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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应是少时天真

月下残雪,浮世独行 杨三姐 2025-01-12 11:07
第十二章 应是少时天真
   十四岁那年,霜晚遇见了萧祁风。
   萧祁风真的是那种能够让人一见倾心的人,他温柔,友善,对霜晚关怀倍至,面容俊朗,目光看人的时候很专注,尤其是在旁人对他说话的时候,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就动也不动地带着点滴笑意地将视线落在那人身上,会让人忍不住沉沦。
   那时候霜晚想,也许她的一生就这样定下了,什么端靖王,什么靖国世子,都与她没关系,都只是陌生人而已。她想要的,只有萧祁风一人而已。
   只要他,这就够了。
   萧祁风是随着国君的王后进宫的,他是王后母族目前族长的独子,家世显赫,为人洒脱不羁,但十分细心敏锐,话留三分白,徒让人爱恨不得。
   那时,霜晚对萧祈风倾心爱慕,萧祈风朝霜晚微微一笑,也足以让霜晚一个人傻乐好几天,霜晚何曾这样过?她是公主,是生来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霜晚不知道该如何爱一个人,从来只是别人在爱她,疼她。
   七哥常笑她,为了萧祈风,生生将自己从高傲的公主变成了傻乎乎的怀春少女。霜晚是一贯最讨厌女红的,可为了给萧祈风绣一个香囊,将自己那双养尊处优的手扎出了许多针眼,她的侍女南烛替她上药时心疼地眼泪直掉,说:公主,你这又是何苦?
   霜晚当时满脑子都是萧祈风接过香囊的表情,对南烛饱含心疼的话充耳不闻,连十指上传来的痛楚都仿佛在一瞬间消磨殆尽。
   对这一切,霜晚都甘之如饴。
   在沉国,女子若心仪一名男子,便会绣一个香囊送给心上人,所以在萧祈风接过她的香囊时,胸腔中迅速涌起一片难以抑制的喜悦。
   在霜晚递过香囊时,萧祈风一愣,但很快,那琥珀色的双眼浮现淡淡的笑意,他伸手接过:“谢谢公主了。”
   霜晚忙摆手:“不,别叫我公主。像七哥一样,叫我霜霜。”
   萧祈风依旧笑着:“这怎可?公主是公主,祈风决不能逾了尊卑礼数。”   霜晚一颦眉,摆出公主的架式来:“本公主叫你这么叫你就这么叫!你连本公主的香囊都收了,还想抵赖吗?不过一个称呼而已,我看姐姐们与姐夫都是这样互相称呼的啊!”
   萧祈风看看手里的香囊,目光带着深深的疑惑与迷惘:“这香囊……怎么扯到夫妻之间的称谓上去了?还有,公主为何说祈风收了公主的香囊,就别想抵赖了?”
   霜晚如同看到一个怪物一般看着萧祈风:“这是我们沉国的习俗啊!你是沉国人吗?怎么会不知道?”
   萧祈风恍然,面色一红,目光中闪过一抹不自然。他轻咳了几声:“祈风一直在外游历,近年才回到沉国,所以对沉国的风俗不太了解。”
   当时的霜晚对萧祈风说的每一句话都深信不疑,所以即便觉得他的说辞有些奇怪,也没有去在意。
   霜晚只是展了眉,微微红了脸,象是宣誓一般道:“萧祈风,本公主喜欢你啊!我想和你在一起,你答不答应?”
   姐姐们后来都嘲笑她,说这种事应该由男子先开口的,说霜晚是公主,怎么能做出这样有失身份的话来。
   可霜晚当时只是觉得,如果喜欢一个人,又何必在乎是否失了师身份?谁先说出口,又有什么关系呢?
