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活桩

鬼新娘腕间的双鱼银镯突然震颤，海浪声里混入尖锐的铃铛响。方明远踉跄后退，后背撞上浮空的洗契盆边缘，盆沿新娘骷髅的指骨突然抓扯他的衣摆。那些翡翠戒指划破布料，在皮肤上烫出北斗七星状的血痕。
"三百年了，沈家的镇海人终于养成了。"鬼新娘的指甲划过方明远下颌，贝壳碎片簌簌掉落，“当年你奶奶偷换洗契盆里的生辰帖，把本该祭海眼的命格转给沈家丫头，真当我看不见？”
沈青梧突然掷出断裂的桃木剑。剑柄处的八卦镜折射月光，在鬼新娘眉心烙出青烟：“安家老太，你借沈家洗契盆养阴兵的事，玄真观早该清理门户了！”
"清理我？"鬼新娘发出夜枭般的笑声，嫁衣袖口飞出无数噬魂藻，"七十年前你师父带着龙虎山天师令来鹭州，最后不是被做成了月光岩下的活桩？"她抬手掀起滔天巨浪，洗契盆里浮出密密麻麻的青铜棺材，每具棺盖都刻着"安"字。
方明远摸到心口发烫的北斗砂。血珠顺着烙痕渗入洗契盆纹路，翡翠七星阵突然逆向旋转。那些抓着他不放的骷髅新娘发出哀鸣，指节在翡翠光芒中化作齑粉。他趁机滚向沈青梧，发现对方藏青道袍已被血浸透。
"棺材钉。"沈青梧喘息着指向槐木钉，“安家用南洋邪术炼制的噬魂钉，必须用…”
海浪突然凝成冰锥刺下。鬼新娘的盖头被掀飞，露出布满鱼鳞纹的脸——那竟是三年前失踪的安家公司财务总监林素珍。方明远想起上个月整理档案时，看到过她在鼓浪屿项目落成典礼上戴着的双鱼银镯。
"林总监的命格属阴，最适合当阵眼。"陈三姑的铜锣碎片突然从海底升起，拼合成血色八卦盘，“安总用她炼成鬼嫁娘，就为今夜开海眼！”
沈青梧突然扯下方明远颈间香囊。艾草灰混着北斗砂撒向八卦盘，在血色中烧出焦黑纹路："当年你奶奶在香囊夹层绣换命符，现在该用了！"她咬破舌尖将血喷在槐木钉上，钉尾的安家徽记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蜷缩的婴灵。
方明远瞳孔收缩。那些不足月的胎儿浑身缠满红绳，脐带另一端系着翡翠戒指——正是这些年凶宅拍卖中失踪的陪葬品。最骇人的是，所有婴灵后颈都有北斗砂烙痕，与他心口的印记如出一辙。
"原来所谓凶宅净宅，都是在找合适的活桩。"方明远攥紧香囊，粗麻布被血浸透后显现金线纹路，“安家从七十年前就在收集特殊生辰的人，用洗契盆…”
鬼新娘的噬魂藻缠住他脚踝。方明远被拽向浮空的青铜棺材，看清棺内景象的瞬间浑身血液凝固——二十年前失踪的父亲正躺在其中，双手交叠在胸前，掌心里攥着半块龙凤佩。
"你父亲才是初代镇海人。"鬼新娘的指甲刺入他肩头，"可惜三十年前被沈家截胡，只能拿他炼成守棺尸。"她撩开嫁衣下摆，小腿上密密麻麻钉着槐木钉，每根钉子都刻着不同人的生辰八字。
沈青梧的叱喝声破空而来。她踩着浮棺跃起，染血的发带在月光下绷直如弦，末端系着的五帝钱精准打中鬼新娘天灵盖。青铜棺材突然集体开棺，三百六十具尸体同时抬手结印，海面浮现巨大的太极阴阳鱼图案。
"这是安家的夺舍阵！"陈三姑突然从浪中冒出，鱼叉刺穿漂浮的八卦盘，“当年他们用这个阵换走我儿子的命格…”
