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决定

第149.决定
寞途顺着原路返回栖木园，路过夕湄堂，走过呼晚池，翻身进院，避开门口的守卫，依旧从卧室的窗子跃进了屋。谁知一落地，却发现一张阴沉沉的脸正盯着自己。
杉苗紧闭着嘴唇怒视着他，眼睛里好像随时都能喷出火一样。寞途看了她一眼，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床边坐下。杉苗看着他无视自己的神色，所有的愤怒一起爆发，冲到寞途眼前，大声的嚷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乱跑，不要乱跑！你知不知道你会迷路的？而且，这里不是纳塔沙庄园，四周有多少危险，你知不知道？你遇到的人，无意中看见你的人，都有可能伤害你，你是什么身份，现在又是什么处境，你都明白吗？为什么我的话你就是不听呢？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杉苗说着说着，竟然开始哭了起来，“万一，万一你有什么事？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怎……”
“你为什么要回来？”寞途突然出声打断了杉苗，“一直待在海参崴，不就不会有这些担心了？”
寞途的话仿佛一道咒语，瞬间就让杉苗的大脑一片空白，怔怔的看着寞途，好一会儿后，突然又像惊醒般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两只眼睛紧盯着寞途那双湛蓝色的眼睛，终于在眼睛里找到了熟悉的神色。可依然难以置信的问：“你，你记起来了？”
寞途看着她震惊的神色，笑着点了点头，轻轻吐出一个字：“是！”
杉苗一下子就张大了嘴巴，然后突然扑进寞途怀里，抱着他大声的哭了起来。
寞途任由她在自己怀里肆无忌惮的哭，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说到：“好了，不要哭了。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问你。”
杉苗听到后，止住了哭声，从寞途怀里抬起头，问道：“什么事？”
寞途看着她蓄满泪水的双眼依旧清澈见底，心里有些不忍，但还是轻轻说到：“她回来了。”
杉苗听到先是一愣，但随即明白了寞途的所指，心里不由自主的就是一阵抽痛。原来你记起了一切是因为她回来了，原来在你心里还是她最重要。那现在你是不是就不需要我了？反正我们现在也没有任何关系，而且好像她和九道王也没有关系了。你们是不是可以回到从前，是不是可以重新牵手？那么我，我又该去哪？
寞途看着她眼中的悲伤越聚越浓，知道已深深伤了她的心，可是没有办法，该问的一定要问：“杉苗，七年了，我和她却同时回到这，因为八荒族又要有巨变。也许我会没事，也许会出事。可是我不想连累你，所以……”
“你又要送我走？”杉苗突然就明白了寞途的意思，没等寞途说完就打断了他。
“是！”寞途肯定的说，“但是这次，我想征求你的意见。如果你愿意留下来，那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保护你，当然，如果你不想留下来，我现在就可以让查庆还送你去海参崴。”
“我要留下来！”杉苗的回答没有迟疑，但是说完又想起寞途心里的她，立刻就感到一阵失落和心痛，犹豫着说，“如果，你需要我留下来的话。”
“我需要！”
寞途的回答竟然是“我需要”，杉苗不相信的看着寞途，完全猜不透寞途的心思，难道你心里还有一点点的地方是属于我的吗？