   霜晚从萧祈风惊愕的双眼中看到此刻的自己:双颊微红,一双眼闪烁着点点星芒,带着三分羞涩,七分期许地看着面前俊秀的少年。
   少顷,萧祈风回过神来,对霜晚展颜一笑,美得那么惊心动魄。
   萧祈风微微点头,眼中有几分柔情:“承蒙公主抬爱,祈风不甚荣幸。”
   霜晚高兴得简直要飞起来。
   萧祈风摘下一朵秋海棠别在霜晚的发间,然后看着她,目光中是浓浓的深情:“我曾去过靖国,那儿的有一个风俗,若是男子有心仪的姑娘,就送那姑娘一朵海棠,现在只有秋海棠了,我就借花献佛一次,姑且用这秋海棠罢。”
   霜晚抬手摸了摸那朵粉色的秋海棠,心中也似开满了秋海棠似的,只乐呵呵的傻笑。
   萧祈风伸出手,有些犹疑:“公……霜霜,我……可以抱抱你吗?”
   霜晚含笑点头。萧祈风面上一喜,轻轻将霜晚抱住,霜晚的头抵在他的胸口上,只觉得这胸膛无比厚实,让人莫名地感到很安心。
   萧祈风的语气里充满了幸福的味道:“霜霜,你可知,若我们要相守,那必是困难重重,我不过一介臣子,要娶公主须得立大功,更遑论是你……如此,你还愿意与我在一起吗?”
   霜晚害怕他会突然改变主意反悔,便匆忙抬起头望他,口中急急道:“只要我喜欢,父王是不会逼迫我与我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的。祈风,你相信我,我们一定可以共到白头!”
   萧祈风叹了一口气,将霜晚拥得愈发紧了:“我只是害怕,不能给你一个幸福的未来。”
   霜晚在他怀中闭上眼,轻轻摇头。他们都不再说话。
   当时的霜晚真的是不谙世事,白首共老这样的誓言也可轻易说出口,不过一厢情愿的喜欢,居然也幻想能拥有两情相悦的结局。只一场虚假的幻梦一般的经历,就将自己的未来与终身匆匆敲定。也不问是否良人。
   女子十五而笄,霜晚及笄那日,萧祈风送她一支白玉簪,簪头开着几朵秋海棠,栩栩如生,真的好似枝头开着朵朵秋海棠,似乎还能闻见那淡淡的清香。
   萧祈风说:“今日你及笄,我便送你这玉簪,虽然不是什么特别精贵的首饰,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收下。”
   霜晚将玉簪递给他,道:“你帮我戴上。今日我便带着它了。”
   萧祈风眼里的惊愕一闪而逝,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极温柔的弧度。缓缓将玉簪插入姐姐们为霜晚挽好的发髻中。
   霜晚问他:“可还好看?”
   萧祈风点头,那样温柔:“霜霜一直都是世上最美的女子。我萧祈风何其有幸,得你青睐。”
   霜晚扑进萧祈风怀里:“祈风,我们去和父王说,我们成亲吧。”
   她原以为他会一口答应,未曾想到他居然推开她:“霜霜,我们都还小,我都还没取表字呢。这样早就成亲怎可?而且,霜霜,我自认还没有到可以娶你的资格。你再等我两年,待我立了功,便去向王上提亲。可好?”