方明远趁机扯断噬魂藻。父亲尸体的眼皮突然颤动，浑浊的眼珠转向他，嘴唇翕动发出气音："…石…"他顺着尸体视线看去，月光岩礁石群中，某个不起眼的岩缝里卡着鎏金澡盆。
"青梧！"他朝正在结印的道士大喊，“三年前的鎏金澡盆在礁石区！”
沈青梧旋身甩出道袍，藏青布料展开成八卦图。当阴阳鱼阵压下的瞬间，她拽着方明远跳进洗契盆："抱紧棺材板！"两人随着盆中黑水坠向海底时，方明远看见鬼新娘的嫁衣在太极阵中燃烧，露出下方森森白骨——那具骨架的肋骨间，卡着枚刻有"安"字的翡翠戒指。
咸涩海水灌入口鼻的刹那，方明远怀中的香囊突然发烫。金线纹路脱离布料浮空，在漆黑水底组成换命符咒。沈青梧抓住他的手腕按向符咒中心，北斗砂烙痕与金线产生共鸣，照亮了方圆十米的海域。
"这是…"方明远看见海底堆积如山的青铜洗契盆，每个盆底都刻着不同年份。最近的盆中蜷缩着穿婚纱的骷髅，她们的翡翠戒指在符咒光芒中组成新的北斗阵。
沈青梧的呼吸器冒出串气泡，她在水底比划手势：东南方。方明远顺着指引望去，浑身血液几乎冻结——奶奶的虚影正站在礁石区，枯槁的手指着鎏金澡盆，盆中漂浮着染血的襁褓。
两人奋力游向澡盆。方明远触到鎏金表面的瞬间，大量记忆涌入脑海：二十年前暴雨夜，奶奶抱着他跪在防波堤；十五个青铜洗契盆环绕成圈，盆中盛着不同颜色的液体；安家公司初代董事长站在阵眼，手里拿着与鬼新娘同款的双鱼银镯。
"原来我也是洗契人…“方明远摸到澡盆内侧的刻痕，那是用指甲反复刮擦出的"逃"字。当他掀起盆底的丝绸衬布时，暗格里掉出本泛黄的笔记——封面写着"沈氏洗契录”，落款日期是1948年中秋。
沈青梧突然拽着他往海面冲。浮出水面的瞬间，月光岩上传来密集的铜铃声。三百六十具青铜棺材竖插在礁石中，组成巨大的安家徽记。鬼新娘站在最高处的棺材上，嫁衣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
"你以为逃得掉？"她抬手露出腕间银镯，内侧机关弹出的鲛绡上写满咒文，“从你接任凶宅拍卖师那刻，就是安家选中的…”
方明远突然举起洗契录。海风掀开的某一页上，钢笔字迹赫然记录着沈青梧母亲的名字，旁边画着双生并蒂莲图案：“安总，你真正想要的是沈家双生咒吧？用三百活桩养出来的替命术。”
鬼新娘的笑声戛然而止。沈青梧趁机抛出五帝钱，铜钱嵌入青铜棺材的符咒凹槽。月光突然被乌云遮蔽，海浪中浮出无数新娘骷髅，她们的翡翠戒指同时射向鬼新娘。
"你们敢！"鬼新娘撕开嫁衣，鱼鳞纹皮肤下钻出槐木钉，“我养了七十年的…”
鎏金澡盆突然从海底升起，盆中襁褓发出啼哭。方明远感觉心脏被无形的手攥住，北斗砂烙痕开始向全身蔓延。他看见奶奶的虚影出现在鬼新娘身后，枯瘦的手捏着枚青铜钥匙——正是他在民国老宅阁楼找到的那把。
"该结束了。"沈青梧咬破指尖在虚空画符，血珠凝成天师令纹样，“玄真观第七代弟子，请祖师爷开阴阳路！”
鬼新娘发出最后的嘶吼。当青铜钥匙插入她后心时，所有槐木钉同时爆裂。安家徽记棺材阵分崩离析，翡翠七星阵碎片如流星坠海。方明远在剧烈头痛中听见奶奶的叹息：“阿远，沈家欠你的，该还了…”