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相逢（大结局）

方琮的眉心轻轻蹙起，苦笑间带着一丝无奈：“云璟能幸存，我自是比世上任何人都欣慰。然而，她对往昔的记忆如烟云般散尽，令我心如刀绞……更何况，守护她性命之人非我，而是华琰。那治愈她伤痛的药物，乃是华琰消耗了他珍藏的断尘缘之丹。水色，我对那华琰始终难以捉摸，从未真正明白过他。玉凝之死，玉容亦然，玉华宫已成死寂之地，唯剩我与华琰两人……水色啊，玉华宫虽已不存，实则自幼便不甚喜爱。孩提时尚有母亲温暖相伴，稍长后便觉浮华虚妄，尽是污秽。然而，那终归是我曾名之为家的地方。今日，我所不愿之家已被华琰一炮化为尘土，而我，这个名义上的宫主，仅余一群流落各地的宫人。”

水色的心绪如乱麻般复杂，无从言说。她觉得这一切既荒诞又难以置信，心中却又泛起一丝释然——想到自己姐姐逝去之地被夷为平地，她竟觉得一丝轻松。随后，她又思及方琮失去重担之后，心中不禁生起些许喜悦……终究，水色只得长叹一声，将这段时间内发生的种种娓娓道来，声音渐渐柔和下来。两人在微暖的室内对坐，只见水色缓缓开口：“奴婢对那孩子，实是情深难舍。然而，终究还是将她送回了叶十一的怀抱。那孩子不仅是叶十一骨肉至亲，更是他唯一的家。奴婢自思，在这纷扰人间已无亲人相伴，岂能贪恋他人之唯一？叶十一对那孩子倍加呵护，真正的家人之爱。”

水色轻盈地取出绣有凤羽图案的发书，娴熟地将方琮耳畔散落的碎发梳理整齐，声音柔和如流水：“华琛曾私下对我倾诉，他愿作我的依靠，共同扶持主人。奴婢的心，早已与主人紧紧相系，无论江山变幻，奴婢与华琛皆愿伴主人左右，便如九爷的隐匿守护，永恒不变。”

方琮的眸光如深渊般幽深，轻声道：“那绯流和渔火，他们是否已归？华琰曾言，渔火乃他安排在吾边的暗探。”

水色脑海中浮现出那日在朗悦庄收留两人的场景，情急之下，她坚决否认：“绝不可能，渔火他……”

方琮微微露出苦笑，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当初听闻此事，我亦是惊心动魄。然而冷静思索后，诸多疑团难解。现今，我不愿再去纠结那些错综复杂的纷争，或真或假，都与我无关。你言不离吾，那便与华琰定个正名。待我们归于亚城，我定选个吉日，为你们完婚，从此安心相伴。”

水色温柔地回应：“此地浴房清洁幽雅，主人不妨沐浴净身，舒缓疲惫。今宵云家有赏灯之盛事，主人可与众人同欢，明日再从云府启程。奴婢这就吩咐华琛，妥善准备一切。”

方琮沉思片刻，终于点头应允，声音低沉而柔和，提醒水色不要惊扰羽城深处的宫人。水色含笑应声，动作轻盈地为方琮整理床榻，细心的服侍让方琮很快沉入了梦乡。累积的疲惫让她一觉睡到深夜，当她醒来，只听见一阵稍显沉重的脚步声慢慢逼近。

“睡醒了吗？需要喝水吗？”一个熟悉而温和的声音响起，“水色看你睡得香甜，便想到你醒后可能会饿，又担心你不习惯云家的菜肴，便亲自下厨房去了。我趁机来看看你，还需要继续休息吗？”话音中带着一丝关切，他轻手轻脚地倒了一盏温水递到方琮的床前。

方琮的眉头微微皱起，显出些许不悦，唐靖却是先一步笑了出来：“别生气，你先闭上眼睛休息一下。这间屋子里的夜明珠发光太亮，水色担心影响你的睡眠，特地用罩子遮了起来。这灯光太刺眼，稍闭眼休息会更好。”

方琮听后，闭上眼睛，随手抓起一旁的外袍披在身上，声音里带着几分疑惑：“九爷是如何进来的？水色应该设置了机关才是。”唐靖的笑容中带着几分自嘲：“我已经多次中了这样的机关，如果还被同样的手段算计，那我可就太愚钝了。你考虑好了吗？明天就回亚城？我已经跟父皇说过了，我不愿意继承那个位置，我愿意伴你逍遥山水。现在想来，当初没有向父皇透露你的身份，真是做对了。以后，我不再是皇子，你也不是玉华宫的宫主，我们只是两个平凡的男女，过着简单的日子。”

方琮忍不住笑了：“玉华宫虽然不在了，但那些忠诚的宫人还在。我不再背负着那个冰冷的牢笼，但我仍需为那些宫人负责。如果你不介意，那就喜欢一个家世丰厚，家中仆人众多的女子吧？”声音里透着几分戏谑，又带着淡淡的期待。

唐靖轻轻取走方琮手中的空杯，眼中闪过一丝深情：“娘子，无须忧心，我府中虽人众，但你若能入府，便是我最大的福分。你的机智和能干，定能使家中井井有条。此外，有些话，虽然你或许已经心知肚明，但我还是要亲口告诉你。在遇见你之前，我唐靖从未对任何女子动过心，而今，方琮，我唐靖心悦于你，此生唯心悦与你，再无他人。”

方琮听后，并未如唐靖所料地羞涩或娇羞，甚至连一丝惊讶的神色都未曾流露。她眨着清澈的双眼，淡淡回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吗？你眼中只有我一人足矣，若还有他人……我倒不介意亲手炮制几剂药膳，让你尝尝。”

