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伯邑考这一呆就是半月。欧阳婕妤也不催促,依旧过着满山晃悠的日子,只不过现在,她常常会管不住自己的脚步,往那茅篱而去。
这一日午后,天有微云,和风轻拂,感觉不到一丝暑气,这种天气和盛夏这样的季节很是不符。前几日,欧阳婕妤也就此问过姬伯邑考,对方笑着说,岐山历来如此,四季宜人,因此,每年冬夏,他都会来这里居住几日,一则避开政务,且偷浮生半日闲,二则也是养生。
“养生?”欧阳婕妤笑吟吟看着他,眼前的俊雅男子长身玉立,手中洞箫不离片刻,或许有些文弱,却绝无一丝病弱之态。
姬伯邑考笑道:“我自小体弱,自记事起每年皆是如此,现在看着壮实,不过是常年调养的结果。”
欧阳婕妤笑:“哦?”
姬伯邑考笑道:“索性和你说了吧,我生下来的时候,先天不足,瘦小羸弱,父侯和母亲皆以为养不活,虽然伤心,却也认定我终会离去。那日,据说来了一个道士,言能治世子不足之症,父侯自然是大喜过望,便请了进来,那道士一不言说自己身份,二不给我把脉问诊,只看了一眼,说,若欲世子成人,须得每年冬夏两季,来这岐山住上半月。父侯虽不明白,可又群医无策,便存了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思,每年送我过来,就这样,我活到了这个岁月,而且看起来好像活得还不错……”
欧阳婕妤看他半真半假地说道,脸上飞扬的神采很是耀眼,不觉也跟着他笑了起来。
“岂止不错,我看根本是很滋润。”
“滋润?”太现代的用词,姬伯邑考没听明白,低头把那张太过俊逸的面庞垂下,凤眸看着欧阳婕妤,笑问,“这是你家乡那边的话?”
欧阳婕妤淡笑,又在借机探寻自己的来历了。她摇了摇头,说:“我的家乡,我恐怕是回不去了……算了,不说这些了。”
姬伯邑考凤眸里的眼神越发深邃起来,笑了笑说:“小婕何以再三不提家乡?即便是北海那边,虽然现在刀兵四起,总有结束的时候,到时不就可以回去了?”
欧阳婕妤轻叹一声,抬头望天,说:“若是北海是我家乡,我早就回去了,刀兵、战火,怎及夜深人静孤身一人思乡重重来得凄凉?”
眼底的忧郁是骗不了人的。姬伯邑考似乎也被她语气中淡淡的忧伤所感染,轻声说:“那你家乡竟是何处?怎就回去不得了呢?你说来我听听,若是有可能,我着人送你回去。”
欧阳婕妤笑了笑,怎么跟他说?她自己到现在也还没弄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又如何跟他说?
“我非存心瞒你,只我这事有些惊世骇俗,即便说了,也没人会相信。只是,我是真心希望你相信我不会对西岐、对你的父侯和你的家人们不利。”
姬伯邑考眸色沉沉地看着她,这算是相识以来,她分说自己来历最为清楚的一次,可他听了,却觉得说与不说也没什么分别。
欧阳婕妤虽然觉得抱歉,可是那也没办法,她继续说:“这世界于我,原无可恋之处,我居此岐山,就是不想卷入这世界太多,一直就盼着能找到回去的办法,也不知是否有日真能被我找到……”
欧阳婕妤看着眼前的人,这人越看越是令人觉得风采不俗、赏心悦目,若是有朝一日真能回去了,自己可能舍得下此人?
短短几日相处,芳心沦陷的速度令她有些惊慌失措,原本还以为喜欢了就喜欢吧,反正她也不是那种爱不起、不会爱的人,可现在这发展趋势,别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自己是巴不得时时刻刻都能见着他才好。
这种心情又是种全新的体会,隐隐的心里不觉产生了一丝愧疚,那是对父母亲人的,她不知道那世界里的自己怎么样了,不过既然自己意识在此,那边的状况想必不怎么好,父母亲人这会子不知道怎么伤心呢,而自己却只因这姬伯邑考淡了回去之念。
姬伯邑考疑惑:“这世界?”又是一个新词,而且怎么听着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即便是一脸疑虑表情,那人看着仍是丰神如玉。欧阳婕妤暗叹这回沦陷得够彻底。
面对他的疑问,她也不知从何说起,笑了笑,说:“世子,在我找到回去的方法之前,我就留在你身边,你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