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疏影决意篇（四）

第17章疏影决意篇（四）
　　黄昏时分，一束绯红的霞光斜照在枝繁叶茂的杏树梢头，青色的枝叶也因之绯红，如水波中鲤鱼的绮霞，在清风里火红地摇曳，闪烁着余光。
　　杨琳清坐在庭院，衣角被霞光折射的灿明艳丽，化成一带彩虹似的斑斓，簇簇斑斑，而她并因这星斑的灿烂而欣愉，反而只觉庭院十分压抑，或许因为是某个人而郁结，或者是因为某件事而苦闷。
　　于是一人孤零地离开庭院，走在街道，而周围的人们彷如白驹过隙，来来往往，不留痕迹。她的脸上布满了伤心，漫无目的地走到一条小巷，然而小巷中几个小孩在踢蹴鞠，草藤编制的蹴鞠直直地滚到自己的脚尖。
　　小女孩慌忙捡起，抬眸看了看，“姐姐，你好漂亮啊！”
　　杨琳清温柔地微笑，缄默不语。
　　“姐姐不开心吗？”小女孩天真地眨了几下眼睛，不禁疑惑。
　　她摇头不语。
　　“喂，还不把球拿来？”一个小男孩喊道。
　　“姐姐，我去玩了。”小女孩露出灿烂的笑容。
　　杨琳清点点头。凝望着他们一起玩耍的场面，是那么轻松，那么愉快，没有世俗的谎言与欺骗，一切都是那么天真与自然。
　　不禁回想小时，自己也有美好而纯真的童年，还有一个美丽的梦，可慢慢长大之后，那些梦境都变得遥远而陌生，不知是世事的叨扰还是人心的繁杂，以至于那些梦在时间的流逝中，渐渐残落成碎片。。。。细想来，如果四年前，一切都风平浪静，她差不多已为人妇，也会有个可爱的小孩。每天陪伴着儿女们读书识字，为疲倦的相公捶背端茶，一切都很平凡，也很幸福。可如今，她还是孤零一人，从小到大，只是一人而已。不禁泪下。
　　这一幕被角落中的慕容恒泽看在眼里，无奈悲伤的眼神浸染水泽，慢慢收回视线。或许他明白她的所思，所想，所念，所望，以及所伤，所痛，所恨，所怨。
　　杨琳清继续慢慢地无意识地走着，不知怎么的竟来到了城郊，青葱树木，油绿草地，清澈河流，都还是那样的一尘不变。而她环望周围山峦连绵起伏，没有半分欣赏，而是面如死灰。或许生无可恋，一潭汪水无处渲染，只能缓缓地走近河流，任凭湍急的河流湮没膝盖，直至全身。
　　此刻，慕容恒泽从树林中飞疾而来，早已不见她的人影，心中大慌，再看到河面上浮出一角的衣衫，来不及思考就已抛入水中，把她拖上岸，按压人中，吐出许多浑浊的河水。他紧紧搂着她，“琳清。。。。你怎么这么傻。。。”
　　“咳咳”几声后，她睁开迷蒙的双眼，看清了眼前之人，但依旧面无死灰，“我不是想死，我只是让自己清醒。。。”
　　他望着她执拗的样子，知道她明明就是。。。却还要佯装让自己清醒，幸亏自己在街道上遇到她，一直紧跟其后，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于是赶紧脱下自己的外袍为她覆盖，“我带你回去。”搂着她的肩膀便离去。
　　回到府邸，慕容恒泽命丫鬟打来热水，并拿来一件干净的衣服。
　　“你先梳洗一下，过会我再来看你。”
　　就在离开之际，她面无表情，身体僵硬，只是手指紧紧勾住他的衣角，也唯有这一点才能紧紧地抓住他。慕容恒泽不忍心要她放手，因为她最后一点乞求都被剥夺，那么剩下的也只有心神俱灭了。于是抱起她放入木桶中，热气翻滚，水雾缭绕，见她没有任何想动的欲望，“对不起。”他闭上眼睛为她轻解衣衫。
　　杨琳清突然眉头轻蹙，绽开蝶眸，凝望着他艰难解衣的别扭，“我就这么令你讨厌吗？连看我的身体一眼都不屑？”
　　“。。。。。”他立即停下所有的动作，只盯着她。
　　她顿时感觉心很累，很乏。尤其想到傅蓝城说的那一句，‘你别傻了，你还以为他还爱你吗？他早就不爱你了，他对你只有愧疚，甚至还有一丝占有。’“你出去吧！。。。。以前的事，你以后不必再愧疚。”
　　慕容恒泽本想解释，见她开始解开衣衫，露出雪白的肌肤，便不宜留下，只能埋于心中。
　　沐浴之后，杨琳清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如同一朵出水芙蓉，娇羞地氤氲在湖畔，娇美丽人。看到桌案上丰富的饭菜，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王妃，这是公子特意嘱咐的。”丫鬟恭敬地说道。
　　“他呢？”她环绕一圈，未见他的身影，有些失落。
　　“公子有事出去了，但特意嘱咐了一定要好生伺候王妃。”丫鬟赶紧为她准备碗筷。
　　她轻‘噢’一声，便看向一桌的美味佳肴，尤其是“胭脂鹅脯”格外入眼，她的嘴角浮出不可易见的温润。那是她最爱的一道菜，他还记得。不由得多问一句，“你们公子最近在忙什么？”
　　“奴婢不知，但公子最近经常是三更半夜才回，听说是皇上召见。”
　　这让她有些疑惑，皇上能有什么事情，过了一会，好像明白了什么，眉头有些惆怅，甚至悲伤。
　　此时，夜色细碎的如一泉惨淡的幽涧，涓涓流淌。。。。傅蓝城隽秀的脸上也因夜色而变得深沉幽淡，如深海处的一片铅色暗礁，愈发深邃郁郁。漫步在庭院内，几片白花残落一地，留下凌乱的心湖，渐渐地，不知不觉地来到她的房间。
