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九星连珠

沥青路面上，暗红色的符水仍在缓缓流动。方明远蹲下身，指尖蘸了点液体凑到鼻尖——浓重的铁锈味里裹着槐花酿特有的酸涩，还混着几不可闻的海腥气。
"方顾问！"老陈提着裤腰跌跌撞撞跑来，裆部的窟窿随着动作忽闪，“这、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
方明远没应声，目光死死盯着符水流动的轨迹。那些暗红液体在晨光中诡异地折射出金属光泽，逐渐在地面拼出个倒置的八卦图。当最后一滴符水填满坤位时，枯萎的槐树突然发出裂帛般的声响。
"退后！"他拽着老陈向后跃开半米。树干上的裂口骤然扩大，森森白骨如雨后春笋般刺破树皮，九枚翡翠戒指应声坠地，在沥青路面敲出清脆的颤音。
老陈的烟盒掉在地上：“这…这是人骨？”
"准确说是九具骸骨。"方明远掏出证物袋，翡翠戒指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幽光。每枚戒面都刻着不同的生辰，最早可以追溯到民国三十七年。当他捡起最后一枚时，戒圈内侧的"沈"字突然渗出黑血，顺着指缝滴在符水上。
原本静止的八卦图突然开始旋转，符水沸腾着涌向槐树根部。方明远听见地底传来细碎的啃噬声，像是无数老鼠在啃咬棺材板。他猛地想起沈青梧消散前的话——真正的洗契阵需要九星连珠才能彻底激活。
"立即封锁现场！"他掏出手机要报警，却发现屏幕布满蛛网状裂纹。老陈的手机同样黑屏，拆迁队带来的电子设备全部失灵。更诡异的是，围观人群的眼白都蒙着层淡青色，像是被某种孢子感染了。
“方明远！”
林小曼的尖叫从救护车方向传来。方明远转头看见担架上的女孩正疯狂撕扯绷带，颈间朱砂痣渗出黑色黏液，将医用纱布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护士试图按住她，却被突然暴起的林小曼咬住手腕。
"按住她！"方明远冲过去扯下艾草香囊。当香灰洒在朱砂痣上的瞬间，林小曼突然睁眼，瞳孔缩成针尖大小：“戌时三刻，槐树睁眼…”
这分明是沈青梧的声音。
"沈青梧？"方明远捏住她下巴，“告诉我怎么破阵！”
林小曼喉间发出咯咯异响，染血的指尖在地面划出歪斜的卦象。方明远认出这是闽南巫术中"借尸传音"的禁术，正要追问，远处突然传来引擎轰鸣。三辆黑色商务车冲破警戒线，车门印着"玄学研究会"的烫金logo。
"方先生，久仰。"穿唐装的老者拄着蛇头杖下车，目光扫过满地翡翠戒指，“这九星洗契阵，可不是你们安家公司能处理的。”
方明远眯起眼睛。老者胸前的银质徽章刻着八卦纹，边缘却多了圈逆时针旋转的符咒——正是昨夜在青铜盆底见过的图案。他悄悄将沾着黑血的翡翠戒指藏进袖口：“研究会消息倒是灵通。”
"沈家的事，研究会盯了七十年。"老者示意手下收集白骨，“令祖母若是知道孙子掺和进来，怕是要从棺材里爬出来。”
这句话让方明远后背发凉。奶奶临终前烧掉所有巫术手札的画面突然闪现，当时火盆里飘出的灰烬，确实拼出过模糊的"沈"字。他还想试探，救护车突然传来刺耳的警报声。
林小曼不见了。
担架上只剩被腐蚀的绷带，车顶通风口耷拉着半截染血的护士服。方明远冲上车，发现车窗内侧用黏液画着北斗七星，勺柄指向鼓浪屿方向。当他摸到窗沿的槐花酿时，手机突然震动——是沈青梧的号码发来的空白短信。
"方顾问！榕树…榕树开花了！"老陈的惨叫从废墟传来。
方明远循声望去，浑身血液几乎凝固。那株三人合抱的百年榕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枝干间却诡异地绽放出猩红花朵。更可怕的是，每朵花蕊都嵌着枚翡翠戒指，花萼处垂落暗红符水，在地面汇成巨大的太极图。
"子午相交，阴阳倒错。"唐装老者喃喃自语，蛇头杖重重顿地，“快取黑狗血！”
研究会的黑衣人抬出贴满黄符的木箱。方明远嗅到浓重的腥臊味，突然想起奶奶说过，真正的黑狗血该是檀香味——这些人在血里掺了尸油！
"住手！"他刚要阻拦，整片地面突然剧烈震颤。符水汇成的太极图中心裂开豁口，林小曼的白色病号服从地底缓缓升起。她双眼只剩漆黑的孔洞，嘴角咧到耳根，颈间朱砂痣已经变成并蒂莲纹的伤口。
"第九个容器成了。"唐装老者狂笑着抛出铜钱，“研究会等了七十年…”
方明远抄起工地铁锹拍飞铜钱阵。当啷脆响中，他看见林小曼背后浮现沈青梧的虚影，残破的道袍上沾满槐花瓣。两人身影重叠的刹那，林小曼突然开口，声音像是千百人同时低语：“戌时三刻，开鬼门。”
枯萎的槐树应声炸裂，九具白骨悬浮半空，翡翠戒指自动套上指骨。方明远被气浪掀翻在地，手机从口袋滑出，屏幕突然亮起沈青梧发来的定位——鼓浪屿八卦楼。
"方明远！"沈青梧的声音穿透嘈杂，“带戒指去…”
话音未落，研究会的黑衣人已将他团团围住。唐装老者转动蛇头杖，杖头突然弹出淬毒的短刃：“把东西交出来。”
方明远摸到裤兜里沾血的搪瓷盆碎片，突然福至心灵。当碎片划破掌心时，翡翠戒指突然发烫，在血光中映出幅星象图——今夜九星连珠，而八卦楼的位置正好对应天枢星方位。
"想要？自己来拿。"他将戒指抛向半空，趁众人抬头瞬间，抓起工地石灰撒向人群。惨叫声中，他撞开两个黑衣人，朝着码头方向狂奔。
海风裹着咸腥气扑面而来。方明远跳上即将起航的渡轮，在汽笛声中回望鹭江道。研究会的车队被拦在闸口，而枯萎的槐树上方，九具白骨正摆出北斗九星阵型。当渡轮驶离码头时，他看见林小曼站在最高那具白骨肩头，嫁衣如血，白发胜雪。
手机突然震动，是沈青梧发来的照片。点开的瞬间，方明远如坠冰窟——照片里是鼓浪屿八卦楼的地下室，青铜盆倒扣在太极图上，盆底刻着他与林小曼的生辰八字。而拍摄时间显示，这张照片摄于1948年7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