“杉苗。”寞途等了等没有得到杉苗再一次确定的答案，开口说道，“如果你现在走了，他们就会起疑心。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不公平，我也没权利要求你这么做。但是我还是希望，希望你能留下来，帮我演好这场戏。”
杉苗听着寞途的解释，虽然知道他想她留下来只是需要她的配合，但还是不免有些高兴，起码现在的她，对寞途来说，多少还有些意义，那就足够了。想到此，杉苗收起所有的伤心和失望，冲着寞途强笑了一下，说：“我哪也不去，就待在你身边。”
“谢谢你！”
-----------------------------------------------------------------------------------鋆俟倚着门框看着屋里的一切，十四年过去了，那晚自己走进夕湄堂见到的情景，仍然清晰的可以在脑海里重现。
当时屋里也如现在这般一片漆黑，只在床脚亮着一盏夜灯。她就那样静静的坐在床边，如水的月光顺着窗棂泄到她身上，如同仙女的羽衣，飘渺绮丽。
伸手轻抚她松绾着的发髻，发髻竟然散开，如丝的长发顺着自己的手无声滑落。心里不由自主的就是一阵波动，伸出手，用手指轻拢着她垂在脸侧的发丝，从此后自己就爱上了这个动作，每一次的轻拢，竟然都能带给自己说不出的安心。
当然，还有那晚吻过的脸颊，吻过的唇，还有手中如丝的细腻与光滑。那个从天而降的仙女竟然会如此的顺从，自己心里却不知道是欣喜，还是失望。
我想要的不是你的身体，而是你的心。
第一次回来过中元祭，她心里想着念着的那个男人竟然跟另外的女人求婚。看着她无声滑落在地的身影，自己的心比她的还疼。她哪里能了解偷偷看着心爱的人和别人甜蜜的心情呢？她又哪里知道如何排解那种痛呢？一定要想办法帮她，不管用什么方式，不然，她只会更痛。
好一阵狂风暴雨啊，虽然好想给她一个怀抱去哭泣，可是自己知道，最好还是让她自己去解决。果然，再回去的时候，她又变得波澜不惊了。虽然自己受了伤，还吐了血，但是值得，因为她终于向自己打开了心里的门。
又是何苦呢？非要当着自己的面说出那么绝情的话。自己听着都会疼，何况是深爱了她那么多年的他？既然如此，自己又怎能不好好呵护她？
再回来过中元祭，关系就亲密了不少，她肯对自己说一说心底的心事，也肯对自己说一说小时候的无助，仙女终于落在了自己的怀里。
原来自己给她的感觉是安心，原来最让她心动的一句话是“我在”，她终于肯为自己跳了那支舞，怎么会晚？即使等一辈子也不晚啊！
这一次，我终于等来了你的心。
不知道她知道吗？她也是让自己最安心的人，是可以陪着自己风里来雨里去的人。即使自己伤她那么重，她依然会义无反顾的追随着自己，默默的为自己付出一切，甚至不惜利用她身边所有可以利用的力量，只为了自己可以不受威胁。可是，为什么，自己还要怀疑？
你，恨我吗？如果恨，为什么还要留下那份文件？可如果不恨，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肯见我一次，难道你不想我吗？
可是，我好想你。
鋆俟静静的感受着夕湄堂里桉荀残留的气息，却听到一声门响，惊喜的转过头，立马又满心的失望。想着一瞬间的心思，自嘲的摇摇头，在心里骂着自己：“怎么可能是她？你太自以为是了，还以为她会因为你此时的困境而回来吗？”
阿振诧异的看着鋆俟站在漆黑的屋子里一动不动，不免有些担心，轻声喊道：“王，您怎么了？”
“我没事。”鋆俟的声音听上去全是疲惫，“你找我有事？”
“是，是神子夫人来，让我转告您，说是神子在圣地等您。”阿振犹豫了一下，又说，“希望您能自己一个人去。”
------------------------------------------------------------------------------------鋆俟轻轻走进神庙大殿，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出现了桉荀静静念经的身影，心里不由自主的又疼了一下，还未来及细细回忆就看到靖缭迎着自己走上来，到了近前，微低了下头，说到：“王，您来了，他在圣地。”
