人。
　　就在这时，昏迷的杨琳清慢慢睁开眼睛，干裂的嘴唇掀起，咳嗽几声，“是你。。。。你为什么要救我？”
　　“别说话，你才刚醒，先把这些药喝了。”宣华夫人赶紧端来一碗药汤。
　　杨琳清忍着剧痛，慢慢地坚持把药喝完，又抬眸望着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不知她为何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她这般，究竟是为何。
　　“我。。。。因为你一定要活着，只要好好活着，我会尽量帮你离开这个地方。”宣华夫人不知如何跟她说，因为她太像那个女子了。
　　杨琳清看出她是真心帮她，可惜无奈地笑了。“不必了，就算出宫，也没有人会要我的。。。。也许待在这里，更好。”出宫对她而言，似乎没有那么重要了，因为她心中的那名男子已经彻底把她遗忘了，说不定正和那个郡主一起呢，所以她不想在强求。
　　“这里危机四伏，别傻了！”
　　“出宫更是痛苦不堪，在这里至少还有幻想。”幻想那名男子会想念自己。说着就忍不住哭了。
　　宣华夫人看出她的心思，“你很爱他？”顿了顿，“不要让任性骗了自己。。。。在这个宫廷的每个人，最大的希望就是出宫，可最后都成了一堆白骨。”
　　杨琳清立即眼泪涌现，搂着她的肩膀，“从进宫的那一刻，我就一直在想出宫，可是从来没有人告诉我，这个期限是一辈子。”
　　“每一人都是这样想的，最终都枯了红颜，银了白发。”
　　她挣开怀抱，“那你呢？你会出宫吗？”
　　她摇摇了头，“从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在皇宫，一切都是注定好的，一生都无法改变的。”
　　“那你快乐吗？”
　　这让她沉思了很长时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活着就有希望。”
　　“那你的希望是什么？”
　　她又沉思了很长时间，“我也不知道。。。。”是否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只知道活着就有希望，至于希望究竟是什么，她确实不知道，也从未想过。
　　杨琳清见她姣好的容颜皆是悲凉，好似整个大地皆枯了颜色，“你有喜欢的人吗？。。。。或许那可以当做一种期盼，一种希望。”
　　“喜欢？。。。。在这里没有喜欢这两个字，只有生存。”这是她从小到大，一直明白的道理。“不过这几年，我累了！”
　　“为何？”
　　“。。。。或许是喜欢吧！不愿再做另一人的影子。”说到此，眸中悲伤忍不住外流。很快笑了笑，摸了摸着她的头，“好了，你该累了，好好休息吧！”
　　杨琳清望着她亲切的举动，竟有种被宠溺的感觉，“娘亲。”
　　这让宣华夫人顿时愣住，“你叫我什么？”
　　“娘亲。”伤心的她委屈地低着头，好像快要流泪。“我从小都没有父母，只有影姨，每一次又不敢问她关于父母的事情，就是害怕她伤心。”
　　影姨？这让她有些好奇。影姨？她是谁呢？。。。。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影儿！她不是那个女子的丫鬟吗？难道眼前的人真是自己的。。。。。亲人！没想到这和自己之前的推测一样，愿不得第一次见她，感觉那么亲近。有点惊喜若狂，但很快压制，因为她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在这个皇宫内。“别伤心了，睡吧！”
　　“嗯。别走，好吗？”
　　宣华夫人笑了笑，“我不走，我就坐在你的旁边，看着你入睡。”抚了抚她的头发。
　　半夜时分，夜凉如水，清冷的周围一片静谧，没有任何虫鸣。而宣华夫人站在窗台处，神情惆怅，无奈地叹出一口气。
　　“夫人，怎么啦？”沐影见她还没有睡，不禁好奇。
　　“睡不着。”瞧了一眼那个已经安睡的女子，“沐影，你说怎么可以把人送出宫？”
　　“出宫？夫人难道是。。。。”她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是，我必须把她送出宫！她本来就不属于这，留在这只会让她痛苦。。。。而且我绝不能让皇上见到她，不然会毁了她。”
　　见她如此坚定，沐影有些担心，“夫人，你和她非亲非故的，干嘛如此帮她？更何况这可是欺君之罪呀！”
　　“你不懂！等过段时间她的伤好了，我就会送她出宫。。。。而这段时间，你帮我安排好一切。”她知道沐影很忠心，一定会帮她。
　　沐影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压住了，只能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