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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菜梗老者

月下残雪,浮世独行 杨三姐 2025-01-12 11:23
第九十六章 菜梗老者
   悦云这一嗓子喊的,原本喧闹的大厅,顿时安静下来,就好像幼时吵闹的课堂,只要夫子一出现,顿时就鸦雀无声。让霜晚颇为汗颜。
   瞬间,一道道目光齐刷刷的投向她,大殿之中响起了整齐划一的抽气声。
   好在,霜晚对这种场面早已身经百战。面对这种情况,已经可以做到淡定从容,至少表面上是一派稳重。
   她的脚刚刚迈进厅中一步,念孤便在不远处跪了下来,口中高喊:“臣参见长安公主!”甚至还没有看她一眼。
   念孤这一嗓子喊完,殿上齐刷刷的跪了一片,霜晚眼角又抽了抽,但还是缓步从容的走了过去。走到念孤面前,刚欲伸手扶起念孤,却被一把折扇给挡住。霜晚疑惑的看了过去,却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苏恒朝她摇了摇头,微微一笑。
   霜晚顿时悟了,收回手,绕过念孤,姿态优雅地走到主座旁,慢悠悠地抬起手,道:“众卿请起。”
   这一出,摆的是个架子,是个威仪。
   一偏头,却见苏恒嘴角噙着一丝赞许的笑,正温柔的望着自己。
   他已换了一身正式的礼服,月白色,更显丰神俊朗。
   霜晚亦微微一笑,然后把视线转向厅内,只见在一袭紫衣的念孤的带领下,所有人都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当然,念孤不是颤巍巍中的一员。
   在看到首座上的霜晚时,就是从小看着那个姑娘长大的念孤眼里也闪现一抹惊艳。
   今日霜晚绾一个发髻,很是庄重的样式,鬓边一支碧玉鸾钗。那支碧玉鸾钗雕的栩栩如生,一眼望过去,竟真的好似有一只鸾鸟展翅欲飞。除去鸾钗,还有几只做工精细的步摇正插在她的发间,随着她的行走而微微摇摆,声音清脆。
   她今日所穿衣物他认得,是九王子林朝华送她的生辰贺礼。今天是她第一次穿起,他早知此物华贵,放眼九州也仅此一件。如今她穿在身上,便更显风韵,好像真的站在一株栀子花树下,悠悠栀子花滑落了满身,一阵阵馥郁芬芳。
   记忆中,除非她必须出席的盛大宴会,否则她都是披散着一头长发,鬓边别一朵花,仍是美的脱俗。
   她少有今日这般盛装打扮,每打扮一次,都是这般令人惊艳,绝代芳华。
   如今,这个被他放在心尖上宠的姑娘,终于拥有了一个她爱,也爱她的人来保护她。
   他可以放心了。
   他也终于,可以不用再有所顾虑了……
   念孤嘴角缓缓溢出一个温和的笑,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他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敬了霜晚与众臣,便兀自饮下。
   微微辛辣的酒入喉,却带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悲伤。
   他又倒了一杯,看着浑浊的酒在杯中轻轻晃荡,心中却是波涛汹涌。
   霜霜,再见……
   若有一日,念孤不再是念孤,你千万记得杀了我……
   由你,亲手,杀我!
   一晚上的折腾,着霜晚此刻已是饿极,却不得不顾着形象,尽量吃的优雅。
   念孤刻意把苏恒的位置安排在霜晚的身边,远望过去,活脱脱一双璧人。
   下方时不时站出一个人,向霜晚举杯,霜晚亦笑着回敬。
   那么笑啊笑的脸都僵了……
   不管多少次,她还是没办法完全适应这种场面。
   “公主。”霜晚吃的正欢,却见下方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颤巍巍地站了出来。那一步抖三抖的步伐,霜晚都暗自为他捏了一把汗,转念又觉得这样年迈的人也跑了出来真是不容易呀不容易。
   “臣有一事不明。”老者向霜晚行了一礼,然后把目光投向苏恒,“不知端靖王来我沉国所为何意?”
   霜晚闻言,只说了一句:“端靖王是本宫的好友。”
   说完,她就看到苏恒看了她一眼,眼里有些不满。
   她回一笑,摆出一个坐山观虎斗的姿态。
   得了霜晚的回答,老者更是不依不饶:“公主此前在楚国遇袭,整整一月杳无音讯,王上心急如焚,城主更是日夜奔波,试问此时端靖王却在何处?为何您较公主还要早一日到达陌影城?”
   “本王早一日晚一日到达,又有何分别?诚然,公主在我楚国蒙难,楚国难辞其咎。故本王此番是代表楚国来向沉国,向公主致歉,同时……”苏恒看霜晚一眼,面上浮现淡淡笑意,“楚国希望能与沉国永结秦晋之好。”
   霜晚一惊,端着酒杯的手一歪,杯中酒就那么生生地洒了一半,一旁伺候的侍女慌忙上前擦拭。
   “手滑,手滑。”面对众人的目光,霜晚干笑两声,抬手示意二人继续。
   那一瞬,没有人看到苏恒眼里闪过的了然笑意。
   “公主在楚国不得安生,我沉国又为何要与楚国联姻?”老者目光炯炯,咄咄逼人。
   霜晚忍不住偷偷问念孤:“这人是谁啊?
