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清花碎梦篇（一）

第15章清花碎梦篇（一）
　　几日后，李世民派人多方打听，始终未得到慕容恒泽的任何消息，推测他也许未曾来过洛阳，而杨琳清知道之后，就立即提出离开，继续寻找，直至找到他才罢休。李世民并未阻止，甚至并未挽留，因为他是一个君子，一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君子，所以必须履行当初的诺言——放手。
　　清晨，带状的流锦交织在东方晓，最后一颗启明的点漆星，也燃尽了仅余的璀璨与光华，露出几缕明光，却被浓重的雾霭遮得密而不透，天色晦暗不昧。
　　杨琳清骑着一匹棕色的马，额头微扬，撩了撩遮住视线的斗篷，抬眸望向东方，天穹阴沉而黯淡，阴霾如水墨的渲染，一朵一朵漫延。。。不知是天太灰蒙，还是人心太沉重以致老天感伤。
　　此时，整个洛阳城静默的周遭，死如沉寂，彷如空荡的幽冥地狱，散发着诡异的气息。混沌的空气跳跃着细微的沙砾，旋转，零乱，也许是战争的残杀留下的痕迹。
　　杨琳清披着雪白的斗篷，骑着马，飞快地穿过城楼门口，气流的寒栗之音在耳畔呼啸而过，猎风彷如一把把锋锐的利刃，将她刺透一般，而她不曾动摇，直直飞向城门，坚定而明确。一会间，细薄的唇角微扬，留出亮白的贝齿，高大而雄伟的城门和她擦肩而过，匆匆往后侧飞啸而过。
　　她拉住缰绳，在城门外侧停下，拉下遮住明眸的斗篷，回眸，远远遥看，高旷而颓败的城楼墙垣上方，劲直有力的字体——洛阳城。往事种种，历历在目。
　　犹记那一年，纯白如雪，她于风华并茂的年纪，相遇他们。
　　犹记那个季节，春花烂漫，她快乐地漫步于大街小巷，温暖同在。
　　犹记那一天，牡丹放蕊，她欣喜地站在街边，环视满城的芬芳。
　　犹记那一时，红楼舞榭，她轻快地琉璃曼舞，完美地演绎。
　　犹记那一刻，脉脉倾情，她双目深远，相望于那一抹白衣如雪。
　　犹记这个城池，惨如灰白，早已不复曾经。
　　犹记这一生，孤寂地徘徊于各地各处，徘徊于每一个城池，徘徊于每一个人心。
　　落寞的神情如阑珊的潺雨，丝绵如愁，淡而无味，呢喃道，“我于最美的年华，见证你最美的繁华，最终都碎了一地的伤。惊鸿史，汪洋泪，是你？是我？”
　　一座城的繁华，一个时代的繁华，都埋葬在风沙中，都落寞在乱世中。曾经的惊鸿不再，曾经的美好不再，只有汪洋欲泪，只有惨败欲泪，一片一片地凋零。
　　但于此同时，值得纪念的是她于那年、那个季节、那个洛阳城，遇到三个男子，亦是一种幸运，也是一种悲哀。因为，相遇彼此，伤害彼此。
　　当年，舞榭场，繁华地，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有一种相望，是温润中的耐人寻味，久久伫望的脉脉深情；有一种遥望，是隐忍中的无可奈何，失之交臂的未曾相遇；有一种瞭望，是豁达中的求之不得，回忆不起的擦肩而过。
　　如今，铅华洗尽，百感交集。。。。洛阳城，曾经繁华如锦，如今面如死灰；而她，以前孑影相从，现在形单影只。
　　或许，这就是过来人的感慨，感慨着过来人。
　　“城。。。。”嘴角呢喃道。似乎记得有个男子，他的名字也叫城，只是他已消失在那片妖娆的竹林中。。。。不知为何，记忆中他还是那么美好地存在于洛阳城中一个角落，默默微笑。
　　细细品味，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爱上一个人，恋上一座城。
　　思及至此，不知今年的牡丹花怎样？是该快开了吧！只是，再也见不到那年的雍容了吧！
　　原来，在这座城中，埋葬的不仅是爱情，还有牡丹盛开的那个季节，那个最美的年华。
　　渐渐地，向上瞥了一下，并未看到那个清华如沐的身影，欣慰一笑，终有一天，他会忘记的。。。。。忘记她，忘记她的一切。随即戴上斗篷，敏捷地夹着马，消失在一阵灰尘飞扬的沙粒中。。。。。其实，就在她转瞬之间，城楼上方多了一个颀长的身影，脉脉地遥望着，哀伤着，静静流淌着。
　　“参见秦王，属下已经命人打开城门，让杨姑娘出城了。”
　　李世民点点头，挥手示意下去。忧伤的视线直直地凝睇于那个逐渐灰蒙的身影，久久不愿错开，直至她变成一个墨点。隽秀的脸上早已铺上一层淡淡的失落，心也早已愁苦十分。
　　“知道吗？放手是我这一生最不想做的事，只为你幸福。”落寞的声音已极低的分贝在这空旷的城楼回荡。。。。这次，他们不会再见了！所以请你一定要幸福！
　　这种悲凉到怜悯的地步的声音，好像一阵寒风，缕缕冲刺着她的耳膜，神情划过一丝浓郁，但很快坚定地望向前方。。。。。只要找到他，自己一定会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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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月后，由于骑马的缘故，她的身体被颠簸有些不适，于是牵着马，便找一家客栈休整一下，再继续前行。徒步走了一小段路，看到前侧有一个高高挂起的灯笼，写着“王小二酒楼”。
　　慢慢地，走进庭院，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逗小孩子玩，杨琳清仔细瞅了瞅。“彩。。。。彩衣！”