鋆俟看着他一脸轻松的表情，有些奇怪的问：“你怎么这个表情？”
“高兴呗！”靖缭语气轻快的说，“正牌回来了，我这个代任终于不用做了。这几年，都要烦死我了！”
“有什么好烦的？”
“我哪是干那个的料啊？让我天天坐在这里，守着个空屋子，真是要疯了。这种活，也只有我那个小叔能干了。”说完竟然一脸玩世不恭的看着鋆俟，说，“这事也怪你，要不是你把他伤成那样，哪有他后来的失忆，我也就不用受这个罪了！”
鋆俟诧异的看着他的神色，好气又好笑的说：“你这人说话真是，这么多年还是这个德行。你这哪有面对仇人的样子？”
“嗨！就那么回事吧！”靖缭不以为然的说，“八荒族的事都不要太较真，分分合合，亲亲仇仇的，哪说得清？你要是真在这上面在意，就没有一天好日子过了。”
鋆俟看着他满脸的不当回事，不禁有些羡慕，赞同的说：“有道理，能这么想真好。”
“当然！”靖缭得意的说完，指了指圣地，“您去吧，他都等半天了。”
鋆俟答应着走进圣地，一个高大宽厚的身影正立在圣地中间，用手不停的抚摸着一只守护兽的后背。慢慢走过去，守护兽先察觉，回过头看着他，紧接着，寞途也回过头，向着鋆俟笑了笑。
鋆俟看着他的笑脸，依然如清风白日，纯净得让人不敢直视，那双湛蓝色的眼睛也仍如雨后的天空，明亮清澈。
“王，您好！”寞途向着鋆俟微点头喊道。
“你？”鋆俟忽然觉出不对劲儿，不禁惊诧的问，“你认得我？”
“八荒族难道有人会不认识九道王吗？”寞途反问道。
“说的也是。”鋆俟的心里有过一丝失望，无奈的笑点点头，又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大哥让我给您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寞途没有回答，只是轻拍了一下旁边的守护兽，守护兽应声而起，飞向天空，融进夜色里。然后唤出寒晶剑，拿在手里，走到太极图黑色一面站定看着鋆俟。
鋆俟立刻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敛起所有神色，肃容看着寞途。
寞途轻轻举起寒晶剑，然后插在太极图黑色一面的白点上。刹那间，黑光四起，整个圣地在震动，地下传来震耳欲聋的吼叫声，同侧的四个八卦符号个个如燃火般泛着红光，浓烈的血腥味从四周飘散而来。寞途伸出左手，用手指轻轻按在寒晶剑锋利的刀刃上，几滴血顺着刀身慢慢流到太极图上。霎时，一切又重归平静，吼叫声消失了，只剩下低低的抽泣。
同样的动作，同样的程序，同样的神态。寞途拔出寒晶剑，走到鋆俟面前，也如桉荀般单膝跪下，双手奉上寒晶剑，轻声说道：“八荒族神子天啸寞途愿尊苍穹鋆俟为九道王，任九道王之命。”
鋆俟回忆着当时的情景，拿起寞途双手捧着的寒晶剑，轻轻在他眉间点了一下，寞途没有动，拉起鋆俟的左手，将自己手指上仍残留的鲜血涂在鋆俟手心里，鲜血瞬间渗到皮肤里消失不见了。鋆俟把剑还给寞途，寞途随手一挥，一道黑光，寒晶剑消失。寞途站起身笑看着鋆俟，轻松的说：“好了，完成了。”
鋆俟没有说话，看着寞途一脸的天真无辜，心内却是百感交集，好久才低低的说道：“谢谢你。”
“不用谢。”寞途的笑容仍旧纯净，“大哥说您需要。”
鋆俟也冲他笑了笑，然后看着太极图白色一面，像是自言自语的说到：“这些法技仍然记得，却偏偏不记得你，看来真是你让他忘记的，那你会为了他回来吗？”
“什么？谁回来？”寞途听到鋆俟的自言自语，纳闷的问。
“啊？”鋆俟突然被寞途问道，吓了一跳，看着他没有一丝哀愁的眉间，想了想说，“没谁。”
寞途听到鋆俟的回答没有再问，向他微一行礼后转身出了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