   “王上前些日子派来的监察官。”念孤耸耸肩,有些不屑,“本只是贬来此处,并无实权,可他偏生极把这当一回事,时不时摆架子,我看他年迈,便没有多管。”
   “他叫什么名字?”霜晚又问。
   “姓蔡,单名一个耿字。”念孤眼里闪过一抹笑意。
   霜晚看了老者一眼:“菜梗?真是好名字。”
   说着便想笑,可偏生不能笑,只嘴角微扬,忍得十分辛苦。
   “你便唤他一声蔡老。”念孤无奈地摇摇头,“尊敬一下老者。”
   “知道了。”霜晚吐吐舌头,“我暂时还不想开口,让苏恒先应付着,难得有机会看他笑话一回。”
   “我倒觉得今日你未必看得到他的笑话。”念孤笑了笑,把目光转向苏恒,静静地不再说话。
   霜晚觉得无趣,便也去看另一边的情况。
   这厢两人咬耳朵才初初结束,那边二人却正斗得如火如荼,观其二人姿态,菜梗老者一边拿帕子擦着额头上不停冒出来的汗,嘴唇不知是因为多说了些话还是被苏恒气的,正微微颤抖。反观苏恒,只见对方手中端着一杯浊酒,唇畔一抹似笑非笑的嘲讽弧度,却偏生端的是风度翩翩态度恭谨,叫人寻不出一丝错处来。
   霜晚轻叹了一声:她的夫君,苏恒其人,真真是一只狐狸,风度翩翩的狐狸。
   她选夫君的眼光可真好。霜晚洋洋自得的想着。
   念孤见霜晚老长时间都不曾有动作,便不由得将她看了一看,却见她一手端着酒杯,唇畔轻扬。可那眼神却缱绻温柔的落在苏恒面上。
   念孤看着看着,忽然悟了。
   如今,这一双有情人,可不正是情至深处,不由自主了?
   宴席结束后许久,陌影城的所有人都在讨论一件事。
   话说那日,菜梗老者问了一个问题:“端靖王意欲我沉国和亲,然,沉国现如今适逢婚龄又未出阁的公主便只剩下长安公主一人。世人皆传端靖王与公主相配,但,你楚国蛮夷之人,何以配的上公主?公主又为何要答应?”
   端靖王尚未开口,却见长安公主猛地一摔手中酒盏,面上怒容陡现。在座众人皆吓了一跳,菜梗老者更是吓得一下子跪在地上。谁也没想到公主会突然发这么大火。
   “蔡耿。”公主声音阴冷,全然不复初时的温婉,“本宫在楚国所发生的种种皆为奸人所害,与端靖王,与楚国王室无关。本宫近日纵容尔等漫议,未加管制,尔等便无法无天了不成?蔡耿,你言端靖王为蛮夷之人,那本宫问你,沉国较于楚国,谁更北?”
   菜梗老者颤巍巍地答:“自然,自然沉国更北。”
   “好,你既知沉国更北,便当知楚国物产果粮皆胜于我沉国,沉国商业发达,国家富有,大半是因为地处六国正中,与周边各国皆有接壤。商贸往来频繁,若论起本国自然生产,较于沉国,沉国才应被称为蛮夷之地。如今你信口胡言,本宫是不是应当治你个挑拨两国友睦关系的罪?”
   “更何况……”公主眼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菜梗老者身上,嘴角泛起冰冷的嘲讽弧度,“本宫的婚事,本宫要嫁与谁,应由本宫自己说了算,至少也得是大王说了算。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何时本宫婚事轮得到你来多嘴了?”
   “臣,臣知错!望公主责罚!”菜梗老者吓得两股战战,只不停地磕着头。
   “公主。”此时城主念孤起身离座,走到菜梗老者身旁,向公主行了一礼,道,“按律,蔡老此番应仗责三百,以示惩戒,但其年迈,恐不胜刑罚,且其尚有官职在身,不便动刑。故念孤在此为蔡老向公主求个情,不如免了蔡老的责罚,如何?”
   念孤城主与公主自幼一起长大,感情非比寻常,这在沉国几乎人尽皆知。是以,所有的人都明白过来,城主一出面,蔡老此番必定相安无事。
   果然,念孤的话音落后,公主只沉默了一会,然后轻笑了一下,道:“既然念孤都为他求情了,本宫又有岂有不放之理?便依你免了这个刑罚罢。”
   众人突然悟了,看来以后对城主的巴结得更殷勤些了。
   然而刚刚做了一件好事的念孤并不知道麻烦已经悄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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