　　“琳清小姐。”彩衣惊讶道，难以置信，“琳清小姐，没有想到你还活着，我还以为。。。”顿时，眼泪唰然落下。
　　“好了，别哭了，我不是在你面前吗。”她看了看地上玩耍的孩子，眉目间竟和彩衣有些相似。“你。。。你有孩子了？”
　　彩衣高兴地点点头。“这孩子刚刚四岁，叫虎子。”
　　杨琳清见她幸福满面，不由得欣慰。“虎子？！挺好，将来一定是生龙活虎。”于是捏着他的脸蛋，逗起他玩。
　　“娘子。。。。”
　　杨琳清回眸，见到一个相貌平凡、老实吧唧的男人走来。
　　彩衣赶紧介绍，“相公，这就是我经常提及的琳清小姐。”
　　“哦，琳清小姐好。”王小二赶紧为其牵马。
　　“小姐，我们先进去吧。”彩衣高兴地拉着她进入客栈休息，“先喝口茶......小姐，这么多年，我还以为你。。。。还好，现在你还在。这么多年，你都去哪了？为什么一直杳无音信的？”
　　“说来话长，实在一言难尽。好了，不要说我了，说说你吧！你怎么成亲生子了？”好奇而不解道。
　　“我？！。。。。。自从小姐进宫之后，大公子见我平日伺候你，而今你不在了，就给了我一些钱，回家省亲。可是没多久，我娘就病死了。我本想回去，谁知司徒府当时噩耗连连，说大公子谋反被诛族，所以只好无奈。。。。就在走投无路时，遇到了现在的小二哥，他老实善良，所以我就嫁了他，然后就开了这家客栈。。。。那小姐呢？小姐可许配良人？”
　　说起良人，似乎有许多心酸的历程，于是轻“嗯”一下。
　　“是。。。是慕容公子吗？”彩衣尝试地试探道。以前有段时间，她就感觉慕容公子时不时地，有时相谈甚欢，有时针锋相对，有时互不理睬。。。。那时，她便隐约知道慕容公子对小姐的情谊。
　　“嗯。”
　　彩衣高兴地捂住她的手，“那慕容公子，现在人呢？”
　　“他走了！我找了很久。。。。他一定生气了，躲在某个地方不肯见我。”说着，这一路上的艰辛让她委屈地想哭。
　　“小姐别哭，慕容公子一定不会抛弃小姐的。”彩衣连忙帮她擦拭眼泪，安慰道。
　　“真的吗？可我找了一年了。。。。”
　　“小姐，别灰心，你一定会找到慕容公子的，而且也一定会抓住幸福的。”
　　“幸福？是呀！找到他，我就幸福了。”谈到幸福二字，不由得挽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彩衣，谢谢你！”
　　彩衣望着她时而哭，时而笑，甚至时而愚笨，好笑道，“小姐，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怪不得慕容公子要经常收买人心呢！”
　　“什么？”
　　“小姐不知道吗？也难怪，要是知道了，不就不行了么。”自个嘟囔一句。
　　“到底是什么？”她听得稀里糊涂的，很是着急。
　　彩衣抿嘴一笑，“就是当年，慕容公子在小姐身上可花了不少钱财呢！”见她不解，又继续絮叨，“就是慕容公子经常花钱，打听关于你的事情。小姐可记得当年的洛阳之行，慕容公子为了让你陪同，花钱收买人心的事情，还被我无意间撞到呢？于是。。。”
　　“于是你就告诉我，说和王婆买菜遇到慕容恒泽了。”杨琳清轻点她的头，“好啊你！居然骗了我这么多年。说，拿了慕容恒泽多少好处？”
　　“小姐，冤枉呀！彩衣从未收过慕容公子的好处，而慕容公子也从未找过彩衣。只是说过一句话，‘他说小姐很幸福，不想让小姐身边之人都变成骗子。’所以那天，彩衣真的和王婆一起买菜。。。。”
　　杨琳清微微一笑，知道她所说属实。叹道，“洛阳之行。。。。”或许没有那次之行，她也不会遇到他们，如今提及不是悲凉，而是释怀，因为那都是回忆了。
　　手指有意无意地抚过胸口，纵使想起那个冰冷的男子，心还是忍不住有点丝痛，但至少不会流泪。。。。因为她相信在将来的某一天，会忘记的。。。。。忘记他的一切。
　　“小姐，怎么啦？”
　　“没事，可能太想他了！”随口而出道。
　　“是慕容公子吗？”
　　杨琳清突然一愣，对于刚才说出的话后悔不已，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代表思念了，亦或是永祭了。于是僵硬的她如木偶般一笑，“嗯。”
　　“慕容公子听到一定很开心。”
　　“是呀！”她秀美的脸上绽开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彩衣，你的幸福是什么？”
　　“彩衣希望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家人？正在她深思之际，彩衣问道，“小姐呢？小姐的幸福是和慕容公子在一起吗？”
　　“由始至终都是他。”此时，她似乎才明白不知何时、不知何地，居然把他当做自己的家人了，原来从小到大，她追寻根本不是美丽的爱情，而是幸福的温暖，亲人般的温暖。而那个男子，就是她依偎的肩膀。
　　几日后，杨琳清看着彩衣幸福美满的生活，很是高兴，于是便放心离去，准备寻找自己的幸福，自己的温暖。
　　“小姐，如果找到慕容公子，就和他一起来看望我们。”彩衣依依不舍的。
　　“我一定会的。。。。”
　　“那小姐准备去哪？”彩衣好奇地询问路线。
　　杨琳清经过这几天的反复思考，确定了最终的路程。抬眸，望着明媚的阳光，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亦如当初的纤尘不染。“梦开始的地方。”于是，驾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