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清花碎梦篇（二）

第15章清花碎梦篇（二）
　　武德二年，秋。
　　晕黄的榕叶一片又一片跌落青麓、河流、房檐，凄凉的更换了秋千，失去了绚彩的华丽，并存了枯老的容颜。。。。而杨琳清来到这个阔别五年的江陵城，种种往事仿佛走马观花一般，都历历在目，犹如昨日发生一样。
　　当年，她就是乘坐偌大的车辇，以华丽的姿态呈现于世人，迈入了她人生的另一个转折地；现在，她却孤身一人怀抱着一丝希望，举步维艰于青石道上。
　　而这一切的苦心，只能贮藏在心壶，无法道出，无法宣泄。
　　城内，街道阁楼、青石岩路似乎从未变过，只是当时的人早已不再。当沉重地落步再抬起之时，仿若漫步在针尖上端，每一步都是那么刺痛，那么的艰难。而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也都是那么的陌生。
　　她曾经最美的年华，就是在这个城中度过每一天的，而当年，那些骏逸的男子都是那么的美好，如今只能存储在自己的记忆中，独自回味着，拥有着。
　　感伤这一切的同时，一片落叶不偏不倚地落入手心，嘴角扯了扯，“又是一年秋分。。。。”再坚韧的心也早已如一壶凄凉的茶水，因为时间太长，凉了许多。
　　踽踽独行于荒凉的街道，不知不觉地来到那个曾经居住的司徒府邸。
　　随手推开，沉重的门扉“吱呀”一声，那一霎那，恍惚之间，仿佛又看到大哥和七哥温和的笑容，还有义父满意的微笑，以及全府上下的丫鬟都在毕恭毕敬地恭候她的到来。于是嘴角扯出一个笑度，但乍眼一看，庭院早已空虚许久，丛生的杂草几乎可以湮没一人，碎落了一地的荒芜颓败，随处可见。
　　而那些熟悉的亲人，温和的笑容，久违的情感，都在瞬间销匿无影，如同星辰与夜空擦肩时，所有的流光溢彩都烟消云散于时光的齿轮中，无以捉住那一星最美的光芒。
　　原来曾经的，美好的，熟稔的，无以复加的，都自然而然地执拗而过。
　　此时的她还不知，误以为的美好却另辟蹊径，原来是和记忆开了一个短暂的玩笑。骤然她的脸孔黯然失色，失去了原有的生气，只剩苍白，苦涩。
　　渐渐地而又沉沉地，每走一步路，每开一扇窗，每推一道门，都是悲伤累积的沉重。记忆中如画如梦，如痴如醉；直到如泣如诉，如寒如栗。。。。全都变得寂寥，脏乱，哀伤，凄凉。
　　半饷，迷惘的自己竟不知为何走到了西苑，这是她经常一人游玩的地方。原本悲伤挤满的心底突然填充了欣愉，就连嘴角也忍不住微翘，甜美一笑。还好，那个秋千还在，原来一直都在。。。。于是走近，极轻地而缓慢地扶住秋千的绳索，没想到秋千的坐板已在岁月的沉淀中，已沾上一层沉厚的灰土。
　　突然，脑海跳出她与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子，第一次邂逅的画面。那时的她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懵懂少女，而他还是一个温润俊朗的贵族公子，美好而纯粹。。。。此一时彼一时，任何的欣喜在此刻，都变得乏味而枯燥，只有交错时的遗憾与叹惋。
　　原来，他们之间笑有时，哭有时，悲伤有时，快乐有时。。。。竟有时地走过了千沟万壑、沧海桑田。或许未曾想到几年之间，竟发生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人心，世道，天下，一瞬之间，变幻莫测。
　　而如今，他究竟在哪？泪花如露珠晶莹地潸然落下。
　　此时，不知何时在她的身后，一个修长而迷蒙的浅影恍如隔世，渐渐地清晰，又渐渐地模糊。。。。看不清面貌，而那个身段是熟稔的，那种气息也是熟稔的，轻如柔风，逸如浮云，温如美玉，总是那么的悠扬恣意。
　　杨琳清纤细的玉葱轻拭脸上的泪水。突然心颤一下，有种熟悉的感觉极其强烈，好像他在身边一样，既惊喜却又害怕，既害怕却又惊喜，惊喜的是他的到来，害怕的是一场空梦。寻他的一路上，她繁复做过许多千奇百怪的梦，但唯一不变的是梦里的他永远那么清晰，可醒来后却是双手空空，心也空空。
　　而此时，会是他吗？
　　回眸的一刹那，灿明的瞳眸如春水洗礼一番，清澈如玉，而那个身影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明朗，俊美的轮廓描绘着云翳般的温柔。。。。锦色的余晖如细末轻洒在两人的周遭，形如星钻，跳跃出撩人的光芒。
　　两人相视不语，此时的她笑靥如花，而他温润如玉，一如初见，于是美好就定格在这个昏黄的画轴中，久久不再消去。。。。。
　　十年之后，贞观元年，秋。
　　雨还在淅沥地下不停。。。。。。
　　“那年，你怎么会在那？”这么多年，她一直有一个疑问，就是那年，他怎么会出现在司徒府。
　　“等，我一直都在那。”自从她和那个男子走后，他就一直在等，等她一定会归回，没有人告诉他会等多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会等多久。
　　“为什么？不来寻找。”那一年，她是多么的想他，每天夜里总是被噩梦惊醒，好害怕，好害怕再也见不到他。
　　“因为我。。。想和你执手偕老。”在江陵城的那一年，他每天都在查找医学典籍，就是希望能够治愈她身上的毒，可每一次只言片语的希望，最后却是无可置疑的绝望。但他还在努力，只是等到她的到来，却没等到她的解药。
　　杨琳清嘴角抽泣，哗然落泪。
　　片刻，环绕四周，落寞空荒的景色在这场秋雨中更加枯凉骇人。
　　“知道吗？我以前不喜欢漠北，因为它太过萧杀寂寥了，而现在我愿意，因为你在我的身边。”
　　纤白的手抚过腰间那把精致的匕首，脑海中闪过一瞬，那个冷峻妖异的男子就是站在这个深谷，问道，“这个深谷真是静谧深远。如果没有尘世的烦扰，你会陪我在这里吗？”
　　浮云朝露，白驹过隙。
　　而那个答案，也逐渐沉寂——如果我没有遇见你之前爱上他，或许会！
　　嘴角不禁悲凉，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许是个过客，一个永葬的过客。而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才是自己真正的归宿，这么多年了，他还在自己的身边，真好。只可惜。。。。。那夜，萧后咆哮的悲鸣，“杨琳清，我诅咒你永远都不能和心爱的人白首相守。”
　　苦涩的眼睑落下一滴泪，凄凉道，“好想再看一次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