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有距离
五彩光线
2023-12-08 02:10
万从茜处理完那对年轻夫妇和他们邻居之间的纠纷后，骑着自行车回了派出所。路上，她经过一个水果摊，挑选了两个大西瓜，顺手带回了所里。那两个西瓜沉甸甸的，就像她心情的沉重，却又带着一种不言而喻的甜蜜。
肖佳和大力坐在派出所门口附近的桌子后，两人低头玩着手机，彼此间似乎有着默契的和谐。他们是半年前同批分配到这里的，都是警校毕业生，档案上还特别提到他们是校园文艺的骨干。肖佳擅长弹琴，无论是琵琶还是古筝，她都能弹得淋漓尽致，展现出一种古典文艺的气质。然而，这与她平时爱穿的运动鞋和牛仔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大力个头高大，篮球打得好，曾在校园篮球场上引发一阵阵尖叫。他的魅力不仅吸引了女生的注意，也让不少男生视他为竞争对手。据说，他的书本若是不慎留在教室，很快就会被人撕成碎片。
万从茜从他们刚来的那几周就察觉到了肖佳和大力之间似乎有着微妙的感情。两人在一起时总是笑语盈盈，偶尔也会生些小气。每当肖佳不高兴时，大力就会过去哄她，不一会儿肖佳的脸上就又绽放出笑容。万从茜看着他们，总觉得心里格外温暖，仿佛自己也年轻了许多岁。
有次，她半开玩笑地问肖佳：“你是不是和大力互有好感啊？”
肖佳的脸一红，没有回答。大力听见了，故作轻松地走过来，假装好奇地问：“你们在聊什么呢？”肖佳半真半假地埋怨道：“你怎么哪儿都有？能不能老实呆一会儿？”
万从茜原本以为没过几周他们之间的感情就会有所进展。但没想到，时间一晃半年过去，两人的关系似乎还停留在那种既不亲近也不疏远的暧昧状态。他们之间的互动既不像是情侣般亲密，也不像是普通同事那样客套。这种模糊不清的关系，让万从茜从最初的愉悦渐渐转变为一种微妙的不安。
万从茜推门走进派出所，手里提着两个沉甸甸的西瓜。她将西瓜重重地放在桌子上，“砰”的一声巨响，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引起了一阵轻微的惊慌。坐在最里面的郑明听见声音，迅速跑过来，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眼神里闪烁着一丝兴奋：“万所，这是您给我们买的西瓜吗？要不我来切吧？”
万从茜点了点头，微笑着回答：“是的，给你们买的。不过等一下，等大家都到齐了再切，免得西瓜汁流得到处都是，到时候收拾起来麻烦。”
郑明有些失望地收回了手，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最近的天气依然酷热，而夏季时令的水果价格已经飙升至平时的两倍。他虽然很想吃西瓜，但因为最近一直在攒钱准备结婚，所以根本舍不得买。在派出所里，他常常抱怨自己的财务状况，一谈起来就没完没了，从早到晚都是这一个话题。起初，大家还觉得新鲜，听他说说也就算了，但到了下午，大家既累又困，他的絮絮叨叨让整个办公室的人都感到头疼。
他常常感叹：“我从小就不是那种特别受女生欢迎的类型，我又不是王大力，哪有那么多人喜欢。我个子也就刚刚够得上是个男人，那些女模特都比我高。我也有自卑，每次都得让步。好不容易找到个女朋友，今天要戒指，明天要玫瑰花，这些东西得多贵啊。我的月工资加上各种补助和福利也才三千块钱，我哪儿去找那么多钱啊？”
万从茜听了，总是安慰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容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郑明仰头长叹，情绪显得有些激动：“万所，你不懂，我们这些穷困的男人面临的苦楚，你们女性可能永远也无法真正理解。别在那幸灾乐祸了。找个对象简单吗？你知道有多少人为了结婚领证，把自己的积蓄都花光了吗？我没有那种能随便掏钱的父母，家里就那么三间不起眼的平房，再加上四环上那间贷款能压死人的小单间，我怎么可能满足她的期望啊。”
万从茜轻声问：“那你们最后怎么样了？总得有个结果吧。”
郑明点点头，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嘲：“有结果啊，我借钱买了个钻戒，花了一千多块钱。”
万从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一千多的钻戒？里面真有钻石吗？”
郑明依旧点头，微带得意地说：“有啊，我还特地给她买了个放大镜。用那个看，钻石显得特别大。”
听了这番话，万从茜心里暗暗总结：“三十岁以上还单身的男人，要么是条件极好的大富豪，挑剔到极点，既要貌美如花还要是处女；要么就是条件普通，可能是身高不够、经济困难，或者缺乏情调的男人。事实证明，后者的数量远远超过前者。”
万从茜坐回自己的位置，环视四周，注意到旁边两个空桌子：“小五和小六去哪了？”
