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意外来客

第八十九章 意外来客
　　看着看着，我不经意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他微微勾起的唇角，鼻息扑在指尖，好似树林间那轻柔的一吻。阳光在手背上轻盈跃动，我红着脸将手缩回，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东瞧瞧西看看，直到瞧得屋外确实没有别人才放下心来。
　　睡梦中的他忽然皱了眉，我愣了一瞬，遂抬手揉上他的眉心。他虽然是神仙，但神仙也是会做噩梦的吧？正这般想着，我停留在他额前的手蓦然被旁侧的一只手捉住，我低头，目光随即跌进一双盛满温柔的深邃眼眸中。
　　“身子好些了？”他望着我，眼中一如既往浸着温和，见我轻轻点头，他挑眉笑道：“你刚才……在做什么？”
　　我瞧瞧被他握得更紧的自己的手，在心头咬着手指道：“替你拍蚊子呢。”
　　“哦？真的？”他好笑地继续望着我。
　　我果断厚着脸皮点了头：“可惜被它逃了。”
　　话音未落，忽觉一阵天旋地转，待我回过神来时竟发现自己已被他压在了身下！指腹带着宠溺划过我的眉梢，他俯身将自己的额头轻轻抵在我的额头上，眼中溢出戏谑的笑意：“璃儿你看，那只蚊子还在我怀里，哪里逃得了？”
　　“……”
　　晨光肆意倾泄在凤家大院的各个角落，夜里头洒下的两场雨将花园中那一池盛开的子午莲淋得娇艳欲滴，微风拂着天际的丝丝白云，为湛蓝如洗的天空织上淡雅的暗纹。
　　一连三日喝下少珹亲手熬的鸡汤，我终于可以离开卧床下地行走，但是少珹念着我身子依旧虚弱，只许我在东苑附近的花园里头散散步，就连稍远一些的庭院回廊也不许我去。
　　暖风徐徐，芳草茵茵，我独自坐在小池边上盯着手里头随意翻过数页的话本发呆。
　　算一算我同唐允分开也有些许时日，一直未得机会告诉他我平安无事，昨个儿趁着少珹离开去了厨房，我特地让梅儿取来纸墨书信一封，让她送去唐氏金器店，并嘱店里的人务必将信送到唐允手里。眼看过去一整日，也不晓得唐允是否收到了那封报平安的信。
　　身后传来窸窣的脚步声，步伐沉稳，似带着些许小心翼翼的味道，我暗想是少珹一早批阅公文乏了过来花园里透透气，于是漫不经心道：“我在家里待了几日实在闷得慌，今日天气甚好，不如咱们去街上走走吧？”
　　那人没答我的话，在我说话时又近我几步，我抬手支着下巴望一眼远处的墙垣又道：“料定你不会答应，罢了，反正我的身子好得很快，也不急这一两日。哎对了，过几日我打算……”扭头往身后望去，正对上一抹万分不安的目光，我惊得手一抖，手中握着的话本便欢快地跌进了小池：“怎么……是你？”
　　三步开外的树荫下，着了一身白衣的唐觅拎着一柄寒光泠泠的长剑将我盯着，深锁的眉头忽平展开来，眼中溢出释然之色：“原来从我娘手里买下凤宅地契的人真的是你。”说罢，他朝我又近一步。
　　我凝视他手里的剑，怯道：“是，又如何？”他这么公然携了利器闯进我家后花园，该不会是觉着当日这地契卖得太过廉价而想逼迫我再加付几倍银子吧？呃，可是他是如何知晓买下凤家地契的人是我？
　　许是觉察到我的不安，他侧身收剑回鞘，再将其搁在我身旁的石桌上，眼底的神色颇为复杂：“我爹身染重病，已药石无灵，我娘得知他有意将唐家的钱庄与金器店还有凤宅一并留给唐允，竟瞒着所有人将地契贱卖出去。回到京都后的这一个月里我一直打听买主的下落，甚至数次来凤家求见，却皆未能如愿，直到今早金器店的伙计将你写给大哥的书信送来唐家，我才知原来是你买走了地契……”他将目光移到远处，眉头复又拧了起来，“我知我们唐家亏欠你和凤叔太多，这些年我四处寻你，原是想弥补一些，可总是……”
　　我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
　　当日我便是猜到他会主动来见，这才会叮嘱凤家上下绝不能让他再踏进凤家一步，本以为他数次登门被拒就会断了那念头，没想到今日他还是来了。
　　“金器店的伙计怎会将那书信送去唐府？”我看一眼莲叶上滚动的水珠淡淡问道，“他是在允哥哥手底下做事的，竟不晓得允哥哥早已不住在唐府？”事实倘若如唐觅所说，他爹唐启明已病入膏肓，那么唐家之内必会有诸多事端，连唐允的私人书信也敢随意拆阅，难保唐觅和他娘不会为了争夺家产而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
　　唐觅愣一愣，随即答道：“那伙计说大哥去到边塞须得夏末才归，掌柜思虑一晚怕有什么急事耽搁，这才让那伙计一早前去唐府将信送到了我手中。”迟疑一下，又道：“琉璃，我说的话句句属实，绝无半点欺骗。”
　　我凤琉璃到底只是个凡人，许多时候分不清眼前之事是真是假，辨不尽所听之事是虚是实，就如当初我深信他会说服唐启明替我凤宅赎回地契一般，丝毫不知自己苦苦等来的会是一个令人愤恨的结果。不过相比之于三年前，如今的我已不在乎这些所谓的真假，司命行笔自有他的道理，这十八年来我活得真精彩、真刺激，回首看去倒也有趣得紧。
　　思及此处，我释然一笑：“那你此番执剑来我家，所为何事？”打家劫舍这样的事非他这种富庶子弟该做的，我得琢磨琢磨是否需要招呼他坐下喝杯热茶。
　　他犹豫地看我一眼，再看一眼石桌上的长剑，尴尬道：“我是受我爹的嘱托，前来请你去唐府一叙，可是凤家的仆人死活不让我入门见你，无奈之下我只得翻墙进来，因担心被人发现赶出去，这才提了剑来防身……”
　　防身？听完这话我禁不住望天：“承蒙夸奖，咱们凤家的老老少少若是知道你擅自翻墙入我凤家，怕是这柄长剑护不得你周全。至于令尊相邀一事……唔，他老人家卧病在床多有不便，我还是不去叨扰得好，烦请你回去转告他，就说琉璃重病未愈不便起行，望他老人家见谅。”
　　瞥眼瞄瞄我那沉入水底的宝贝话本儿，我在心底暗暗惋惜，再捞上来肯定不能看了，改明儿得重新买一本回来。回神瞧见唐觅仍旧站在桌前欲言又止，我耐着性子道：“请问二公子还有何事？”
　　“琉璃。”他吞一口唾沫，声音似有些许哽咽，“我爹已时日无多，日日为着当初做下的诸多错事忏悔不已。他告诉我说，他已奢望不得凤叔原谅，只期望能再见你一面。他如今最大的心愿，是你和大哥不再记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