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犀照劫

海浪裹着翡翠碎屑拍打礁石，方明远攥紧半块玉珏。防波堤上的道袍残影突然消散，只余缕银灰香灰飘向东南——那是玄真观旧址的方向。
“叮——”
手机在裤袋里疯狂震动。方明远划开屏幕时，业主群消息正以每秒三条的速度刷新。最新置顶的是段视频：安海路34号天台，三百六十户阳台同时亮起莲花灯，每盏灯芯都插着燃烧的犀角梳。
"方哥！监控显示你二十分钟前离开公司！"小林母亲突然弹出视频通话，红肿的眼睛死死盯着镜头，“物业说地下车库有你的车，但行车记录仪拍到……拍到……”
背景音里传来指甲抓挠金属的声响。方明远看见视频角落的车窗玻璃上，缓缓浮现出用血画的北斗七星阵。第二颗星的位置，正对应小林生辰八字里的忌日。
"阿姨，把手机对准车库东南角。"方明远抹了把脸上的海水，指尖在沙滩画出八卦方位，“看到排水管附近的香炉灰了吗？抓三把撒在车轮……”
尖叫打断了他的话。视频突然翻转，镜头里出现双绣着并蒂莲的红色绣鞋，正悬在车顶轻轻摇晃。方明远认出这是沈月蓉投海时穿的婚鞋，鞋尖珍珠在监控红外线下泛着尸斑般的青灰。
"要解洗契盆，子时到月光岩。"沈青梧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方明远猛地转身，发现她竟浑身湿透地站在浅滩里，道袍下摆渗出的海水泛着槐花香，“你奶奶当年在岩缝里藏了东西。”
方明远眯起眼睛。朝阳穿透沈青梧的身体，在她脚边投下淡到几乎看不见的影子。这个认知让他后背发凉——真正的沈青梧，恐怕早在七十年前那场换命仪式里就死了。
"玄真观第九代弟子，死于戊子年腊月廿三。"他举起半块玉珏，缺口处隐约可见"怀瑾"二字，“我查过档案，当年给奶奶北斗砂的沈道长，道号正是怀瑾。”
沈青梧的虚影晃动两下，藏青道袍突然渗出海水。她抬手时，方明远看见她腕骨上的锁魂印正在溃烂：“你既然猜到，就该明白月光岩藏着什么。”
防波堤方向突然传来引擎轰鸣。方明远瞥见"安家"公司那辆坠海的越野车竟完好无损地冲上公路，挡风玻璃后坐着个穿中山装的老者——正是昨夜海底腐烂的管家，此刻却面容红润如活人。
"他要重启洗契盆！"沈青梧的残影突然凝实，冰凉手指抓住方明远手腕，“月光岩在涨潮时会形成天然洗契阵，你奶奶藏的北斗砂原石能……”
话未说完，她心口的烙印突然爆出青烟。方明远闻到熟悉的艾草味，那是奶奶香囊里特有的配比。他反手扣住沈青梧命门，触感却像抓住团浸水的棉絮。
"你身上有奶奶的犀角粉。"方明远盯着她溃散的指尖，“当年她帮你续过命？”
沈青梧突然笑了。这个笑容让她像极了档案照片里穿洋装的沈月蓉：“方婆婆用三十年阳寿，把双生契转成阴阳契。你以为破的是洗契盆？那不过是……”
汽车急刹扬起沙尘。管家拄着黄花梨拐杖下车，龙头杖首嵌着的翡翠正与方明远手中玉珏共鸣。海浪声突然消失，方圆百米陷入诡异的寂静。
"小方啊，该物归原主了。"管家曲起指节敲击拐杖，暗格弹出血色绸布包裹的物件。方明远瞳孔骤缩——那是奶奶临终前攥着的犀角梳，此刻却染着新鲜血迹。
手机突然响起殡仪馆专属铃声。方明远接通瞬间，听筒里传来入殓师老陈颤抖的声音：“方哥，你今早送来的那具海难遗体……停尸柜监控显示……显示他在自己画婚书！”
视频同步传过来。冷冻柜玻璃内侧，苍白手指正用冰霜勾勒"沈月蓉"三个字。当最后一笔落下时，尸体的右手突然穿透钢化玻璃，抓住镜头前的老陈。画面最后定格在尸体的婚服内衬——藏青道袍上绣着玄真观的八卦纹。
"原来如此。"方明远突然笑出声，在管家惊愕的目光中扯开衬衫。后背的北斗砂不知何时重组成了锁魂印，正与沈青梧溃烂的印记完全对称，“洗契盆要的从来不是单数人命，而是阴阳契主。”
沈青梧的残影彻底消散前，将半块玉珏按在他掌心：“月光岩……要趁犀角梳……”
咸腥海风突然裹着纸钱扑面而来。方明远低头避开纷飞的冥币，再抬头时管家连同越野车已消失不见。沥青路面上残留着槐树汁液，蜿蜒痕迹指向市郊乱葬岗。
手机再次震动，业主群更新了视频。安海路34号天台，三百六十盏莲花灯同时爆燃，火苗竟都是幽绿色。最惊悚的是每户阳台都站着个穿猩红嫁衣的身影，集体对着镜头举起翡翠玉珏——每块都缺了半角。
方明远摸出奶奶的香囊，倒出仅剩的艾草灰。当灰烬撒在玉珏缺口时，隐约浮现出张海图——月光岩的位置被朱砂圈了三次，每次标注日期都是戊子年重大祭祀日。
"沈青梧，你最好真的在月光岩。"他对着空气呢喃，攥紧玉珏走向公路。身后防波堤传来重物落水声，像是有人把整套婚庆用品抛进了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