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凝眸痴情为谁停

第三十七章　凝眸痴情为谁停
　　 贺龙修见到林朝华时，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憎恨。
　　 苏恒站在霜晚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他掌心传来的温度让霜晚莫名觉得心安。
　　 林朝华走过去，步履缓慢而沉重，霜晚看见他的双手紧握，用力到微微颤抖。
　　 “少天。”林朝华的声音传来，带着淡淡的疲惫。
　　 “九王子。”贺龙修起身，朝林朝华行了个作揖礼，“数年不见，九王子可还好？”
　　 霜晚看到贺龙修一贯冷然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浮现了一抹冷笑，带着不易察觉的恨意。
　　 林朝华背对着她，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也知道，他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
　　 “少天，你为何，知道我的身份？”林朝华沉默许久，最终选择了开门见山。
　　 贺龙修淡淡一笑:“这天下，但凡是我想知道的，就不可能不知道。”
　　 “你……到底是谁？”林朝华的声音听起来很压抑。
　　 “我的身份，九王子还是不知道的好。”
　　 “你还在怨我？”
　　 “怨你？”贺龙修嗤笑了一声，“贺龙修岂敢。”
　　 “茯苓的事，我很抱歉……”林朝华的声音染上浓浓的愧疚。
　　 茯苓……霜晚想，这定然是一个女子吧……拥有这个名字，必然也是极纯白的女子，或许，她是贺龙修的爱人吧。
　　 贺龙修看起来甚为不屑，只是那眼中的疼痛不曾掩饰:“你抱歉，又有什么用？难道这样，她便会回来吗？”
　　 “我知道，但你之前向霜霜打听我，是为何？”林朝华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我说过，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你，为茯苓报仇！”贺龙修一贯波澜不惊的脸上是少有的激动，口中说着只有他与林朝华二人才听得懂的话。
　　 霜晚看着林朝华，她能感受到林朝华身上浓重的哀伤，她何曾见过这样的林朝华？
　　 在霜晚的记忆里，林朝华一直是洒脱爽朗的一个人，仿佛世间没有什么能让他在意牵挂。
　　 霜晚曾问他日后的愿望是什么。
　　 那时，林朝华躺在锦璃宫那片花丛里，惬意地闭上眼睛，嘴角微弯，仿若那样的生活已然在眼前:“纵情山水吟风弄月，快活一世。”
　　 霜晚听着，突然对这样的生活也存了期待。
　　 她想，那一定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快乐。
　　 她之所以会请求出宫，也是因为这个。
　　 只是现在，霜晚突然觉得，其实九哥口中所谓的自在快活，也是在经历了许多痛苦磨难后才拥有的。
　　 林朝华静静地看了贺龙修一会，突然笑了，笑声甚至带上了哭腔。
　　 霜晚一惊，久久不能反应。
　　 苏恒付过来，在霜晚耳边道:“我们还是先走吧，让他们两个自己解决。”
　　 霜晚点点头，苏恒便带着他们走了出去，顺便关上了房门。
　　 直到苏恒他们的脚步声远去，贺龙修才缓缓开口:“我们来谈笔交易……”
　　 霜晚回到房间，坐在椅子上，心神不宁。
　　 苏恒替她倒了一杯茶，道:“没事的，若他是真的少天，便绝不会对你九哥出手。我们现在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解你身上的忘忧蛊吧。”
　　 霜晚一愣，这才想起自己身上现下也有一个大麻烦。
　　 “这忘忧蛊，会让人记忆力逐渐衰退，最终什么也不记得，若意志力不够坚定，甚至会导致疯癫。”霜晚皱着眉，回忆着医书上的说辞，却逐渐感到无力。
　　 除非是真的有什么事情想要忘却，是真的绝望了的人，否则这世上，哪会有人愿意平白受了这忘忧蛊，承受记忆流失的折磨。
　　 “忘忧蛊不难解，可难就难在承蛊的人。没有人会那样犯傻的。”霜晚苦笑着摇了摇头，“若有一天，我把身边所有重要的人和事都忘了，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别说傻话。”苏恒皱眉，“总会有办法的。你师父那边，如何了？”
　　 昨夜决明已告诉过她，慕容舟说贺龙修不是假的，只是身份不再简单。须提防着些，关键时刻还得靠他。
　　 “师父已回我了，贺龙修是真的不假，他叫我们不要轻举妄动，关键时刻，贺龙修能帮我们大忙。”霜晚虽然想不通贺龙修能帮他们什么忙，但是慕容舟说的话她从来都相信，从来都照做。