唐靖望着她，情深款款：“只要是你亲手炮制的，无论是药，还是毒，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全部吞下。”

此时，方琮的嘴角扬起一抹微笑，正欲再言，却被方琮轻柔地制止。就在此刻，水色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温和而恭敬：“主人，您醒了？奴婢特地熬制了几样滋补的汤点。厨房中还备有不少羽城的特色佳肴，奴婢已取了些来。”话音未落，水色便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入。

她微笑着继续道：“主人是被外头热闹的炮声吵醒的吧？今年云清初次掌管家事，虽然处事老练，但年轻气盛，加之云璟的康复，主人又圆了她的心愿，她心中自是喜悦非凡。今日午后，她又让管家准备了许多烟花炮竹，府内府外一片喧嚣，孩童们更是欢笑声不断，吵闹得很。奴婢一路走来，差点被那炮竹的火星溅到裙摆呢。”

方琮静静地望着水色的忙碌身影，心海中荡漾着一丝宁静的温馨。目光不经意间掠过桌上那只普通的茶杯，却因那份平凡中蕴藏的暖意而浮现出一抹愉悦的微笑。轻声感慨：“今天是送年的好日子，孩童们自是欢喜。想当年我在玉华宫时，寒玉姑姑总是为我留下热气腾腾的元宵，却又因我年幼担心肠胃，总是不让我多食。现如今，虽无顾虑，却也尝不到那时的滋味了……”

水色轻盈地走来，双手呈上一碗香气袭人的元宵，笑容如春风化雪：“那主人就试试奴婢的手艺如何。今日我在云家的大厨房帮忙，这元宵的馅料全是我亲手调制，尽量还原了往年的风味。宫外的花灯此刻仍在闪烁，如果主人未有睡意，何不外出赏花灯一番？”

方琮沉思片刻，轻声回答：“不必了，我现在心绪尚未平静，还不知该如何面对云璟。华琛应该在外头，你去陪他，我自己坐会儿，无妨。这些东西明早再收拾也不迟。”

水色面露羞红，轻声应是，目送方琮开始品尝元宵后，方才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方琮吹着热气腾腾的元宵，视线又落在桌上，嘴角挂着笑意，却是沉默不语。不多时，桌布轻轻一掀，唐靖委屈地从桌下艰难钻出，苦笑着说：“水色必定是发现了我，她在桌旁摆放食盒时，特意将旁边的椅子挪来，差点让我从桌边滚出来。”

方琮闻言，笑意盈盈：“这是你自找的。屋内窗户众多，任君选择，偏偏你要钻桌下……”

唐靖也是笑着回应：“我在你面前，总是显得笨拙。哪里还能想到跳窗这样的妙计？”

方琮的笑容如春花般绽放，唐靖见状，心头一暖，急忙上前，将那盛满汤水的瓷碗轻轻从她手中接过。他的声音柔和而温暖，如同春日暖阳：“这汤虽简单，却也是滋味。若你喜欢，今后我定会命十四寻遍天下佳肴，为你烹饪各式美味。但夜色已深，饮食宜淡，免得身体不适。我听闻水色已备好夜宵，待我为你取来。”

方琮轻啜了几口汤，便放下了碗，唐靖则陪伴在侧，两人轻声细语，彼此间的话语充满了默契和温情。待她眼中露出丝丝疲意，唐靖方才轻手轻脚离去。翌日清晨，方琮便率众离开云家，一行人径直返回亚城。唐靖自是紧随其后。途中，他经过层层筹谋，终于让追随者离开原定路线，带着众人转向遥远的草原。旅程并不匆忙，待他们抵达草原之时，正逢春暖花开之季。

在那片充满生机的春花之中，唐靖巧妙地让众人散去，只留下他与方琮。他手中紧握着那枚代表天女身份的玉佩，终于鼓起勇气，向方琮表达了求婚之意。初夏，两人在部族长老的祝福声中，举行了一场盛大而隆重的婚礼。婚后的第二天，唐靖携方琮离开了部族，水色等人紧随其后。夫妻俩自在逍遥，悠闲地游历山川，领略各地的风土人情。

方琮从此再未见过华琰和兰珺。只是在婚后半年途径亚城之时，隐约听闻春节期间宫中禁苑曾发生火灾，模糊地记得有人遇难，但细节众说纷纭，流言蜚语不绝于耳。她正思索间，唐靖轻轻递给她一颗糖炒栗子，他的眼眸弯成了月牙形，笑容温暖而灿烂：“十四说这家的糖炒栗子格外美味。这颗是我剥得最完整的，你尝尝，甜不甜？”

方琮微微抿着红润的双唇，眼角也随之弯起，幸福地笑了：“嗯，很甜。”

唐靖笑着继续剥着栗子，动作轻巧而优雅。方琮眼神如水，全神贯注地看他，那专注的模样似乎是将整个世界都置于身外。一旁的华琛，看着这两人的互动，不由得摇头轻笑：“自从主人随了九爷，便似乎心海更加宽广，无边无际。”

水色在旁边吃着干果，她那专注的神情仿佛此刻唯有美食能入她的法眼。听到华琛的话，她头也不抬地回应道：“所谓近朱者赤，九爷身上那股豁达大度之气，确实影响颇深。嗯，这干果颇为可口，你可得多备些，路上能供主人解馋。”

华琛瞥了她一眼，嘴角带笑：“你是真的喜欢这些干果吧？好好好，我会多买些的。”他的目光随后转向前方那两个正谈笑风生的身影。看着他们欢声笑语，华琛也不自觉地被那份快乐感染，嘴角的笑意更浓。他抬头，望着那清澈的蓝天白云，感受到阳光的温暖，照射在身上暖洋洋的。但在这温暖的阳光下，更令人心生暖意的，莫过于身边那些知己良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