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槐花香黏在睫毛上,方明远后腰的胎记突然灼痛。沈青梧沾血的手指悬在翡翠耳坠上方,那些细密的槐木纹路竟如活物般扭动起来。
"别碰!"她突然抓住方明远手腕,“这是换命契的引魂线。”
殡葬铺方向传来纸钱燃烧的焦糊味,方明远看见晨雾中飘来几片灰烬。灰烬落在洗契盆里,瞬间凝成血珠,在盆底勾勒出鹭州地图的轮廓。七处红点正在汩汩冒血,其中三处赫然对应他经手过的凶宅拍卖案。
沈青梧突然扯开道袍衣领,锁骨下方狰狞的槐树根须正疯狂生长:“林阿婆在催动阴契,必须找到…”
话音未落,枯井里传出铁链拖拽声。方明远眼疾手快拽住沈青梧后领,翡翠锁链擦着她耳畔掠过,在青石板上砸出火星。锁链末端拴着的青铜铃铛滚落在地,铃舌竟是半截人指骨。
"是守宫铃。"沈青梧拾起铃铛时,指腹被铃身阴刻的符咒割破,“沈家用来镇守活人桩的物件。”
方明远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调出凶宅分布图。当七个红点与锁链纹路重叠时,他后背渗出冷汗——这些凶宅的地下室,都埋着刻有沈家族徽的青铜构件。
"活人桩不是传说。"沈青梧用染血的指尖在地图上描摹,“四九年沈家献祭七个生辰特殊的外姓人,用他们的三魂镇住鹭州地脉。这些年凶宅频发命案,是因为…”
"因为有人动了镇物。"方明远接话,手机相册里闪过某处凶宅拆除时的照片。混凝土碎块中露出的槐木桩上,钉着枚翡翠耳坠,与此刻他手中的款式完全相同。
沈青梧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沫里裹着槐花花瓣。她踉跄着扶住枯井,颈后的槐木刺已经蔓延到耳根:“带我去霞溪路188号,要赶在午时前…”
纸人新娘怀中的槐木突然炸开,迸溅的木屑在晨雾中组成个倒写的"葬"字。方明远扶住沈青梧时,发现她手腕浮现出与自己胎记相同的纹路。那些青色脉络正沿着血管向上攀爬,在肘关节处开出一朵并蒂莲。
霞溪路的晨雾透着铁锈味。188号殡葬铺的霓虹灯管滋啦作响,卷帘门上的符咒被撕开大半。方明远踢开散落的纸钱,发现门槛内侧的香灰上有两排脚印——前掌深后跟浅,分明是踮着脚走路的痕迹。
"东南角。"沈青梧桃木剑挑开垂落的招魂幡,剑穗上的五帝钱叮咚相撞。供奉台后的暗格里,七个洗契盆摆成北斗七星阵,每个盆底都凝着层暗红血垢。
方明远摸出翡翠耳坠,盆中血垢突然沸腾。七个洗契盆同时震颤,盆沿浮现出不同姓氏的生辰八字。他在第三个盆前蹲下,血水倒映出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个穿中山装的男人正在往槐木桩上缠翡翠锁链。
"这是我祖父。"沈青梧的声音发颤,“四八年他主持了洗契仪式。”
血镜中的场景突变。穿嫁衣的沈月蓉被锁进槐木棺材,七个纸人正往棺盖钉槐木钉。当第七枚钉子落下时,方明远看见棺材缝隙渗出翡翠色的液体,与沈青梧咳出的血沫一模一样。
"不是献祭,是换命。"他抓起洗契盆扣在供桌上,“沈家人把横死之人的命格转移到外姓人身上,所以凶宅才会…”
供桌突然坍塌,暗格里滚出本泛黄的账簿。沈青梧翻开账本时,夹页掉出张黑白照片——林阿婆年轻时抱着个襁褓,婴儿手腕系着串翡翠铃铛。照片背面用朱砂写着:丁亥年七月初七,收沈家洗契银元二十枚。
方明远摸出奶奶留下的艾草香囊,粗麻布夹层里掉出半枚翡翠铃铛。当他将铃铛按在照片上时,翡翠突然发出蜂鸣,铃身浮现出细小的生辰八字——与洗契盆底的血字完全吻合。
"你才是真正的活人桩。"沈青梧的桃木剑指向他心口,“四九年被换命的那七个…”
剑尖突然调转方向刺向虚空,桃木剑穿过招魂幡,扎中个正在偷窥的纸人。那纸人穿着殡葬铺伙计的蓝布衫,眼眶里塞着两枚翡翠耳坠。被刺中的瞬间,耳坠迸裂,涌出混着槐花的血水。
"午时到了。"沈青梧拽着方明远扑向柜台。阳光穿透卷帘门的刹那,七个洗契盆中的血水蒸腾成雾,在殡葬铺上空凝结成翡翠锁链的形状。锁链交错处,浮现出沈家老宅的3D投影,每根房梁都刻着《往生咒》倒文。
方明远突然发现投影中有个不协调的缺口——西厢房的位置空着块砖,正是他在凶宅案发现场捡到翡翠耳坠的地方。他摸出血迹斑斑的耳坠按在投影缺口处,翡翠锁链突然发出崩裂声。
"你疯了!"沈青梧甩出五帝钱布阵,“这样会唤醒…”
整条霞溪路的地面开始震颤。殡葬铺的纸人纷纷自燃,靛蓝色火焰中传出闽南童谣。方明远看见燃烧的灰烬组成个女人轮廓,她怀中的婴儿襁褓上,并蒂莲正在疯狂生长。
"阿嬷?"他向前半步,那轮廓突然化作纸灰扑面而来。沈青梧的桃木剑横在眼前,剑身映出个恐怖的画面——燃烧的灰烬深处,林阿婆正用槐木钉将婴儿手脚钉在襁褓上。
翡翠锁链轰然坠地。方明远手中的耳坠突然发烫,在他掌心烙出个"沈"字。沈青梧的道袍无风自动,颈后的槐木刺开出第七朵花时,殡葬铺后堂传来棺材盖滑动的声响。
"既然来了,就进来喝杯合卺酒。"林阿婆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等了七十年的洗契盆,总该物归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