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中意的颔首饶有兴趣的看着最后一位秀女,只见她额头一朵红梅初绽,面若桃花眉清目秀衬着她一身粉色宫装,甚是标致,于是称赞道,“这样巧的心思,哀家倒是头一回见着。”
皇帝只是随意打量眼下的秀女,逡巡一番只见底下站着一垂首恭谨身着月牙白女子,淡淡一笑,翩然自若如惊鸿,神色不卑不亢,一笑倾城的容颜像极了一个人,皇帝倒吸一口冷气,身体微微前倾,眉头微蹙,任由心绪纷飞,于是似无意间沉声应道,“荣大学士之女…抬起头来…”只听皇帝语气淡淡,恍如九天传来。
太后有些惊诧的回眸看了皇帝一眼,只见他神情恍惚,瞳孔微缩紧紧盯着底下的白衣女子。皇帝的一言一行早就落在的皇后眼里,皇后的心猛然一颤。那女子分明长得像……皇后心知肚明,却哑口无言呆愣愣的看着眼前一幕,似是回到了许多年前,苦涩的滋味在心中蔓延开来。
皇后略略颔首,敛去心下的胡思乱想,宛然一笑,“荣大人真是教女有方,这般容貌在后宫也是数一数二的。”虽说是一口的称赞不过说到底也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皇帝细细打量着她,只觉得她比起后宫的莺莺燕燕倒是有几分特别之处。
太后身侧的芸若附耳悄声细语一番,太后扬起一副了然的笑意。
“你,叫什么名字?”皇帝饶有兴趣的问她。
“荣宓……”一脸恬淡恭谨,不敢与之对视。
声音宛然动听,像极了那月夜下潺潺流水的小溪。
皇帝沉思,只听他缓缓说道。“宓,安也。古有美人甄宓,今有后妃荣宓。好名字!”言下之意便有了留下荣宓的心思。
荣宓僵硬的躯壳终于放松下来,心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心中默念,终于等到这一刻了,她与皇宫,只差一步之遥。
皇帝的一抹微笑惹得贵妃苏绿萼有些咋舌和难以置信,平日清冷的皇帝从不苟言笑,就连这样好看的微笑都很少看见,今日却是因为另一个女人,不甘心,不甘心……
苏绿萼胸中燃起熊熊烈火,恨不得能烧死这些狐/媚/子。这些女人现在还安安分分,保不准哪天就骑到自己头上,那还了得?于是心中便有了对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选妃大殿结束后,皇帝便起身向太后告退,原因是刚刚前朝来报,丞相已抵达养心殿有事相商,遂急匆匆离去。
皇后以及众妃目送皇帝的人影,心中略带殇然,后宫进新人了,意味着自己分到皇上的宠爱又减少了一层。
云贵妃苏绿萼冷着一张脸,屈膝一福趾高气扬的离去,也不等太后皇后发话便施施然离去。谁让皇帝宠爱贵妃,就连皇帝的结发嫡妻都比不上,风头正盛,无人能及。
待慈宁宫正殿众妃一一离去,大殿已空无一人。
太后睨了一眼皇后发白的脸色,眼眶微红,泫然欲泣,于是心中恻然正色道,“你且忍忍吧,你是中宫皇后,皇帝的嫡妻,她只是一介贵妃,丝吟,你可是先帝看上的儿媳,切莫忘记自己身份,让奴才看笑话。”
皇后勉强一笑,压住心中的怨气,缓缓道,“多谢母后提醒,儿臣知道了。”
“去吧。”太后疲惫的站起身在芸若的搀扶下缓缓离开。
皇后想到苏绿萼藐视,不禁脸色发白,咬牙切齿道,“苏绿萼,本宫跟你没完。”
下午的天空灰黄一片,夹杂着急促的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屋檐上。
舒颜熙和荣宓悠闲的坐在朱窗处品茗,身后床铺已经收拾好,只等乾清宫的圣旨一到。
“舒姐姐,今日即将短暂分离,承蒙您多日的照顾。”荣宓感激一笑。
