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许下最后的心愿

第187许下最后的心愿
　　伊梦洛不紧不慢地向司空渊靠近，司空渊本能地后退。知道再退也无济于事，只好绝望地开口：“你到底是谁？把一梦还给我！”
　　伊梦洛没有回答，缓缓向他伸出一只手：“过来。”
　　司空渊知道自己没有反抗的资本，可还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你怕我？”伊梦洛面无表情地开口，声音里不带半丝情感，真的如同高高在上的神明，用冰冷的视线俯视着周遭的一切。
　　司空渊自嘲地一笑：“怕？”他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充满了绝望，“我最害怕的事，已经发生了，你说……我，还能怕些什么呢？”
　　“你最害怕的事——是什么？”伊梦洛淡淡地问着，又向前迈了一步，终于成功抓到了司空渊的手腕。
　　“把一梦还给我……”这是司空渊最后的祈求。他最害怕的事，就是伊梦洛的消失。即便伊梦洛现在还好好地站在他面前，却已换了一个灵魂，跟消失有什么区别？
　　看出了他眼中的绝望，伊梦洛轻轻地笑了：“算我没有白白为你牺牲。”
　　闻言，司空渊微微一怔，露出不解的神情，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用自己的灵魂，填补了你的灵魂空缺。又用自己的肋骨，重塑了你的身体。没有我，你根本活不到现在。如此大的恩惠，你可还消受得起？”
　　听到这句话，司空渊彻底怔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皱眉反驳：“这些，都是一梦为我做出的选择，与你无关！而我，也只会感激她一个人！”
　　“是么？”伊梦洛牵了下唇角，松开司空渊的手，伸手抬起他的下巴，“我有她所有的记忆，也有她所没有的记忆。她，不过是我的一部分罢了……”
　　“不！她不是！”司空渊一巴掌拍开她的手，激动地喊道，“她是她，你是你，你永远也无法替代她！一梦是独一无二的，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神也不行！”
　　“好一个神也不行。”伊梦洛说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有些欣赏地笑了，“原来，你除了跪地求饶、使些阴谋诡计，还是有些骨气的。为了她，竟不惜违逆神么？”
　　“神？”司空渊冷笑，“神又如何？神就永远是对的么？难道，拥有了常人无法企及的力量，就有资格掌控一切了么？浅暮一绝也是神，可她做了什么？毁灭世界虽不是她的本意，却终究是她导致的，为了阻止她而杀她，我们做错了么？”
　　“没有。”伊梦洛肯定地说着，殷红色的眼眸间闪过一丝狡黠，“所以，你杀兄弑母，也没有任何过错？”
　　司空渊怔住了，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后，低头不再言语。
　　于是，伊梦洛笑着转身背对他，淡淡地开口：“世上本没有对错。同样是杀人，难道杀了坏人就是对，杀了好人就是错？还是说——杀人这件事，本身就是错的？那我杀了一个人，拯救了整个世界的人，究竟是对是错？”
　　司空渊抿了下唇，没有说话。
　　“渊，和她不同，我从未觉得你杀人是错的，当然也没说你是对的。你，不过是为了保护她，做出自认为最好的选择罢了，却忽略了她的感受。人，终究是自私的，你为她做了那么多，其实，都只是为了你自己。因为，是你不希望她遭遇危险，而不是她害怕遭遇危险。”
　　司空渊怔怔地看着伊梦洛的背影，努力理解她话里的意思：“我……应该怎么做？”
　　“你问我么？”伊梦洛轻笑一声，转头看他，“这就要取决于你自己了。你是更不希望她遭遇危险，还是更不希望她伤心呢？”
　　司空渊皱了下眉，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现在跟我说这些，还有意义么？一梦她……还会回来么？”
　　“当然。”伊梦洛毫不犹豫地回答，温柔地一笑，“知道她最害怕的事，是什么吗？”
　　“什么？”司空渊好奇地抬眸。
　　“她害怕自己是个怪物——从她意识到，自己拥有实现愿望的能力后，就一直这样担惊受怕着。甚至，害怕自己的孩子，也会成为和自己一样的怪物。”
　　“一梦才不是怪物！”司空渊用尽全力喊出这句话，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伊梦洛一直不想生孩子了……
　　“她当然不是怪物，她是神——是我的继承者。可是，她所害怕的，就是这个最本真的自己，也就是我。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
　　司空渊沉默了，许久，几乎是用祈求的语气说：“那……你还能……让她回来么？”
　　“如果，她想回来的话。”
　　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伊梦洛无神的双眸渐渐恢复了光彩。