　　由于那晚两人都格外的冲动，吵了一架，这几日都未曾说话，也未曾见面。只见她的屋内一片漆暗，不知她是否已经休憩，还是其他。“王妃她。。。？”
　　“回侯爷，王妃黄昏时分出去，至今并未回来。”后面的丫鬟连忙答道。
　　对于这个答案，他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轻轻地点头，将颀长的身影和周遭的黑暗融解一起，深深地隐藏。。。。。而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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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你回来了？”
　　慕容恒泽温玉的脸上显然多了几道疲惫，但还是微微一笑，“她怎么样？”
　　“回公子，王妃.....一切安好，就是。。。。”丫鬟吞吞吐吐。
　　“到底怎么啦？”紧张的神情涨开了脸颊。
　　“也没什么，就是公子临走前，特意嘱咐的那道菜，王妃未动分毫，其他都一点不剩。”
　　这让从容的他有些郁闷，但更多的是不解。她不喜欢了吗？。。。。于是敲了敲她的门。
　　“进来。”杨琳清清丽的容颜挂着一个灿烂的笑脸，坐在横榻，悠闲地涂着指甲丹蔻。
　　“为什么？”悲泣而灼烈的眼眸，泛着火般的绯红，呈直线凝睇于她。
　　“没有为什么，只是其他口味也不错。”她神清气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见她似乎如此不在乎，再加上最近一段时间，皇上对自己的不满。左右权衡，沉思许久，“我送你回去吧。”
　　杨琳清手僵一下，很快脸上艰难地挤出一个的微笑，真正诠释了所谓的通情达理，让人误以为真。“不用了，琳清还是知道来时的路，大人日理万机，岂敢再劳烦。”重重地放下手中的丹蔻。心不甘情不愿地从他的身旁匆匆而过，直至独自走出府邸，始终没有听到他的挽留，只能继续前行，没入黑夜中。。。掩埋那张悲伤而破碎的脸。
　　屋内的慕容恒泽淡漠的脸上，寻不到一丝悲伤，而唯有渐渐沉下的眸子，划出一道细碎的光芒，如琼珠闪耀。喃喃一语，“为什么？只能相望不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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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浓浓的夜色，客栈外响起棍榔打更的声音。
　　“小二，拿酒来。”杨琳清叫嚣着，空荡荡的酒壶被她重重地扔在桌案。
　　“姑娘，你不能再喝了，我们快打烊了。”
　　“少废话，快拿酒。”此时的她不管什么打烊不打烊，只知道现在自己的心情非常不爽，于是掏出一锭金子放在桌案。店小二无奈地又端来几壶，而她毫无疑问地又咕噜噜地喝了几杯。
　　酒楼外，铅色的迷雾，一点一点地沉厚加深。。。。而这时，李世民正率领着兵队巡逻，突然高眉一挑，瞥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踌躇一下。“你们到前处查看，我还有事。”
　　“是，二公子。”士兵们作揖。
　　于是李世民走进酒楼，小二热情地前来招待，“二公子。。。”
　　他伸手示意不用招呼，悄无声息地坐在杨琳清的身旁，“怎么喝这么醉？”
　　她抬眸，眨巴几下眼睛，傻笑一下，“是你呀！来，陪我喝酒。”
　　他夺去了她手中的酒壶，“别喝了，很容易伤害身体的。。。。。酒只能麻醉一时，不能蒙蔽一世。”
　　“你是谁呀？凭什么来教训我？”谁知她突然凄苦淋漓，像个拗气的小孩，趴在桌案，哭了起来，“我什么都没有了。。。。”
　　“别难过了。。。你这样为他们又何苦。。。。或许还有一个人在你的世界之外，等待着。”
　　她朦胧地抬眸，笑了笑，“李世民。。。。你只能救世济民，根本救济不了我！”
　　这让他顿时愣怔。
　　忽然，她醉晕晕地站起，脚步虚乏，飘忽到他的旁侧，慢慢倚靠在他的肩膀，“你知道吗？他是一缕江南温润的风；他是一泉漠北冰冷的潭。那年三千桃花树下，我们手牵手的誓言；那年幽幽山谷中，我们一起戏说着星空。他说‘今生今世，愿得一人’；他说‘愿做星芒下的夜空’。。。。这些我都记得，每一句都很清楚。。。。。”过去美好的画面，熟悉的话语，她都一一深深埋进心底，小心而仔细地珍藏着。渐渐地，她便沉睡在他的肩膀上，一动未动，仿佛沉溺于一个美好的梦境当中。。。。。
　　李世民苦笑一下，喃喃自语，“我呢？”回眸，看她已经睡去，便不由得自我嘲笑一下，喝了一杯薄酒，“我是一颗梧桐树，不是遮风挡雨，而是为你驻留。。。。”
　　夜，渐深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