舒颜熙摆手含蓄笑着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倒是——荣妹妹今日深得圣心,来日封妃指日可待。”
荣宓云淡风轻的说道,“如今后宫成水火态势。皇后与贵妃面和心不和,贵妃如今位高权重又深得荣宠,后宫哪个奴才不敢听命于她,再说聪明美丽的女子极为善妒……眼下又受到皇上的瞩目,我们更得小心翼翼。”
“且说太后她老人家不喜不懂尊卑嚣张跋扈之人,虽然只管念佛诵经不闻后宫之事,但是作为后宫嫔妃也只得安守本分,太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算的过去,切不可横生事端,所以我们更得谨小慎微。”荣宓分析的头头是道。
此话言语令舒颜熙动容,心叹荣宓头脑冷静,心思细腻。
舒颜熙取过茶壶替荣宓斟茶,赔笑道,“是姐姐糊涂了……眼下多事之秋,你我都得避免卷入漩涡,明哲保身不失为上上选。”
“姐姐说的极是!”两人碰杯犹如知己般乐不可支。
封妃圣旨是黄昏时到的,传旨的太监是御前侍候的高缙的徒弟李钰李公公,手执两份明黄圣旨,冒雨前来宣旨。
“请两位小主接旨!”
“御史舒靖安舒氏之女舒颜熙娴熟大方、温良敦厚、温良贤淑,端庄淑睿。特赐封为庶二品嫔,进为熙嫔,赐居永福宫。钦此!”
“舒颜熙领旨谢恩!”舒颜熙叩首取过一卷明黄圣旨,脸上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
“荣大学士氏之女荣宓品行德淑,人品贵重。聪慧敏捷,性行温良,深得朕心。特赐封为从七品贵人,进为荣贵人。赐居长乐宫。钦此——”
“荣宓领旨谢恩!”荣宓叩首领旨。
李钰李公公面露喜色恭喜道,“奴才恭贺两位贵人了!请两位主子收拾好行李,即刻移驾迁宫,奴才先行告退!”李钰单膝跪地礼数周全的离开。
舒颜熙,哦不,熙嫔牵着荣宓在檀木椅子上落座,只听熙嫔无声的叹气道,“无心插柳柳成荫。”
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想躲也躲不开。
荣宓耷拉着脸,面无血色,咬唇欲哭无泪,“舒姐姐……”
舒妃明白她的苦衷,她要的并不是这份荣耀,聚宠于一身便是聚怨于一身。舒妃的脸紧绷着,摇头叹息,“不知道往后还有多少腥风血雨在等着我们……”看着外面雨过天晴的却不知怎的惆怅起来。
走出住了些时日的钟萃宫,荣宓回头最后瞧了它一眼,心中默叹,从此自己便要在这后宫度日了,她扶着宫女的手上了轿撵。
她撩起轿帘,看着清冷的夹道,往后她的一生便要在这红墙瓦绿的高墙内度过了吧!外面的世界与自己再没了关联,手中握着母亲留下来的遗物,掌间温润的玉佩透着股寒意,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便放下轿帘。
走了一炷香的时辰,轿撵在西六宫的北角听力下来,待荣宓扶着宫女的手走出轿撵后便见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映入眼帘,描着朱漆高挂着匾额,上书:“长乐宫”。门口刚挂起来的大红灯笼洋溢着喜悦的气氛。
走进长乐宫,院内呼啦跪下数名奴才宫女,齐声道,“奴才(奴婢)们给贵人请安,贵人吉祥!”声音夹杂着一丝欢呼雀跃。
荣宓有些不知所措,看着神色恭谨的宫人们屈膝下跪行礼,有些不适应的摆了摆手,“都快起来,跪着作甚?”
一身青色宫女服饰的锦云立在其中,此刻也因为高兴难免落了泪。
锦云执帕落泪,上前拥住荣宓,喜极而泣,“小姐!”满心欢喜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