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茯苓

第三十八章　茯苓
　　 林朝华回来的时候，脸色有些苍白。
　　 霜晚追问贺龙修都和他说了什么，林朝华却始终沉默。
　　 无奈，霜晚只好问他们和那个茯苓的事。
　　 没想到，林朝华却只是沉默了一会，便开口了。
　　 这真的是一个无比俗套的故事，霜晚在话本子上也看过不少。
　　 只是这个故事，却没有得到一个圆满的结局……
　　 林朝华初遇贺龙修的时候，他方才十七岁大了，他拒绝了国君给他挑的一桩桩婚事。只因他想快活一世。
　　 他来到离国，碰巧遇见贺龙修被人追杀，身上的银针几乎已经用完，整个人狼狈不堪。
　　 那时他也是少年心性，想也没想便拔了剑上前帮忙，好在之前学过剑术，两人才堪堪逃过。
　　 贺龙修懂医，便治好了他们身上的伤，几日下来，便也都好的差不多。
　　 经此一劫，两个人倒是成了好兄弟，他们还约定了要一起游天下。
　　 而彼此的身份，他们都默契地没有过问，只是说了自己的名字。
　　 茯苓出现的时候，林朝华看见贺龙修看她的眼神，是那种难以言说的温柔缱绻，满心爱慕。
　　 林朝华突然知道，或许那一同游天下的誓言，贺龙修要做不到了。
　　 他看的出来，贺龙修与茯苓，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只是那时林朝华还不知道，贺龙修注定了，爱而不得。
　　 都说了这是一个俗套的故事，无非是他爱她，她爱他，而另一个他谁也不爱。
　　 从一开始，这个关系中的三人，就都注定了爱而不得。
　　 茯苓与她的名字一样，是一个干净秀气的女子，她很漂亮，是那种素净的没，不染纤尘的美。
　　 茯苓是离国人，面貌却是有些接近其他国家的人。
　　 茯苓说，她的母亲是楚国人，父亲是离国人。
　　 拥有两国血统的她，自然是极漂亮的。
　　 茯苓的头发很长，不梳发髻的时候，可以一直垂到脚踝，如墨一般晕染开来，无比缥缈。
　　 一对细长柳眉，水灵灵的大眼睛，略施粉黛，清水芙蓉般的美丽。
　　 茯苓性格开朗，是与贺龙修完全相反的存在，她就像一缕阳光，那样轻柔地照射到人心底，暖暖的。
　　 即便是贺龙修，也忍不住被她吸引。
　　 他们初遇茯苓的时候，茯苓的父亲，要把她卖到青楼。
　　 老鸨挑剔地上上下下把茯苓打量了个遍，最终确定了两枚金株的价钱。
　　 两枚金株，是茯苓家半年的口粮。
　　 所以茯苓的爹，以为了一家老小活命为理由，顺理成章地将茯苓交给老鸨，乐呵呵地接下了老鸨递来的两枚金株。
　　 茯苓自然是不同意，苦苦挣扎，甚至挨了打。
　　 这一幕正巧被如果的二人看见，贺龙修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却也忍不住轻皱了下眉头。
　　 林朝华哪里看得了这种事？当下怒火中烧，掏出十几枚金株就上前拦下了老鸨。
　　 老鸨看出林朝华身上衣服的料子都是上等货，知道是个她惹不起的主，于是掐媚地笑起来，凑上去点头哈腰地讨好道:“这位公子有什么事吗？”
　　 林朝华不屑地看了老鸨一眼，迈开腿，大步地走到茯苓的父亲面前，将钱袋中十几枚金株往他面前一摆，道:“这里面的金株，足够你买些田地，买间小院生活的了！你的女儿，与其卖给那青楼老鸨，还不如卖给我！”
　　 茯苓的爹自然知道哪笔交易更划算，于是他一把夺过林朝华手中的钱袋，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林朝华又走到老鸨面前，拿出两枚金株，道:“你方才给那老头的钱，我替他还给你！那姑娘，我带走了！”
　　 老鸨觉着自己也没亏什么，笑着点点头，带着几个手下走了。
　　 林朝华走到茯苓面前，伸出一只手:“起来吧！没事了！”
　　 因为林朝华对男女之事不曾了解，所以他只当茯苓眼中瞬间涌起的星光是得救后的喜悦。
　　 茯苓站了起来，林朝华又道:“你现在自由了，走吧！”言罢走到贺龙修身边，看到他眼中淡淡的赞同，林朝华微笑着点点头，迈开步子，大步超前走去。
　　 二人走了有一段路，贺龙修拍了拍林朝华的肩膀，头一偏，示意他看后面。
　　 林朝华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发现茯苓正怯怯地跟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
　　 林朝华无奈地叹了口气，走过去，双手抱胸，道:“你干嘛跟着我们？”
　　 茯苓抬起头，一双眼睛直直地看进林朝华眼里，带着那么一点点的无畏与孤注一掷:“我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除了跟着你们，我……”
　　 林朝华到底是狠不下心来，转身朝贺龙修的方向走去，淡淡丢下一句话:“你想跟着，那便跟着吧。”
　　 也因为他转过身去，所以他没有看到茯苓眼中，那瞬间溢出的，如同得到糖果的孩童般的欣喜。
　　 贺龙修深深地看了嘴角带笑的茯苓一眼，转身跟上林朝华的脚步。
　　 茯苓依旧与他们保持着那不远不近的距离，只是嘴角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
　　 后来，过了些日子，两个男人逐渐接受了茯苓的存在，茯苓也愈发肆无忌惮，本性也就全都展示了出来。
