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齿轮暗语

木偶关节砸在防弹背心上发出冰雹般的脆响。林倩被江临川拽着滚进幕布堆时，后颈撞上了某个硬物——半截断裂的提线木偶正用彩绘的蓝眼睛凝视她，睫毛上沾着新鲜的血珠。
"闭气！"江临川的声音闷在浸湿的手帕里。
空气里飘散的松香味突然变得粘稠，林倩的视网膜上浮现出父亲弥留之际的病床。消毒水、铁锈味，还有那股若有若无的蜂蜡气息，此刻正与燃烧的幕布焦味完美重叠。
"是致幻剂。"江临川的镊子夹着片焦黑木屑，“凶手在木偶里装了缓释胶囊。”
林倩的配枪顶开压住小腿的傀儡头颅，琉璃眼珠应声碎裂。透过硝烟，她看到暗门后的微型剧场：三米见方的空间里，等比例缩小的城西大剧院模型正被齿轮驱动着旋转，观众席上摆着五具穿芭蕾舞裙的玩偶。
"杨美玲、王薇、还有三个…"林倩的指尖悬停在第三具木偶的蕾丝颈饰上，那里别着枚褪色的铜质徽章——聋哑剧团的标志。
江临川的金丝眼镜蒙着灰，烧伤的左手小指突然痉挛般抽搐。他摘下眼镜擦拭，后颈处一道蜈蚣状的疤痕在应急灯下若隐若现：“1999年中毒案的油漆工都戴着这种徽章。”
"林队！"小张的呼喊从坍塌的道具墙外传来，“通风管道里发现…”
爆破声淹没了后半句话。林倩被气浪掀翻的瞬间，江临川的西装外套罩住了她的头。浓烟中传来金属刮擦声，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撕咬血肉。
等耳鸣消退，林倩发现自己在江临川怀里。男人的金丝眼镜碎了一半，镜片裂痕将他的瞳孔切割成诡异的菱形。他左手小指扭曲的关节抵着她锁骨，皮肤下传来机械零件的震动。
"十二秒。"江临川突然说。
“什么？”
"爆炸前我听到钟表上弦声，间隔正好是十二秒。"他松开林倩，从废墟里挖出个焦黑的黄铜齿轮，“周记钟表行最擅长制作音乐盒齿轮组。”
林倩的警务通在此时震动，物证科发来的比对报告显示：杨美玲指甲缝里的松香与二十年前连环杀人案中的舞台道具成分一致。而新增的微量元素指向城南老教堂——那里正在举办古董钟表拍卖会。
"去钟表行。"林倩甩开江临川搀扶的手，“周明德的堂叔上周刚给教堂修过管风琴钟。”
江临川却走向微型剧场，从观众席木偶手中抽出一张泛黄的节目单。1999年9月6日的《胡桃夹子》演出名单上，杨美玲的名字被红笔圈起，旁边标注着潦草的字迹——第七幕，老鼠国王的诅咒。
城南旧巷的路灯年久失修，周记钟表行的霓虹招牌在雨幕中明明灭灭。林倩踹开木门的刹那，老式门铃的铜舌突然弹射而出。江临川拉偏她肩膀，暗器擦着耳廓钉入砖墙，尾端系着的红丝带还在滴血。
"提线傀儡戏的操纵手法。"江临川用镊子取下丝带，紫外灯下显现出荧光数字：03:00。
店内数百座古董钟突然齐齐报时。在令人窒息的钟摆摇晃声中，林倩看到工作台上摊开的维修记录：上周检修的管风琴钟内部被加装了气压引爆装置，而预定拍卖时间正是凌晨三点。
"调虎离山！"她摸出对讲机的手被江临川按住。
男人掀开工作台下的暗格，霉变的账本里夹着张泛黄的照片——二十年前的刑侦支队合影。父亲林国栋的站位旁，本该是副队长周明德的位置被撕掉了，残存的半截警服袖口沾着黑色机油。
"周明德是我父亲在聋哑剧团案的搭档。"林倩的指甲掐进掌心，“他在结案后辞职下海…”
"却买通了建材商使用毒油漆。"江临川用放大镜观察照片边缘，“这些油渍是枪械保养液的成分，当年只有警队高层能用。”
暴雨砸在彩绘玻璃窗上，将两人的影子切割成斑斓的碎片。林倩突然按住江临川的后颈，那道疤痕的位置与父亲卧底档案中"火场逃生时被钢筋划伤"的记录分毫不差。
“你究竟是谁？”
江临川转身时，齿轮挂钟的投影正扫过他残缺的左手小指。金属关节折射的冷光里，林倩看到微型表盘上跳动的数字——1999年9月6日03:00。
"我是当年没被毒死的第四个油漆工。"江临川扯开衬衫领口，锁骨下方的烧伤疤痕组成模糊的字母Z，“周明德灭口时，是你父亲把我推出了火场。”
物证袋里的红丝带突然自燃，火苗在空中扭结成老鼠形状。林倩踩灭火星时，发现灰烬里藏着半枚指纹——与父亲笔记本上残留的油墨指纹完全重合。
教堂方向传来管风琴的轰鸣。当钟楼指针重合的瞬间，江临川突然夺过林倩的配枪，子弹击碎了迎面扑来的傀儡头颅。藏在其中的气压计开始倒计时，鲜红的数字在雨幕中跳动。
00:0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