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意图
　　初雪穿着一件银色晚礼服，在屋子里不停的蹦来蹦去。鋆俟坐在沙发里，一边喝着热茶一边笑看着她，雨凝站在旁边，微皱着眉毛，说道：“你不要这么疯！一点儿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
　　初雪向她做了个鬼脸，然后转了一个圈停在鋆俟面前，问：“阿爸，我穿这个好看吗？”
　　“好看！”鋆俟慈爱的说道，“我的雪儿穿什么都好看。”
　　“是芮舅舅帮我挑的！”
　　“哦，是吗？”鋆俟又打量了一下初雪，点着头说，“他的眼光一向都不错。”
　　初雪听完，得意的又跑到镜子前照来照去。鋆俟站起身，走到她身后，抚着她垂在脑后的长发，问：“紧张吗？”
　　初雪听到后愣了一下，旋即又通过镜子看着自己的父亲，微微点了点头，小声说道：“有一点。”
　　鋆俟听闻，伸出两只手按着她的肩膀，也通过镜子看着她的双眼，笑着说：“不要怕，到时候阿爸会坐在台下面看你的。”
　　“嗯。”初雪从镜子里望着鋆俟漆黑的眼睛，甜甜的笑了笑说，“我知道，只要我看到阿爸在，就不害怕了！”
　　鋆俟看到初雪的笑容，伸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也笑了笑。
　　忽然门被大力推开，紧接着是阿振诧异的声音：“二，二世子？！”
　　鋆俟和初雪一起回过头，但是初雪先飞了出去。
　　“芮舅舅！”初雪飞到桉芮面前，转了一个圈，问，“好不好看？”
　　桉芮没想到初雪也在，愣了一下，立刻笑着说：“好看！”说完转过头，向着雨凝点了一下头，雨凝低着头回了一礼。
　　“芮舅舅！”初雪拉着桉芮的胳膊，问道，“你也会去看我的演出，是不是？”
　　“是！”桉芮笑着答应，但是立刻又冷眼扫了一眼鋆俟。初雪注意到了他表情上的变化，有些纳闷，试探性的问，“芮舅舅，你是来找阿爸的？”
　　桉芮看着她，点了一下头。初雪立刻放开拉着他胳膊的手，走到雨凝身边，挽起雨凝的胳膊，说道：“阿妈，我带你去参观一下纳塔沙庄园吧。”
　　雨凝笑着点点头，和初雪一起向着鋆俟和桉芮都低了一下头，走出了房间。鋆俟看了一眼阿振，阿振一言不发的跟在雨凝和初雪的身后也出了房间。
　　等到房间的门又关上，桉芮走到鋆俟面前，低声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鋆俟看着桉芮的神色，做了一个不明所以的表情。
　　“别跟我装糊涂！”桉芮的声音里有些恼怒，“从中元祭回来后，苍穹家的生意就开始走下坡路，到处都是一塌糊涂，而你，不但没有任何对策，还在不停的散发不利消息，你到底是想让谁知道？”
　　鋆俟看了一眼桉芮，平静的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一片白茫茫的的纳塔沙庄园，没有回答桉芮的提问。
　　桉芮也走过去，表情严肃的看着他，沉声说道：“你以为你这样做，她就会回来吗？你不要妄想了！”
　　“我没妄想。”鋆俟轻轻说道，“我只是在赌。”
　　“赌什么？”桉芮反问道，“你以为她还会理会你的事？还会为了你而回来吗？”
　　“不……”鋆俟的语气里有一丝失落，“我不敢奢望她会为了我，我只是在赌八荒族在她身上留下的烙印深不深，在赌桉芸和寞途在她心里的分量。”
　　桉芮震惊的看着他，眼里有一丝愤怒，冷冷的问：“你觉得你会赢吗？”
　　“不知道，所以才说是赌。”鋆俟深吸一口气，慢慢说道，“桉荀曾经跟我说过，她一直觉得她跟桉芸是同一个人，小时候看着父母亲对桉芸的偏宠，她却从来没有嫉妒过，反而会十分感激老天爷，能造了两个她出来，让一个去承受苦，让另一个去尽情笑。所以她从很小就暗下决心，偷偷努力，不管多苦多累多难，都一个人默默承担，只想留最纯粹、最开心、最美好的一切给另一个她，不想让桉芸承担一丝一毫的苦楚。而现在，你母亲跟大哥天天在逼桉芸，可是做祀女对桉芸来说太难了，她做不到。每天她吃的苦，受的委屈，从小就有心灵感应的桉荀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愿她能为了另一个自己不要太辛苦，而选择回来。”鋆俟看着桉芮冷峻的神色，继续说道，“还有寞途，一个人如果是失忆，最有可能的是全都忘了，为什么偏偏只记得12岁之前的事呢？为什么恰好不记得见到桉荀后的所有事？还有当时救寞途回来的竟然不是桉荀，你了解她，她可能会丢下危在旦夕的寞途自己一个人离开吗？所以她一定是有把握寞途会活下来，那么寞途的失忆会不会跟她有关系？我知道她能控制别人的意识，会不会也能任意修改别人的记忆？可是为什么，她不愿意寞途记住她？是不是因为她想给寞途一个安稳的人生，不想让他再去趟这趟浑水？如果是这样，现在，所有人都在逼寞途下水，她也许就会为了寞途，选择回来。”
　　桉芮的表情从震惊到恐惧，听着鋆俟的理由，不由自主的觉得浑身冰冷，好一会儿才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太可怕了！竟然连这些都能利用上。”
　　“不是我可怕。”鋆俟平静的说道，“是这个八荒族可怕，如果我不是这样，就不可能还站在这。”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如果你觉得这是利用的话，那我无话可说，就算是利用我也要用，因为我真的需要她回来。”