　　 茯苓的爽朗中带着些许羞涩，茯苓的豪迈以及女子的矜持，全都落入林朝华的眼中，自然，也落入了贺龙修的眼中。
　　 贺龙修说，他第一次见到茯苓的时候便知道，就是她了。
　　 那一日，贺龙修来到林朝华房中，在林朝华震惊的，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带着那么点难为情，说出了一句让林朝华几乎要摔下凳子的话。
　　 他说:“我想，我喜欢茯苓。”
　　 林朝华努力平复着自己犹如翻涌的浪潮一般复杂的心绪，僵硬地扯扯嘴角:“少，少天，你在开玩笑吗？这一点也不好笑。”
　　 贺龙修指指自己的脸:“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林朝华很认真地，很专注地，看着贺龙修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努力地想在那一贯冷的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看出那么一丝丝开玩笑的意味。
　　 可惜，他失败了，贺龙修脸上非但没有什么开玩笑的眼子，反而连带着那双眼睛，都在明明白白地告诉林朝华，他是认真的。
　　 林朝华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面前这个，冷的几乎没有什么情绪的兄弟，竟然也有爱上一个人的一天。
　　 贺龙修动情，对林朝华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但是毕竟贺龙修是他兄弟，所以他开始想尽办法撮合贺龙修与茯苓，不过每一次都让他无比失望:贺龙修根本不知道怎么和茯苓交谈，他们两个人挨一起，不是一句话都不说就是茯苓找个借口溜走来找林朝华。
　　 林朝华对此有些无奈。
　　 不过林朝华也就那么一小会的兴趣，过了些时日他便什么也不干了。
　　 林朝华毕竟无心儿女情长，对于贺龙修口中的感情，他也不过是一笑置之，纯粹把自己当做一个看客。
　　 可是他注定不会是一个看客，注定是这场闹剧中的主角，注定……不能如愿。
　　 贺龙修喜欢茯苓，而茯苓，却爱上了林朝华。
　　 贺龙修眉目清冷，浑身上下都散发这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气息，而林朝华洒脱不羁，大方爽朗，自然只要是个女子，就不会选择贺龙修。
　　 茯苓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向往的是两情相悦，甜甜蜜蜜，自然不会愿意与贺龙修呆在一起，半天也说不上话。
　　 也许是贺龙修清冷太久，所以对旁人的心思，半点也搞不懂。
　　 所以他冒冒然地便向茯苓坦白了自己的心意，茯苓也豪不意外地拒绝了他。
　　 贺龙修本觉得，这也没什么，自己这般清冷的性子，的确不招人喜欢。
　　 可是当茯苓说她喜欢的事他最好的兄弟的时候，贺龙修几乎要崩溃了。
　　 他几乎是发了疯一样地跑开，却又忍不住折回来，在远处偷偷地看着茯苓。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看到茯苓站在林朝华面前，第一次，露出了那种小女人一般的羞涩模样，俨然一个恋爱中的少女。
　　 他看到林朝华在茯苓坦白她的心意后露出了一个目瞪口呆的表情，许久之后，林朝华才愣愣道:“可是茯苓，我并不喜欢你。我……”
　　 林朝华本是想说，他无心儿女情长，他只想逍遥山林，快活一世。
　　 可是他没有机会说出口，因为他的第一句话刚刚说出口，茯苓便哭着跑开了。
　　 一直藏于树上的贺龙修步履沉重地走出来，林朝华知道他已经什么都听到了，他苦笑一声:“少天，我真的不知道……”
　　 贺龙修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只是希望她能快乐，能幸福，和谁都好。只是我没想到是你，我真的没想到，我最爱的女人，竟然喜欢我最好的兄弟。林朝华，我不能强求你什么，我知道你无心儿女之情，但是我希望，你能对她好些，至少，像一个哥哥一样去照顾他……”
　　 林朝华有些难受地看着贺龙修，半晌，他重重地点了头:“好。”
　　 然后，他第一看到了贺龙修嘴角慢慢地溢出一抹笑，阳光打在他银色的头发上，折射出淡淡的金色光芒，那样耀眼。只是他身上的悲伤，却是连温暖的阳光也掩盖不了的。
　　 林朝华从未见过这样的贺龙修，但是他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他明白了。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小妹霜晚喜欢看民间那些讲述儿女爱情的话本子了，他总算知道，为什么霜晚会对着那话本子上的故事哭得死去活来，最终抹掉眼泪，一脸期待地对他说:“九哥，爱情啊！就是无私地为爱的人付出，即便自己一生也不快乐。霜霜懂了哦！”
　　 霜霜，不只是你，现在，九哥，似乎也懂了……
　　 林朝华抬头看着蓝的发紫的天空，在心里，默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