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取次花丛懒回顾

第十一章　取次花丛懒回顾
　　恒王府给人的感觉和明侯府如出一辙，若不是清醒着，我当真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夏以芟的幻时格局里，想想已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府内一片寂静，偶有侍女路过，也只是停下行了礼后匆匆离开，我对着逐渐泛黑的天空，不知为何，便长叹一声，这一声，似乎这本就寂静的园子里，此刻更是清冷了。
　　兜兜转转了一圈，半个时辰后，我如约来到了顾倾寒的书房前，叩响门后，里面传来低沉的声音。
　　“进来。”
　　我这才轻轻推开了门，顾倾寒倒是把一切都准备好了，于是我脱下了斗篷，示意他准备好便可以开始了，只是看看过去，因此我便轻松了许多，因为这样子的基本功，太岳阁的弟子都是会的。
　　书房似乎更静了，我跪坐在软垫上，顾倾寒早已闭上了双眼，这时，我才敢注视着他，隐隐的，我觉得他的心里，藏着太多太多。
　　“还没有开始吗？”他突然开了口，我一紧张，便急忙应道：“好了，这就开始。”
　　于是我也轻瞌双眸，开始构建起幻时格局，顾倾寒过去所有的经历，便在幻时格局里逐渐清晰的呈现出来。
　　顾倾寒的母亲，也就是贤妃娘娘，未入宫前，是郢都大理寺少卿常正阳的二女儿，唤常惜文，母亲是李氏，是常正阳的二夫人，因此常惜文也算是庶出。
　　二十一年前，顾之明选秀，朝中六品以上官员凡家中有适龄女子者，无论品阶高低，都需至少一女子参加选秀，常正阳是从五品，自然得奉旨行事。
　　常正阳两个女儿，大女儿常惜颜前不久刚刚成了亲，只剩下常惜文一人，即使常正阳很舍不得，也无可奈何，令常正阳欣慰的是，常惜文愿意前往宫中选秀，于是就这样，常惜文被送入宫中参加选秀。
　　就好似命中注定一般，常惜文被留了下来，封了贵人，唤作常贵人，入宫前一天，母亲李氏将一只镯子戴在了常惜文的手腕上，那便是紫曦玉镯。
　　常惜文入宫后，颇得顾之明宠爱，素有入宫三月圣宠不衰之说，很快便怀上了孩子，大寒时节时，生下一皇子，也是顾之明的第三子，因为是大寒时节生的，顾之明便给他取名为寒，这就是三皇子顾倾寒。
　　生了皇子，顾之明颇为高兴，开了春儿，就晋了常惜文的位分，赐了封号，是为贤妃娘娘。
　　顾倾寒无忧无虑的过了几年，直到顾倾寒六岁时，他下学回来，却发现母亲并不在宫内，直到夜晚，淑妃娘娘才过来接他到了自己的宫里，说是皇上的意思，以后由她抚养他，淑妃娘娘就是皇后的表妹，也是四皇子顾倾正的母亲。
　　宫里的人儿说，贤妃的父亲贪污受贿犯了死罪，贤妃为了救出父亲得罪了皇上才被处置到冷宫的，六岁的顾倾寒知道这个事情后，也曾偷偷地寻过母亲，被顾之明发现后严惩了一顿作罢。
　　只是顾倾寒却没有哭，小小的年纪便知道了一切，他得忍。
　　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淑妃娘娘对他和对顾倾正自然是两个概念，好在顾倾正很喜欢这个哥哥，平时也暗地里帮衬着，顾倾寒也就这样子生活着，自母亲出事后，他便开始变得沉默，将一切心事都藏在心底，埋得很深很深。
　　因为对贤妃的厌恶，顾之明再也不待见这个儿子，好几次顾倾寒想去宣室殿请安，都被拒绝了。
　　顾倾寒就这样隐忍的生活着，十岁时，他向顾之明提出想去军队里，顾之明欣然应允。
　　军队不比宫中，从小生活优越的顾倾寒来了吃了不少苦头，但最终还是凭着自己的本事，建了军功。
　　十六岁时，被顾之明封了恒王，赐了恒王府。别以为这是什么荣宠，顾之明战场杀敌受伤无数，有一次大战，异族的弯钩刺入顾倾寒的胸膛内，太医为顾倾寒清理伤口，又上金创药时，顾倾寒虽然满头大汗，却一声未吭，就是凭着这样子出生入死的军功，顾之明才封了王。
　　顾倾寒作为皇子，本就该封王，只是顾倾正一出生便被立为太子，顾卿然五岁便封了宁王，就连比顾倾寒小一岁的顾倾正，整日呆在宫里无所事事，也在十岁封了淮王。
　　只有顾倾寒，常年在外征战，受伤无数，建了无数军功，才在十六岁时被封了王。荣宠与冷落，昭然若揭。
　　后来的日子里，顾倾寒很少回来，顾之明的意思是，没有什么大事，就不用回来了，完完全全是忘了这个儿子的意思，顾倾寒倒也无所谓，十几年了，他早已习惯了不是。