　　紧接着，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声音淡淡地响起：“你的愿望是？”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问题——这才是一直以来，内心深处听到的那个声音。
　　这一次，伊梦洛能清晰地听出来——这就是自己的声音。
　　呵，又一个实现愿望的机会来了么？
　　伊梦洛自嘲地一笑，忽然觉得好累：“我的愿望是——能够让愿望实现的能力，消失吧。”
　　闻言，那个声音陷入了长久的沉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再次响起，却不再淡漠疏离，而是带上了一丝疑惑：“你不想复活了么？”
　　“复活了又如何？只要实现愿望的能力不消失，就一定会发生类似的事情。”
　　“世界毁灭么？”那个声音轻笑了一声，“一绝是黑暗与崩坏的神，她的出现是个意外。这件事过后。时间与平衡的神——星夜，一定会更加小心，阻止同样的事情发生。”
　　“呵……若真能阻止，这一次，她就不会选择逃避。”伊梦洛说着，狠狠地咬了下唇，“我已经决定了——让实现愿望的能力消失吧！”
　　又是一阵死一般的沉寂。
　　忽然，黑暗里出现了一点亮光。伊梦洛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望过去。一个银发的少女凭空出现。绝美的容貌，缓缓睁开的眼眸如同红色的钻石，璀璨夺目。她身披浅金色的长裙与披风，身后缠绕着金丝的雪翼神圣不可侵犯。
　　她就是那个声音的主人？
　　伊梦洛漂浮到她的面前，和她对视，竟在那双冰冷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不甘。
　　忽然明白了什么，伊梦洛轻叹了口气：“若是这股力量真的消失了……你也会消失，对么？”
　　女子点了下头，眼中的不甘转瞬即逝，化为坚定：“我不惧怕消失，只是有些无法理解你的选择。我的力量，是无限的，你可以选择让自己复活，可以选择让夕雪，让游叶，让所有卷入这场纷争，并因此而死的人复活，甚至可以再创造一个世界……”
　　“正是因为无限，所以才可怕啊……”伊梦洛说着，无奈地一笑，“任何事物都是双面的，实现愿望也不例外。否则，根本不会有浅暮一绝的出现。我承认，我是害怕了——害怕这个世界终有一天会因为我，因为这股力量而毁灭。如果这股力量不消失，就算我能复活，也不会活得安心。”顿了顿，她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吐出了一句自认为很重要的话，“愿望这种东西，如果不依靠自己的力量去实现，就没有意义了。”
　　这句话，并不是她原创的。第一次对她说这句话的人——是傲世零。
　　“就为了这个，你连命都不要了么？”少女终于忍不住皱了下眉，“你若死了，司空渊一定会崩溃的！寂言、冥……所有你爱的人，都会因此而悲伤！”
　　“我经历了太多人的死，依然坚强地走到了现在。我能做到，他们也能做到。”伊梦洛说着，想起司空渊刚从时代投影中回来时的样子，不忍地抬手，揪住自己的衣襟，“至于渊，我们已经缔结了生死契。我死了，他也会死。我想……他……”
　　她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她没有资格替他做出选择。
　　果然还是舍不得……他所经历的痛苦，绝不比自己少。她还没怎么好好回报他，就要死了么？
　　神圣的少女发出一声叹息，漠然开口：“如果，这就是你的愿望，那么，让我来替你实现吧……永别了，伊梦洛……”
　　话音刚落，一阵又一阵的晕眩将伊梦洛吞噬，任她再怎么后悔，也无济于事。真的好想，好想再见司空渊一面，可是，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让她重新许愿，她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意识似乎有很长一段时间陷入了沉寂，当伊梦洛再次睁眼时，她看着紫色花瓣四处飘扬的世界，怔住了——这里是？天堂？
　　呵……这个世上，根本不存在天堂。
　　视线稍稍转移了一下，她轻而易举地看到了睡在她旁边的司空渊。
　　他安静地闭着双眼躺在地上，绝美的脸上，长长的银色睫毛随着平稳的呼吸，轻轻地扇动着。
　　伊梦洛松了口气，忍不住笑了，从地上坐起，伸手摸上他的脸。
　　只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司空渊就被惊醒了，看清她的脸，尤其是那双恢复了暗紫的眼眸后，他的眼睛很不争气地模糊了。
　　顾不上多想，他猛地起身将她抱进怀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她是伊梦洛——他的伊梦洛。因为，身上的生死契是这么告诉她的——伊梦洛回来了！
　　神的意志跟随实现愿望的能力一起消失后，伊梦洛的灵魂自然而然地回归到了自己的身上。
　　“一梦！”司空渊紧紧地抱住怀里的少女，用的力气很大，几乎要将她勒成两段。
　　伊梦洛无奈地一笑，挣扎着推开他，用指尖抚去他眼角的泪珠：“都结束了，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