   萧祈风的语气连带着表情都是那样的诚恳,看起来那样真实,于是霜晚相信了。只是略有些失望地抱紧他:“好吧,那就再过两年。被你这么一说,倒是显得我一个女儿家的那样不顾矜持。比你一个男子还要厚脸皮。才初及笄就嚷着要嫁你。”
   “怎会?”萧祈风语气轻轻的,像一阵微风拂过湖面,不带起一丝波纹,“你只是太在乎我了而已。”
   “是啊。我就是太在乎你了。”才会如此不顾自己一国公主的身份,只一心想嫁于你,做你的小妻子,为你洗手做羹汤。
   “霜霜,你放心。此生,我绝不负你一片情深。”他说得无比深情。
   她羞涩地笑笑,应了一声。埋首在他怀里。
   霜晚当初相信萧祈风会娶她,于是死活求着国君拒绝了那些各国前来提亲的人。执意等萧祈风实现诺言。
   霜晚还没等够两年,便先等来了背叛。
   国君要对昭国出兵,萧祈风以他熟悉昭国的地理人情而请求随军同行。临行前他还在与霜晚依依惜别。
   然而不过三个月,当他们得胜归来时,萧祈风却带回一个昭国女子,那女子虽也是柔情似水的一个美丽女子,却是个家破人亡的可怜人,据说她的父母曾是昭国的一名大官,却被宰相冤枉,被屠满门,她的父亲拼尽全力,才将她暗渡陈仓送出家中,她才堪堪逃过一死。萧祈风在行军途中救了她,她便执意跟着他,甚至扮作男子混入军营,只为待在萧祈风身边,能够远远地望上他一眼。
   没有哪个男子能不为这样的一番深情而动容,于是,他们相爱了。
   萧祈风回朝后,父王赏赐众将士时,霜晚就在屏风后。
   到萧祈风时,霜晚心跳得厉害。
   尤其,当他面对黄金万两、珍珠万千而面不改色,只单膝跪地,对国君说,他想要的赏赐只是一个人的时候,霜晚的心倏得就紧了。
   有哪个女子不期待着这一刻?如此少年英雄,他有脉脉柔情,又对你许下非君不娶的诺言,他只要开口,便也是此生无憾。
   然而,霜晚听见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心猛得碎成了末儿,扶着屏风的手忍不住发颤,衣袖被她抓出了层层褶皱,仿佛是被从凌空抛下那种筋脉尽断的痛。
   后来,霜晚问他,为什么?
   萧祈风看我的眼神再没有了当初的柔情,那份柔情如今已尽数给了另一个女子。那个女子也对他倾心爱慕。
   他的眼神坦荡,甚至连一丝愧疚也无:“公主,你太过高贵,萧祈风配不上。祈风不过一介臣子,何德何能可得公主爱慕。祈风与公主注定是有缘无分。公主还是放手,给祈风,也是给公主自己一个退路吧。”
   “哈哈,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霜晚笑到眼泪都流了出来,“萧祈风,今日本公主总算是明白了,你们男人,真的是可以说不爱就不爱的。就像我父王一样。哈哈,知道吗?我母妃就是因为这个被害死的,现在我林霜晚居然重蹈我母妃的覆辙!哈哈,真是讽刺!”
   萧祈风面露不忍,上前一步:“公主……”
   “别过来!”霜晚退后数步,对他避如蛇蝎。萧祈风神色有些恍惚,似有些受伤,霜晚看在眼里,只当他是在演戏。
   她从袖中取出他当初送我的白玉簪,狠狠往地上一摔,玉簪应声碎裂成数截。
   霜晚冷冷地看着萧祈风错愕的表情,字字道:“萧祈风,你听着!从此以后,我林霜晚与你如同这玉簪,再无瓜葛!”
   她是公主,她有她的骄傲,所以霜晚转身离去,半点不拖遢。所以,霜晚没有看到身后萧祈风那一脸似解脱,似悔恨又似绝望的复杂神情。
   再后来,萧祈风与那个女子成了亲,辞了官,携爱妻双双归隐于江湖,而霜晚再也没有见过他,就连萧家都寻不到他的踪迹。
   兄姐们都来安慰霜晚,纷纷痛骂祈风不是人。只有林昭恒说:“霜霜,祈风是有错,可是你也太傻,男人的话,怎么能轻易相信呢?”
   霜晚抬起水雾弥漫的双眼看着林昭恒。
   林昭恒叹了口气,走过来,张开双臂,似是想抱抱她,但最终他只是拍拍霜晚的肩膀,再没说话。霜晚却明白了他全部的意思。
   她林霜晚是名动天下的长安公主,世间愿意对她好的男子那样多,不过一个萧家萧祈风,还不足以得她倾心交付。
   这世上,唯有天之骄子,方能配得上她!
   七哥,霜霜明白的,都明白的……
   从此以后,没人再在霜晚面前提起萧祈风这个名字,即便偶有人不经意间提起,霜晚也能做到一脸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模样。
   即便心中苦涩,面上却笑问何方大侠姓名竟不知。
   仿佛萧祈风这个人,从来就不曾在她的生命中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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