　　 “那便听你师父的吧。”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苏恒对慕容舟总是有些芥蒂，总是不太放心。但是念在对方是霜晚的师父，他也就不说什么了，“这忘忧蛊的事，你要不要告诉你师父一声？”
　　 霜晚想了一会，道:“暂时还是先别说了，师父最近很忙的，我不想让他为我担心。”
　　 “那好吧。”苏恒点点头，看见霜晚揉着眉心一脸疲惫，便道，“你先去休息吧。我……去找少天和你九哥。”
　　 霜晚点点头，起身朝床榻走去，苏恒看着她躺好，才带着栖月走了出去。
　　 “爹爹。”在无人的情况下，栖月一直都叫苏恒爹爹，苏恒也从不反对，反而很是受用，“爹爹，娘亲的蛊，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承接的哦！”
　　 苏恒一惊，停下脚步，看着小小的栖月。
　　 栖月还是稚童般的模样，但是生来就是灵的她，注定了不普通。
　　 这世间有魅，亦有灵。
　　 魅可不老不死，灵却可其力通天。
　　 灵是天生地养的物种，故而世间存活的灵少之又少，而那些存活着的灵，因为相貌的特殊，往往都隐居在山林中，或者生活在离国境内，这才不容易让人发现。
　　 栖月这样小，霜晚将她带在身边，也是起了怜爱之心。
　　 霜晚……苏恒总觉得，她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东西，能说的，不能说的，都太多太多。那样沉重的包袱，她就那样一个人扛了下来，还依旧那样没心没肺地笑着，仿佛活的很轻松快乐。
　　 可她越想轻松，灾难就越是降临在她身上，避之不及，甚至在不知不觉中，中了招。
　　 苏恒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拥有那样大的权势，却连喜欢的女人都救不了。
　　 他打从一出生开始，就被教育着怎样争权，怎样夺天下，怎样做的深不可测。
　　 他自小就懂得怎样掩藏自己真实的情绪，久而久之，连自己都忘了，自己究竟是怎样的。
　　 这段时间过来，苏恒才发现，真实的自己，似乎回来了一点。
　　 他会温柔地无可挑剔，却也无赖泼皮；他玲珑心窍，却也木讷呆滞；他步步为营，却也云淡风轻。他为她放下一切，只为陪在她身边，哪怕一刻也好。
　　 他最想做的，无非是得到天下，得到她。
　　 可有时候他也想，若是没有她，就算得到这个天下，又有什么意义？
　　 他也未曾想过，不过是因为年少时玩笑般的定终身，便成了他这一生的执念。
　　 他拿的起，却放不下……
　　 “栖月，你能分辨出有谁能承阿晚体内的蛊？”苏恒看着栖月，那双紫色的眸子闪着自信的光芒。
　　 “是……”栖月点点头，“爹爹你，还有那个银发叔叔，都可以。”
　　 苏恒一愣，又惊又喜。
　　 惊的是栖月居然真的能知道，喜的是他可以帮到霜晚。
　　 “那我，替她承蛊吧……”几乎是立刻的，苏恒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这句话。
　　 却没想到栖月缓缓摇了摇头，道:“纵然爹爹你不在乎，可娘亲呢？娘亲怎么可能把蛊传给爹爹你？娘亲的性子爹爹你应该很清楚，她是什么苦都自己扛的！”
　　 栖月这番话给了苏恒一个当头棒喝。是啊，以霜晚的性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把蛊虫传给他的……
　　 “那就一点办法也没有吗？”苏恒仍不死心。
　　 “引蛊的时候，双方都必须是清醒的。所以说，根本不可能！”栖月淡淡地粉碎了苏恒垂死挣扎的希望。
　　 “真的，没办法么？”
　　 “爹爹你也别急，离忘忧蛊彻底发作至少还有三年的时间，我们可以慢慢找。”栖月看苏恒失落的模样，也有些不忍。
　　 这个男人，是真的一心一意对娘亲好啊……
　　 只是娘亲那个笨蛋，还傻傻的什么也不明白。
　　 栖月突然有些替苏恒感到不值，却又很快平息。
　　 其实，没有什值与不值，感情里，所有的付出都是不计代价的，是全心全意为对方的。
　　 爱情往往让人变傻，却依旧美好。
　　 苏恒在世人眼中一直是如同天神般的男子，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却从来不会有人能够想到，就这样一个男子，他也有与常人无异的一面。
　　 他所有的温柔，所有的付出，全都只给了一个人。
　　 他的真实，他的好与坏，也只有那个人拥有。
　　 他不求什么，他不贪心，他只希望能陪在她身边，此生此世。
　　 这是他唯一的愿望。
　　 他这一生，拥有太多，也失去太多，所以他发誓，凡是他认定的东西，他都要得到。
　　 可霜晚是个例外。
　　 他想得到她，却也会放手，选择默默守护。
　　 他只希望她过得好，和谁在一起都行，只要她好好的。
　　 他只要她这一生，平安喜乐。
　　 多年以后，苏恒回想着当初做下的那个决定，他也不悔。
　　 因为他终于换得了，她的一生，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