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过往

第六十三章　过往
　　 “祁大侠模样，是认识慕容先生的咯？”霜晚感觉到祁傲丰的身体明显紧绷了起来。
　　 “我不认识！”祁傲丰突然大吼一声，站起来，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言罢便匆匆忙忙离开。
　　 霜晚并未出声挽留，苏恒自然也不会劝阻。
　　  认不认识，事实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
　　  祁傲丰走后，主殿上除了霜晚就只剩下苏恒，霜晚不禁有些不自在起来。
　　 “阿，阿恒……”霜晚弱弱地出声。
　　 “怎么了？”苏恒偏头，语调温柔。
　　 “那，那什么……”霜晚最受不了苏恒这个样子，总让她觉得自己要醉在其中了……
　　  “什么那什么？”苏恒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那什么……带我去看看房间吧？”霜晚想来想去，只想出这么一个可以让自己自在一点的理由。
　　  “好。”苏恒淡淡一笑，起身唤人进来打扫，便牵着霜晚走了出去。
　　  以前的霜晚，即便被苏恒抱住，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可现在不过是牵牵手，却让她心跳如雷。
　　 “阿晚。”走着走着，苏恒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啊？”
　　 “你很热吗？”
　　 “没，没有啊！”本来是不热的……
　　  “那你手怎么出汗了？”
　　 “不……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你手太暖了。”
　　  苏恒摸了摸自己的脸，感到指尖带给脸的那微微的寒意。感叹。
　　  嗯，确实很暖。
　　  好容易到了东院，穿过一片青翠的竹林，苏恒带着霜晚来到了主屋。
　　 推开门，霜晚大致看了一下。
　　  纱幔低垂，营造出朦朦胧胧的气氛，四周石壁全用锦缎遮住，就连室顶也用绣花毛毡隔起，既温暖又温馨。陈设之物也都是一个位高权重的王爷所用，极尽奢华，精雕细琢的镶玉牙床，锦被绣衾，帘钩上还挂着小小的香囊，散着淡淡的幽香。
　　  屋子里一尘不染，一看就是经常有人过来打扫的模样。
　　  其实霜晚是有些吃惊的。
　　 虽然王府的布局整体来看都很风雅。可未免太过奢华贵重。
　　  而苏恒住的这间屋子，尽管比普通人家不知好了多少倍，却也还是比较普通的。
　　  简简单单，透着风雅，带着一丝成熟稳重。
　　 这才是，她喜欢的模样。
　　 最喜欢的，阿恒的模样。
　　  这之后，霜晚便在苏恒的房中睡下，闲来无事之际，便翻翻苏恒的藏书，或者找苏恒来下盘棋。虽然总是她输。
　　 不过霜晚还是乐此不疲。
　　 苏恒毕竟是楚国的重臣，时间一久，自然是要去上朝的。不可能一直陪着霜晚。
　　  所以苏恒不在的时间，霜晚觉得自己实在没事干。
　　 话说当初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她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在客栈里的一个晚上，她这样对他说:“阿恒，有时候我觉得你也真是奇怪，对人冷冷淡淡，但偏偏就是让人讨厌不起来。你学识广博，8满腹经纶，又天生具有王者风范，不当国君真是可惜了。可你为什么愿意只当一个小小的王爷呢？
　　 “我说的可是真心话，我真的觉得你很厉害，只要你不动我沉国，哪怕你要助楚国吞并各国，我想我都会帮你。”
　　 “你要怎么帮我？你不过是一个女子而已。”苏恒翻了个身，用探究的目光看着霜晚。
　　  她那时拿出璃冰，然后在苏恒震惊的目光下道出了一切。
　　  自此，她和苏恒，共同拥有了一个不能说出去的秘密。
　　  也是那之后的第二天一大早，苏恒来叫她起床，她刚坐起来，就觉得小腹疼得厉害，掀开被子一看，身下驿馆的床单上有一片梅花似的红色。
　　 当时霜晚的脑子里轰得一下炸开，她愣在那里，忘了回应苏恒。
　　  后来，应是久久未听到霜晚回答，苏恒用力地一脚踹开驿馆的房门，门栓都给门打开时的张力弄断了。
　　  而那时的霜晚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害羞，而是看着苏恒欣长的身影在心里感叹：平时看他那么瘦，没想到力气那么大。身手真好啊……
　　  苏恒看到霜晚，明显松了一口气，下一刻眉头却蓦地皱起，口中急急道：“你受伤了？”
　　  霜晚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那道目光所及之处正停留在她身下的那一抹暗红上……
　　  …………
　　 霜晚猛然醒悟，慌忙盖上被子，把头摇得像波浪鼓：“没有没有……我没事。”
　　 “可我明明看到……”苏恒上前一步，又突然停住，脸颊上涌出一丝绯色，声音也小了下去，却还是不甘地把剩下的两个字从口中挤了出来，“血了……”
　　  霜晚忍不住笑出来，苏恒面上愈发显得嫣红，有几分尴尬，却强作出冷肃的模样，很是……可爱。
　　 这个形容词从霜晚脑中蹦出来时，她吓了一跳，没想到有一天苏恒也能用“可爱”来形容。