肖佳抬起头回答：“他们去一胡同3门执行走访户口的任务了。最近外来人员增多，情况也比较复杂。上面有新指示，所长您不在，我就帮您安排了。”
万从茜点了点头，心里明白，在这个七人的小所里，两个女性和五个男性的组合，无论在哪里都是同样的道理。在这样的环境中，弱势群体总是能享受到某种特殊的优待。
这个小小的派出所里，由一个所长和一个副所长领导着五位民警和办事员。所长万从茜，以她的智慧和决断为所里赢得了威望。副所长的位置尚未确定，但众目睽睽之下，肖佳似乎是最有可能的候选人。然而，若肖佳因爱情选择退让，那么这个职位就自然而然会落到王大力的头上。
郑明在这个所里的资历仅次于万从茜，但他的工作态度，嗯，有些让人头疼。他对待工作的态度总是显得懒散，一旦和女友通电话，就仿佛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即使是紧急的任务也会被他放在一边。这样的态度，使得他在这个变幻莫测的世界里，始终无法晋升，即使万从茜想为他申请提升，也会因担心影响自己的声誉而犹豫不决。
小马是最近一个月才来到派出所的新人，家里有些背景。他为人忠厚老实，无论是多么艰苦的工作，只要万从茜开口，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接下。在寒冷的冬日，风雪交加，或是夏日炎炎，热浪滚滚之时，其他人都不愿外出时，总是他骑着自行车，不顾风雨，坚守着这片地区的和平与安宁。
小五和小六，这对兄弟档，毕业于武警学校，拥有坚实的专业知识和卓越的身体素质。虽然他们的专业与民警工作不完全对口，但他们热爱走进基层，为百姓服务，做实实在在的好事。这种高尚的人格品质，部分源自于武警学校那种“无私奉献，身先士卒，甘愿为百姓抛头颅洒热血”的激情教育。
在武警学校毕业后，他们在公安局实习期间，多次立功，获得了许多奖章和勋章，几乎已经贴满了一面墙。公安局本不愿意放人，但小五和小六坚持要成为一线的民警，为了能更好地服务百姓，同时还能按时回家照顾年迈的父母，因为他们俩都是孝顺之子。
万从茜曾考虑将副所长的职位赋予他们中的一位，但在提出之前，她特意与他们进行了一次深入的谈心，没想到被他们坚决拒绝了。当时，万从茜惊讶至极，因为她从未听说过有人愿意放弃升职的机会，去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小角色。然而，小五的回答令人印象深刻。
“——只有深入基层，我们才能坚不可摧，不会被强权和金钱所动摇。” 小五坚定地说。
小六在旁边补充：“哥说得对。”
万从茜听了，心中一阵感慨，这样的雷锋精神在民间依然闪耀着光芒。
到了快下午时分，小五和小六也回到了所里。几个人围坐在最大的一张桌子后面，大口啃着西瓜，笑语盈盈。肖佳却独自坐在一旁，眼神里透露出深深的忧虑。她握着一块西瓜，啃了许久，却似乎没有吃进去多少。
万从茜走过去，关切地问：“怎么了，肖佳？”
肖佳摇了摇头，但眼圈却不自觉地红了。万从茜环顾四周，没见王大力的身影，便半开玩笑地问：“你大力哥呢？”
这话本是轻松地说着，没想到肖佳却突然哭了起来。万从茜急忙寻找手帕，但最后只找到了郑明厕所用剩的几张卫生纸，她有些尴尬地说：“肖佳，你就将就用这个吧。”
肖佳抽泣了一会儿，才哽咽着说：“万姐，我刚才用大力的手机玩游戏，无意中发现他和一个女孩搂着肩膀的照片。我问他那女孩是谁，他说是他老家的妹妹。我们早就互相把家庭情况说过了，他从来没提过这个妹妹。”
万从茜沉思了片刻，然后说：“也许他觉得提一个远房亲戚没必要。再说，你们俩还没到那一步，等真正到了，他自然会把一切都告诉你。别急，我发现你这个小姑娘心比男人还急呢，要学会保持矜持。”
肖佳带着一丝绝望的语气说：“万姐，你不了解，这事没那么简单。大力连他已故的远房二叔都跟我提过，那一个妹妹他怎么可能不提？根本就没有这个人，他肯定是在背地里和别的女孩子搞对象了。”
万从茜听了这话，有些明白了肖佳的心情。她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试探性地问：“那你和他，是不是已经在一起了？”
肖佳停止了哭泣，轻轻点了点头。
万从茜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想了半天，最后只说出了一句：“你们俩能去保密局工作了。”
她心想，明星隐婚，官员私下包养情人，他们可能有不得已的原因，但一个普通的民警，真的有必要这样隐瞒吗？难道是怕被人绑架？万从茜若有所思，如果她自己能找到一个既合适又投缘的人，她宁愿像齐主任那样，大大方方地在人流最密集、最显眼的地方晒幸福、晒恩爱。这可不是年轻人的专利。她于是在自己新开的QQ上，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签名。
——如今的世界真是奇怪，有些中年人不要脸到非要别人叫自己妹妹，年轻人却偏爱装老，张口闭口都是老娘老奶奶。仔细一看，其实都不过十七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