　　于是封王后，顾倾寒就真的一直在外征战，只是去年得到母亲去了的消息后，才日夜征程的回来了。
　　收拾遗物时，顾倾寒才在一只陈旧的木箱里，发现了紫曦玉镯和一封泛黄的书信。
　　常惜文说都是自己害了顾倾寒，要顾倾寒不要怪他，好好活着，这只紫曦玉镯是嫁到宫里母亲给她的，也希望顾倾寒能把它留给自己以后的夫人，常惜文说她最遗憾的，就是再也没有见过顾倾寒。
　　顾倾寒在府中哭了一天一夜，这是自常惜文出事后，他第一次哭，他已经不记得怎么哭了，声音嘶哑到让人心疼。那一刻，谁都会同情这个打小受到父皇冷落的人，毕竟，这一切又不是顾倾寒的错。
　　只是后来，顾倾寒回京的次数便多了，顾之明倒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些年顾倾寒征战，确实为楚国立了不少战功，如果他做的实在过分，想必大臣那里也是不好交代的。
　　这似乎就是顾倾寒过去的所有记忆，从平静，到羡慕，到惊讶，到恐惧，到悲愤，到同情，到心疼，我不知流了多少次泪，我看着战场上那些触目惊心的场面，看到顾倾寒被长剑刺伤了肩胛，我的心就跟着疼。
　　幻时格局逐渐在消散，而我也捂着嘴，嘤嘤的哭了起来，此时已是子时，四周万籁俱静，我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顾倾寒长叹一口气，突然便轻轻的将我揽在怀里，我也实在无力推却，我现在的一切，只是可怜心疼身旁这个男人，他的冷漠，他的绝情，一切的根源，都不是他的错。
　　“南烟，本王还没伤心，你怎么就这么伤心。”
　　我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我这个人……就是重感情啊……之前我也给别人施幻……看到那些场景……总会哭上好久……甚至有段时间……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走不出来了。”
　　“不会的，你还有本王。”他低低的说着，像是怕吓到我一般。
　　“恒王爷……”我是真的觉得这个人太惨。
　　顾倾寒将我揽的更紧了，“南烟，你知道吗，我的母亲是被人害死的。”
　　时间在那一刻似乎静止了，怎么会是害死的，我明明什么也没看到！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但顾倾寒的眼神此刻十分坚定，“真的，南烟，你相信我。”继而，顾倾寒将头贴在我的头旁，在我耳边低声道：“所以南烟，我得报仇，这个皇位，我势在必得。”
　　我的眼睛瞪得极大，势在必得……可是顾倾寒，你没有这样子的福分啊。
　　“恒王爷，为什么要争皇位呢，如果你愿意，可以离开这里，快快乐乐的活着啊。”
　　“我已经回不去了，南烟，只有在最高的位置，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你说，如果我早一点做了皇上，我的母亲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我能感到一阵压迫的气息，我快要喘不过来了，我不断的冒着冷汗，身上也在发抖，原来，顾倾寒是想要弑君夺位的……
　　“可是，恒王爷……就算你成功了……也会被……后人唾弃的……”我紧张的开始结巴了。
　　“呵呵，唾弃？”顾倾寒突然松开了我，负手背对着，语气里满是轻蔑，“本王连死都不怕，还怕后人唾弃！”
　　“恒王爷……”我坐在那里，感到十分无力，我想伸手去抓住他，却发现手怎么也抬不起来。
　　就这样突然静了下来，顾倾寒始终背对着我不知在想些什么，而我早已被他那些‘惊天’的话吓得呆在原地没有动弹半分，冷不丁的，我打了个哈欠，顾倾寒才转过身来，又恢复了平静。
　　“好了，南烟，时候也不早了，你的房子在隔壁，快去睡吧，谢谢你，让我想起了一些事情。”顾倾寒突然淡淡一笑，恍惚间让我以为刚才的一切都是假象，他又叮嘱了几句，便转身离开。
　　直到大腿阵阵发麻，我才回过神儿来，今夜的信息量实在太大，我有些承受不住，因为腿脚发麻，我扶着墙壁一瘸一拐的走着，又一瘸一拐的进了屋子，躺在榻上，却无半分睡意。
　　我开始回想起之前的种种，想以此来快速入睡，但就在我快要睡着时，隐约间我好像听到了什么打斗声，莫非是王府进了刺客，我当即穿了衣服，披上斗篷，便匆匆循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