　　“你为什么这么残忍？！”桉芮忽然大叫着说，“她好不容易自由了！你还要把她逮回来？！”
　　“不是我残忍！”鋆俟也提高了声音，“是煜晖残忍！是他想重新洗牌的野心太残忍！”
　　“那又怎样？”桉芮不屑的说，“大不了就是输呗？”
　　“不行！我不能容许他染指苍穹家！”鋆俟直视着桉芮的眼睛，厉声说道，“难道你愿意看着九州家也没落吗？”
　　“哼！”桉芮脸上不屑的表情更甚，“他们的没落是自找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桉芮！”鋆俟恼怒的看着桉芮，“我不相信你真的会无所谓，你身上流着九州家的血，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而你跟天啸家又有着斩不断的缘由，难道你真能看着他们的没落无动于衷吗？”
　　桉芮的眼里闪过一丝动摇，鋆俟紧紧抓住这丝动摇，又说道：“桉芮，一个男人最好的年华已经被你浪费了大半，难道你后半辈子的人生就要这样蹉跎下去了吗？难道你就心甘情愿的看着煜晖在八荒族里翻云覆雨？你身上的伤是不是已经好得连疤都看不到了？所以你才会忘？”
　　“够了！”桉芮大声打断了他，紧握着自己的拳头，说，“你不要再说了，那是我跟煜晖之间的事，跟桉荀没有关系。我现在每天都在后悔，后悔当初拉桉荀下水，不过幸好，她最后自由了。所以，我不会让任何人再束缚她。如果因此，我要这样虚度一生，或者是要被煜晖永远的踩在脚下，我也心甘情愿！还有寞途，从我认识他到现在，他都没有像现在这般快乐过，所以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去破坏他的生活！”
　　“桉芮！你那才是妄想！”鋆俟气急败坏的瞪着桉芮，“寞途和桉荀，他们的命运从一出生就被写定，从他们被选为神子祀女那天起就再也更改不了！这就是八荒族，你生在这里就必须要遵守规则，没有人可以例外！”
　　“可以！”桉芮不死心的说，“如果你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在乎了，就可以例外！”
　　“不可能！”鋆俟有些怜悯的看着桉芮，轻轻说道，“你那是自欺欺人。我们从一出生就被家族打上了烙印，人生的唯一信条就是家族！从小到大，被人灌输的都是这些，到现在，已深深的刻进我们的骨头里，无法忽视。也许你能不在乎，但是我不能，而且我相信八荒族的每一位族长都不能。”
　　“你不能那你就自己去争去抢，没有人拦你！但是你不要再拉桉荀下水了！”桉芮的语气突然就放缓，看着鋆俟，低声说道，“就当我求你行不行？”
　　鋆俟看着桉芮眼中的哀求，心里也是疼了又疼，如果可能，自己何尝不想桉荀能幸福，可是……鋆俟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嘲的笑着说：“不行，因为我需要她。我承认，我太自以为是了，我以为我可以搞定一切，但是实际上，我做不到！我现在需要她，需要她回来！”说完又深吸一口气，悲戚的说道，“桉芮，我知道你心疼她，我又何尝不是。可是，我别无选择。寞达也一样，你是知道寞达对寞途的疼爱，甚至胜过对自己儿子，可是你看着吧，他一定会让寞途回去，因为他跟我一样，都是族长。在亲人与家族之间，我们一定会选择后者。也许，你就是因为这，才当不了族长。”
　　桉芮震惊的看着鋆俟，忽然想起桉荀曾经说过，自己最大的毛病就是太矫情，突然一下子，似乎看透了所有的事，先是笑了笑，然后又悲哀的说道：“对，她也说过我最大的毛病就是太矫情。如果当初我能听她的，也用同样的手段对付煜晖，也许今天就没有煜晖兴风作浪的机会了。可是，我却念在煜晓的份上，一次又一次的容忍，而没有任何反击。”桉芮无奈的摇着头说，“而他却不会念任何情分，一直都没有放弃除掉我的决心。”
　　“所以他才能成功，因为他什么时候先想到的都是家族的利益。”鋆俟接着说，“原来杀你，是为了他姐夫，而现在，逼桉芃逼得最厉害的也是他。姐夫算什么？妻子和弟妹的娘家又算什么？在他的心里，只有他的家族，他可以为了他家族的荣耀不择手段。而你，在这点上远不如他。所以，注定了你一定会输给他。”
　　桉芮听到鋆俟的结论，无奈的叹了口气。鋆俟见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还从来没有打过这么没把握的仗，所有的宝都压在不确定的因素上，而赌注却是全部。桉芮，也许你可以选择不参与，但是我不能。我也没有权利要求你跟我一条战线，我只能恳求你不要阻挠。可以吗？”
　　“您太高估我了。”桉芮自嘲的说道，“以我现在的处境，我哪里还有资本左右你们的战争？”
　　“不！”鋆俟否定到，“现在的九州家，你是桉荀唯一信任的人，我相信她如果回来，一定会通过你。我求你，如果见到她，一定帮我转告她，告诉她我现在需要她。”
　　鋆俟恳求的看着桉芮，但是桉芮却没有回答。鋆俟看着他的眼睛，又等了等，最后长叹一声，笑着说：“那好吧，那我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说完移开视线，不再看着桉芮，只盯着窗外无边无际的白，轻声说道，“如果她真能回来，我也不会再束缚她。如果她想重新选择，我也不会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