　　  苏恒冷冷地睨了霜晚一眼，霜晚识相地闭上嘴。
　　 苏恒轻咳一声道：“你……可还好？”
　　  霜晚瘪瘪嘴：“不好，肚子疼。”
　　 “妇痛？”苏恒一挑眉，“你竟会……”
　　 话到一半消了声，苏恒似是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出格。
　　  这下轮到霜晚脸红了，低下头，不敢去看那双异常明亮的眼：“休息半天就没事了。你先出去吧……”
　　 “不可。”苏恒的声音有些深沉：“女子在这种日子不宜于马上奔波。且休息几日，待你好了再上路吧。”
　　  “嗯。”虽有些不好意思，但有的休息，霜晚也乐得轻松，便也就不反对了。 “我先出去了，你好生休息。”苏恒的声音自前方传来，霜晚没有应答，直至关门声响起，霜晚才抬起头郁闷地看了一眼地上门栓的残骸。
　　 之后，苏恒就带回了贺龙修，自此三人行变成了四人行。
　　 后来的某一天，似乎是决明初醒的那一日，她在睡梦中不自觉地道出了萧祁风这个名字。
　　  醒来的时候，发现苏恒正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目光复杂。
　　 “阿恒？”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霜晚已经可以很熟练地叫出这个名字，好像很久以前，她就是这么叫他的。
　　  苏恒眸光闪了闪，嘴角动了动，霜晚以为他是习惯性地想笑，但没想到他立刻垂下了嘴角，好像连维持微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阿恒？你怎么了？”霜晚疑惑地看着他，苏恒依旧维持着那复杂的表情，他肩膀上的伤已不再流血，还换了一身天青色的长衫，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那么不真实，霜晚没由来地一阵恐慌。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阿晚……”许久，苏恒终于开口，“祈风是谁？”
　　 “啊？”听到祈风这两个字从他的嘴里念出来，霜晚有些惊讶，我从未同他提过萧祈风这个名字，他怎么会知道？
　　 “你睡着的时候……嘴里一直念着这个名字……”苏恒勾起嘴角露出一抹笑，只是霜晚看着，却觉得这笑无比苦涩，无比勉强，“阿晚，他是谁？”   “没，没谁啊。就是一个朋友，普通朋友。”霜晚下意识地想要掩盖过去。 “阿晚……你当我是三岁小孩，那么好糊弄吗？”苏恒的眸光加深，“如果仅仅只是普通朋友，又何能让你在睡梦中都念念不忘？而且……”
　　  他没再说下去，只改口又一次问她：“阿晚，祈风，到底是谁？告诉我不行么？”
　　苏恒的脸上虽然依旧是万年不变的云淡风轻，但那漆黑的瞳孔里分明地写着慌乱与哀痛，像是霜晚伤害了他，而且伤害得挺深。
　　霜晚实在不解，她不过是念出了祈风这个名字，为何他的反应这么大？
　　但心中总归是不愿把过去告诉别人的，不是她不信他，只是霜晚不想再痛一次了……
　　“阿恒，对不起……”
　　苏恒突然笑起来，那么悲伤，霜晚不禁有些愧疚，却听得苏恒道：“也罢，也罢，我苏恒到底太高看自己，以为多多少少你还是相信我的，如今看来，却是我太过自负，想得太多……”
　　“阿恒……”心中没由来得一痛，却是说不出原因，想要解释，却是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徒劳地张口唤他的名字。
　　“阿晚，你在愧疚么？可是我不需要你的愧疚啊……我只是想知道，这么久了，我在你心中到底是个什么地位……”
　　“朋友。”霜晚紧紧拉住苏恒的衣袖，抬起头坚定地看着他，“阿恒，我们是朋友，是可以出生入死，共患难的朋友。”
　　“只是朋友？就算加了那么多的形容词，也终归不过是朋友而已么？哈哈哈，也罢。既如此，我若还不满足，便是我太贪心了……”苏恒看着霜晚，声声有如掷地，响在耳畔，逼得霜晚无所遁形，“那……既是这样的朋友，比之你口中的祈风，又是如何呢？”
　　“什么？”
　　“你既说我们是朋友，你与那祈风也是朋友，我与他，究竟谁在你心中更重要一些？”
　　霜晚一时只能瞪着眼睛怔怔地看着眼前双目通红，毫无半点风度可言的苏恒，心中不解一贯清冷克制的他今日怎么失控至此，本想先让他平复下来，说他更重要一些的，可是话到嘴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一个是昔日爱到骨子里的恋人，一个却只是相识尚短的朋友，孰轻孰重，本该一目了然，可不知为何，霜晚却不能说出萧祈风更重要的话来，亦说不出苏恒更重要。
　　苏恒见霜晚久久不曾开口，唇边绽出一个苦涩自嘲的弧度，道：“我不该如此不自量力的……是我高看了自己，低估了你心的软硬度，我本以为，自己为你做的事，足够让你对我有些不同的……是我，是我疯了……”
　　他说完，便脚步虚浮地朝房门走去，霜晚看得一阵心惊，想下床去扶他，苏恒却已悄然退出门外，关上门，苏恒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霜晚是后来才想起这件事的，因为之后决明用了璃冰把他们俩的这段记忆给封住了，可不知为何，霜晚却突然想了起来。
　　也许是天意使然，必要让她为苏恒做一些什么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